《瑶兰青山传》霜州

3、葵联 任务（1）

　　除了主要的剑术课，剑系还开设了用以锻炼心神的密文课，铸剑法和音律课三种，学生任选其一，上课时间通常都在晚上。密文课今天足足有半天的课程，杨燕晏和胡梦莎从中午开始就陷在里面，柳文音选了铸剑法，岑明选了音律课。两人在茱峰下分开，一个往南，一个向北。琴室在北边云峰顶上，因为地势高所以被选作音律课的上课地点，只是苦了上课的人——因为路上石梯漫长地势陡峭，背着乐器上山本来不便，学的笛子或者小提琴之类的都无所谓，背着古琴古筝的少女们也都咬牙坚持，可怜的是鼓手们——大鼓铜鼓架子鼓，还有抬着编钟上山的！每当这时少女们就会发挥出自己无穷潜力，互相帮助，齐心协力把乐器搬上山。所幸学校还有点人性，在去年扩建了琴室，如今所有鼓乐都放在了山上。

　　夕阳西下，地平线泛着一点点夜空的蓝色，与橙色绯红交相辉映，在数座青山后面延伸开来。石梯旁木叶初新，长出的叶子浅嫩鹅黄，无比娇嫩。岑明沿着石梯提着琴慢慢走着，微风中送来一阵清脆竹笛声——笛萧部的同学们开始训练了。
　　笛声清脆，曲调俏皮，但是为什么要吹《青城山下白素贞》这首歌！起初只有一只竹笛在悠悠地吹，等到岑明爬到半山腰时，加入了一只萧。萧声在下，笛声在上，一个清脆，一个低沉，轻缓悠扬，十分自然。一遍吹完，第二遍开始时，有一把吉他在缓缓奏着和弦，悠然乐声将山上沉寂打破。这首歌晃晃悠悠，让人忍不住要跟着唱：“青城山下白素贞，洞中千年修此身，勤修苦练来得道，脱胎换骨变成人——”
　　好吧，人声部的同学已经开始合了，是一个清亮的男声：“一心向道无杂念，皈依三宝弃红尘。妄求菩萨来点化，渡我素贞出凡尘。”
　　“嗨呀嗨嗨哟，嗨呀嗨嗨哟，渡我素贞出凡尘。。。。。”
　　岑明就在这种温柔的，古老的曲调里一步步往上走，忍不住随着他们的节奏一蹦一蹦，好像眼前真有一条白蛇正摇着尾巴，绕着山峰往上爬。从后面走上来一个人，一手拉住她：“哦呀，今年我们的合作曲目真是吓人。”
　　岑明认出这是人声部的齐珊，她是个小小的女孩子，声音却是难得的中音。她朝自己一笑，看着手中曲谱，加入了合唱大军：“一心向道无杂念，皈依三宝弃红尘~。。。。。。”
　　“这是要出家？”岑明一边蹦一边摇着与她交握的手，“这首歌又短又小，要合奏人也比较少啊。”
　　“是的，今年老师们采取了五人以内小乐队模式进行考核。”齐珊笑着跟她一起往上蹦。她的手又白又嫩，与自己五指紧扣的感觉十分温润柔软，如同她的歌声，“渡我素贞出凡尘呀出凡尘~”
　　“好听。”岑明赞叹。吹来的柔风打着旋儿，与乐曲的节奏相应答，两人就这么一蹦一蹦地，从山上走到了山顶琴房前面。笛萧部前面果然站着一笛一萧，竹笛翠绿，长箫深碧，两人皆是一身白衣——竟然是笛萧部的部长吴涟芯和副部长郁昇。抱着吉他的女孩和另一个男生则孤零零地坐在一边，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界限横在他们中间。岑明握握齐珊的手，再放开：“今年好好演！这俩绝对所向披靡。”
　　“我感觉我有一千瓦，三个人就有三千瓦。”齐珊笑得甜美，嘴角显出一个小小酒窝，她凑近岑明，侧脸看向笛萧身边的另外两人，悄声道，“他们两个都快闪瞎眼了。”
　　“不怕，还有另外两个一千瓦。”岑明用力点头，“作为灯泡要努力发光！去吧皮卡丘！”
　　“晚上来接我。”她和齐珊住在同一栋楼。
　　“好的。”
　　目送齐珊走到他们中间，岑明转身走向自己的教室——弦乐室。她练习的是素有夜琴之称的二胡。本来这间教室还有一个人，是学古琴的，可是这人好像比较忙，一学期难得看到几回，岑明都不太记得他长什么样子。
　　她在窗边坐下，沐浴着夕阳余晖，一个人练习起来。老师上次教了她《江山夜雪独行》，曲调呜咽，情感悲切孤寂，她练了个开头觉得没有韵味，就换到了另一首曲子《桃花》。
　　柔情甜腻，正好，适合春天。想到一路走来看到的新叶春花烂漫之景，岑明拉得很开心。不知不觉练到了夜幕降临，昏暗光线里她停下弓，揉揉发酸的手，轻轻叹口气。
　　合奏者还没影子。。。。。。不然还是跟齐珊一起吧？去年她们合作得很好。但是的确很想找个鼓手，两个人还是单薄了点——不能一直走柔情风，杀伤力太小了，实战的时候不太适用。敌人不会留时间让你规劝感化他的，所以先声夺人，以气势镇住对方就很重要——想到这儿，她不太明白为何笛萧部选了刚刚那首曲子作为测试曲。曲调这么柔和，还是古调叙事风，真打起来这能干什么？
　　夕阳逐渐消失，房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高大男子：“岑明，练完了？”
　　“是，老师。”
　　“今晚有个小任务，去试试吧。”来人走出黑暗部分，从窗户透过来的暖橙余辉洒在他脸上，这样柔和的光也并没有融化他严肃的神情。张徵右手提着葫芦状的琴盒，葫芦上细下圆，盒身漆黑，下方浑圆盒面印着一只展翅的羽鹤，翅间金光隐隐，鹤踏着的白云银光点点，仿佛流珠碎玉。“只是练习，我跟你一起去。”
　　“要下山？”岑明看见他点头，于是把琴收拾好，突然想起来跟齐珊的约定，便往外走，“我约了同学一起回去，我去告诉她——”
　　“齐珊？”他笑笑，侧身让开，只见齐珊站在门外，笑得像朵春花，“明明，我们又要一起出征啦！”紧接着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响起，“明明，还有我。”
　　岑明惊讶地看着穿着一件深蓝牛仔外衣的柳文音站在旁边，平日披着的长发也束着，显得整个人精神不少，更多了一份与她手中剑相似的锐气。张徵看了一眼柳文音手中剑，赞叹道：“铸剑法学得不错。”说完他转身，率先走出教室，走入庭院，前面开阔地上已经多了一个传送阵法，散着白光。四人站在阵法旁边，张徵沉声道：“任务情形不算坏——对我们来说。但是对于你们是第一次见，所以难免会惊慌，会克制不住自己。任务的目的不难，只是消除妖魔，魂魄归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也不是第一次做类似的事，她们都没有异议，只是对于他口中的“任务情形”有些好奇。张徵看见她们好奇神色并未多言，挥手唤起阵法转动，众人迈步跨入。

