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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乡间路兄友弟恭,清茶香庙朽舍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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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转眼间,这八载光阴犹如白驹过隙般,不留痕迹地溜走。在这八年里,依旧弥漫着硝烟,依旧是战火纷飞,依旧是乱世群雄的争霸。可是,那渔阳州的廷箬小镇却依旧是那样的平静,仿佛世外桃源,和谐宁静。青山不改,细水长流,和平而又安逸的八年。
当第一束阳光透过疏密的林叶,落到庭院中,檐边上雨水仍嘀嗒地点滴着青石板地。院中的箬竹经过一夜秋雨的洗礼,更泛青湛,古朴的桃木门上,铜质的椒图环扣泛着金光。黄莺滑翔着天际,声声啼叫,好一片安祥。
突然大门被撞开,从门内跌跌撞撞地冲出了两个少年。他们身穿黑边白面儒服,冲在前头的那个,边跑还边回头拉着后边的人。他剑眉紧锁,墨玉般的眸子中满是焦虑,还有着少许的怒气,可是虽是怒容满面,却也挡不住竹丝束髻下的朝气阳光。而后面老是慢半拍的少年,竟是一脸的朦胧惺忪,一手揉着睁不开的眼睛,一手被拉着往前摇摇晃晃地跑着,跑在前头的便是宇文良渊,而后头的正是宇文吟龙。
良渊边跑边埋怨道:“完了完了,铁定得迟到了,都是你害的,要不是哥哥你昨夜非要把《庄子》看完,今天也不会起晚!”
“我错了嘛,哎呀呀!慢点慢点!”吟龙嘟囔道,“要不是老爹去学堂不叫上我们,咱怎么可能会迟到嘛。”
“还敢说!”良渊凶他道,“哥!你这书痴啥时候才不痴书啊!”
“嘻嘻,嘻嘻。”吟龙摸头傻笑。
二人如何狂奔,还是迟到了。幸好今日上的是国文,而教国文的正是宇文昭,所以不曾为难,直接让他俩入座听课。
墨园,廷箬镇中的一个小学堂,四面毛竹丛生,暧昧幽静,清新自然。墨园规模不大,学生十多,先生四位,上半日课,所学的也仅有国学与数术。而宇文昭正是墨园中的国学先生。
竹影幽幽,映落在青书黄卷上,唧唧鸟语,点缀着书声之琅琅。悠闲的时光谁不留恋,外头的血雨腥风哪个喜欢。只可怜,风雨临前的宁静令人安逸怀恋,风雨临时的摧毁,使人无奈绝望。
学堂上,宇文昭席地盘坐,随意翻了翻桌上的书籍,说道:“所谓三教,即指儒释道。儒家云修身仁爱;释家说慈悲为怀;道家曰无为清净。在这天地之间,儒家以教义塑建天地秩序,道家以道法维持天地秩序。前阵子,我已解读完了儒家经典,现在让我们来看看这道家学说。”
“先生,请问,何为道?”
“道,万般,上有仙神,下有鬼妖,一草一木皆可为道。”
“先生,那修仙如何?”
“修道者,欲行仙道,须斩七情,断六欲,行善果,历天劫,方可羽化登仙。”
“先生,那道法如何?”
“道法万般,如天辰星斗,幻化无穷,妙不可言。而修道者,无论习各种道术,皆需集天地灵气,取日月精华,化为自身内在之力,称‘魂力’,而修炼魂力也有个阶级递进层次,由低至高,由浅至深。这层次以九霄为名,分别为碧,玉,丹,神,琅,玄,黅,绛,缙九霄。不过在这东皇界中黅绛之后,少之又少。”
学生们都暗自思量,宇文昭环顾座下,见无人提问,便开始讲起道家的《道德经》。
……
咚——咚——咚——
放课的钟声敲响了,学生们收拾好各自的东西也都自行散去。
孟春的时节里,四处泛着翠得逼眼的青。田野的小道边上花草丛生,展示着春雨洗礼后的娇艳与碧绿,稍泥泞的小路上留下一个个小小的足迹。宇文吟龙与宇文良渊并排边走边先谈着。
良渊别着头,望着吟龙,问道:“哥,你说为什么修仙者必须抛弃七情六欲啊?”
吟龙轻捶良渊,“这爹爹在堂上不是已经讲过了么?修仙者最怕的便是自己的心魔,心魔不除,别说仙道难行,以道入魔,业障难破,这更是可怕了!而要想除却心魔的话,只有抛却情欲,抛却尘缘。”
“那这样和活死人有什么区别呢?”良渊捂着头,撇嘴道,“没有情感的人,该多么孤独啊。”
“人各有志,我们也不好妄下评论啦”吟龙摸着良渊的头,满眼笑意。
良渊自思了会儿,看着吟龙,澄澈的眼睛充满着期待,“哥哥~如果哪天我入魔了,你咋办啊?”
龙吟停了下来,用额头顶对着良渊的额头,宠溺的笑道,“那我一定会拼命把你拉回来,谁让你是我的弟弟呢?”
良渊也笑了。二人稚嫩的声音,瘦弱的身形都落在了远处站立许久的宇文昭的眼中,而他那墨玉般的眸子里却不知在沉思着什么。
是夜,已深。良渊吟龙都已经睡下,而宇文昭仍然站在窗边,遥望夜空。云涌月隐,斗转星移,北斗中天,斗柄指东,东南方向,七宿隐晦不明,破军七煞,星芒大作。宇文昭叹了口气,又是几载兵荒马乱的岁月啊。
叶兰清悄悄取来轻衾披在了他身上,“天不早了,别看星相了,早些休息吧。”
宇文昭望着她,问:“清,你不想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叶兰清轻叹了口气:“知道又如何?能改变事实么?”
“也是,帝星黯淡,群星璀璨,大乱百年,大兴百年,这看出了又有何用,天意已定,无奈无奈,哈哈。”
“昭,那日子不远了吧?”
“渔阳和云梦已经交战多年,前阵子的昌平之役,渔阳大败,死伤惨重,如此下去渔阳撑不了多久。我已放出消息,再过几日,想必君上的人马很快就快找上我们了吧。”
“昭,我不想回去。”她轻拥上去,依靠着他的肩膀,“当年好不容易随你离开皇城锦明,我不想再回到那个冰冷的皇宫中。”
他紧紧抱住她,柔声抚慰道,“不是还有我在么,还有龙儿渊儿,别瞎想了。当初若不是君上一时糊涂,尽想着让你去和亲,后竟因你我关系,拿我在昌平的安排做文章后将我罢黜。可惜苦了你了,随我到这清苦之地。”
“这些年不算贫苦,比起宫中,外面的世界更是真实多彩。当初若不是你带我离去,我怕是逃不过和亲云梦的命运。”
“别想这些事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好。”
……
三日后,一向平静的廷箬镇中来了一批不寻常的访客。
一支十几人的队伍,一人骑白马引领在前,身着青蓝朝服,上绣祥云丹鹤,手持金黄锦帛。余者昂首随之后,间有人扛方天镶红白旗,上写“渔阳”,末跟一车,富丽华实,四驽并驾,徐徐而进。众人行至将近宇文昭的住处时,为首的礼官远望见,在那大门口立着两个少年八九岁岁,一个眯眼常笑,一个炯视凝眉。
礼官下马,步行至门前,他还没问出口,只听那眯眼微笑的少年道:“少司士白栩大人,父亲已经在堂上等您了。”
而另一个少年抱拳道:“余下的人在门外侯着,白大人,请移步。”
白栩对其他人交代了下,然后冲那两少年一笑,“两位小友带路吧。”
大堂上,两杯清茶正温,宇文昭坐堂上,拿了一杯轻呡,“白栩啊,我这山野小镇,没啥好招待的,粗茶一杯,尝尝看。”
白栩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山野的粗茶终究比不上都城的贡茶,真不知左相大人如何能喝得惯。”
宇文昭笑道,“我又不是皇城娇养的贵族子弟,你倒是小瞧我了。”
白栩叹了口气:“当时君上也真是糊涂,竟直接对你下了罢黜旨。倒没想到你先挂了相印,走了,走便走,还带上云夕公主。这一别就是十多年,哎呀!”
宇文昭放下杯子,叹息道,“若当年君上听我之言,又何至于今日昌平之耻。”
“你在走时便料到会有今日了吧。”
“呵呵,不然我怎么会在此等白栩你的到来。”
“当年你带着公主,无声无息地离开皇城,而这几十年也不知你使了何种神通,竟让君上怎么找也找不到你们。”
“看来君上此次为了寻我是请了个大人物呀。”宇文昭调侃道。
白栩抱拳深鞠一躬,语气诚恳十分,“左相大人,君上为了追寻您与公主的足迹,已经是煞费苦心了。如今云梦进犯,昌平之耻百姓流亡,三军疲惫。朝政混乱,君上已头疼万分。左相大人,自从你走后,朝堂盘根错节,明争暗斗更加激烈。”
“哼哼,书到用时方恨少。我已离开多年,想必早期我所设的政策已被废除大多了吧。”
“君上请左相回朝,重整朝纲。救渔阳于危急,解百姓于水火。”白栩恭手一拜,郑重道。
宇文昭望向窗外,一言不发。
而白栩继续道,“渔阳之乱,昌平之耻,已有数千万百姓丧生,且不说左相兼了驸马之位,不说为了王室,就看在渔阳百姓的面子上,请左相回朝。再者,自昌平战败之后,君上便一病不起,太医说已无多少时日了。朝堂险恶,太子一人难以应付,还须左相啊!”
白栩见宇文昭仍沉默,心中一急,从袖中取出锦帛,双手奉上,“此乃丹书,由渔阳先王所传。君上请左相还朝,代君上重整朝政。有此丹书,见此丹书如见君上。”
宇文昭收回了视线,把白栩捧上的锦帛拿来,刚想打开又放了下去,然后重重叹了口气。他唤来了那两位少年,“吟龙良渊,去和母亲说一声吧,收拾收拾,我们回家了。”
“左相这是答应了!?”白栩略显欣喜。
宇文昭微微一笑,“白栩你都这么说了,再不答应,我这老脸得往哪搁啊。”
“不敢不敢。”
“白栩,你先出去侯着吧,我有事得交代一下。”
“是。”
说罢,白栩便退了出去,而宇文昭则转入后堂。
后堂内,叶兰清坐在椅上,静静地看着手中的春兰刺绣,吟龙良渊站在她身后。
宇文昭缓缓走到叶兰清跟前,轻声道:“清,对不起。”
叶兰清抬头对上宇文昭的视线,“也该回家看看了。”她转过身摸着孩子的脑袋,“龙儿渊儿,收拾收拾,去见你们的外公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