　　山下跟山上的差别犹如天与地。如果说山上可以算作清幽仙境，山下世界则是浊恶难当。阵法效力散去，外界空气压入的时候岑明只觉一腔刺鼻腥臭扑来，让人作呕。不等她看清眼前，手臂被紧紧握住，柳文音的声音带着惊惶：“这是——什么！！”
　　一汪血池在眼前，四周连同血池里面横七竖八倒着一片尸体，岑明只看了一眼就觉头皮发麻——许多尸体并不完整。放眼望去，一片尸山血海，无处不是血海流淌，她们脚下四处散落着残肢断臂，齐珊脚下还踩着一块。少女明显感觉到了脚下异样，只咬牙死死站在原地，虽然发颤的嗓音已经暴露了她的心情：“张老师——这是什么地方？”
　　张徵如常的神情让她们渐渐平静下来，他看着眼前惨像：“我们现在在哥勒山下的品纱区，现在我们看到的都不是真的，是有人在用幻境吓人。据消息称，这种景象于夜晚时出现在上山的入口，不少人已经被吓得进了医院。幻境不是固定的，它会动——“
　　话音刚落，岑明和柳文音中间缝隙的土地里窜出一只手臂，张开没有血肉的五指，一把抓住柳文音的脚踝，然后迅速回缩，想把她拉进土里。最初的惊骇过去，毕竟是剑修，柳文音果断拔剑，一剑砍下。一声嘶哑至极的痛呼响起，断手落在地上，手臂嗖地一下缩了回去。张徵又道：“对葵联的人特别不友好。”
　　砰砰砰声不绝于耳仿佛烟花炸开，岑明惊讶地看着她们周围的地面齐刷刷冒出许多手臂，在空中狂乱地挥舞，惨白的手臂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渗人。眼看着好几只手臂要抓住自己，岑明毫不迟疑拔出剑，剑光纵横，将它们纷纷砍断。齐珊和柳文音也处于相同的处境，与手臂战成一团。在学生们动手的时候，张徵只是淡淡道：“它们好像对葵联的剑特别疯狂，不用剑还好，一旦用剑，情况就变得更坏——”
　　炸雷似的吼声从地底传来，震得众人身形不稳，缝隙中溢出浓浓黑雾，很快弥漫了整个空间。视线里他们的身影都被遮蔽，岑明只看得见在附近断在地上的手仿佛重新获得了力量，又跳起来，与原本的部分一齐进攻。泥土随着手臂的活动翻滚，被翻出的土壤颜色逐渐变淡，她能清楚感受到脚下松软的地面在迅速变硬。勉强砍掉扑上来的手们，她再想迈步，自己竟然动弹不得——
　　脚下的地面已经变了。不再是黑棕色的地面，而是——
　　“息壤！”齐珊在不远处惊呼，“谁干的！”

作者有话说

　　都是存货。。。。。我更文的速度其实超级慢，超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