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十章 ...
-
张起灵把车开出来，瞎子坐到他旁边，车子发动的时候，他突然赖皮地说：“哑巴我今天没吃晚饭，现在饿了，我们去吃宵夜好不好？”
张起灵看看他，瞎子还是一贯的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敏感，那笑容却总仿佛和平时有点不一样。
他没有拒绝，点点头：“好。”
掉转了车头，直接开向闹市区的夜宵摊街，二十分钟后，周围就已经是一片热气腾腾的景象，各种各样延街搭起来的夜宵摊伴随着来来往往的食客们，呦喝声炒菜声伴随着辣椒的香味，一下子将刚才夜晚的寂静甩了十万八千里。
张起灵将车子停在路边，两人找了一家坐下来，桌子摆放在露天下，光着膀子的厨师满头大汗地炒着菜，瞎子忍不住重重地吸了一下，又使劲地揉了揉鼻子：“哑巴，这里的口水鸡最正宗，又鲜又辣，包你过瘾！我请你吃啊！”
“我请你吧。”没想到张起灵却主动地说，瞎子一怔，看着他，他淡淡地接道，“看我干什么？我请客很奇怪吗？”
瞎子笑着耸耸肩：“早知道你请，我刚才找间大酒店狠狠地宰你一顿！”
叫了一大盘饺子，一碗螺蛳粉，还有招牌口水鸡，香菇炒青菜和蛋花汤，瞎子又叫了一碟子凉粉，他偏爱酸辣口味，张起灵却口味清淡，他又叫了一扎小啤酒，他要开车不能喝，放到了瞎子面前。
四周很热闹，此时虽然快十二点了，还是不断有许多夜游客过来，在这里吃饭不用装斯文，喝酒猜拳，大说大笑，两人却意外地谁也没有开口先说话，瞎子像是的确饿坏了，菜一上来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张起灵看见瞎子用牙齿咬开瓶盖，就着瓶子像倒水一样地喝，他心里还是不自在了一下，他脑海中再次闪现出几天前两人喝醉后的不可收拾的场面，当然这次自己没有喝，而且啤酒也不会喝醉。
他没有多说，他和瞎子在一起时，如果瞎子不说话，他向来是很少说的。因为瞎子不会冷场，无论怎么个情况，总是可以找出话题来。但今天瞎子明显也不想说话，似乎在等着他说。
这些菜味道都不错，两人吃得很快。半小时后就已经所剩无几了。一扎六瓶啤酒只剩下了一瓶，虽然是小瓶，可是瞎子也的确喝得不少。他抬起头，脸色仍然很正常，这些酒对他的确是小意思。
“吃得好爽！味道一级棒！”他夸张地举起拇指，“最主要是哑巴你真够意思，没扫我的兴。”
张起灵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没有在饭桌上提案子让大家吃不下饭。
“吃饱了吗？回去吧。”
“遵命！SIR！”
于是又开车回所住的公寓，一路上仍然不怎么说话，张起灵开了车窗，夜风带着凉意，吹得发胀的头很舒服。瞎子坐在副驾上，侧着身将头靠在椅背上，似乎是睡着了，戴着眼镜看不出来。
“哑巴。”他突然开口问了一句，“做事别做得这么拼。”
张起灵一怔，没头没脑的话，他自然不会回答。
瞎子动了动上身，望着前方，懒洋洋地说：“案子破不完，坏人也是杀不光的，做得不好还要受气，那些王八蛋只会在媒体面前秀智商，哪会管你们的死活！所以你不用太拼，不要亏着自己。”
张起灵仍然不说话，瞎子说的‘王八蛋’指的是自己上司，前段时间因为一个绑架案里的小失误，绑匪撕票重伤人质，他差一点被停职，幸好后来人质救了过来，但挨骂受处分是逃不掉的，半年的奖金也没有了。他虽然不重视这些，可难免郁闷，在家喝了一点闷酒忍不住把事情说了出来，瞎子才会知道。
但张起灵实在不愿意提起那天酒后的任何事，所以他很快说道：“我的事和你无关。你还是想想怎么应付现在这个案子，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没一句真的，你不要以为我的手下好忽悠。如果你不想和他们说，你可以单独和我说。”
瞎子笑了起来，他凑上前轻声说：“你的手下不好忽悠，你好不好忽悠？如果我是凶手，你会对我放水吗？”
“你认为呢？有可能吗？”
瞎子笑而不答，他伸出右手，手指指尖碰到了张起灵的额头，张起灵一惊，急踩刹车，车子猛然停住，因为惯性两人都同时向前倒去，幸好都系着安全带，重重地向前扑了一下，又重新弹回了椅子上。
张起灵微怒地转头看他：“你干什么？”
瞎子却还是笑，右手没有缩回去，而是飞快地在张起灵头发上理了理：
“头发乱了，给你拔一下，挡着视线不好开车。不然你以为我想干什么？”
他动作很快，张起灵来不及阻止，却见他很快缩回了手，却仍然看着自己，带着慵懒的微笑，笑得很淡，比自己还要淡。
空旷的马路上寂静无人，只有他们一辆车子，路灯的光很暗，在瞎子墨镜的反光出若隐若现，车里的气氛渐渐开始升起一种莫名的幽长的暖昧，张起灵的心，不由得慢慢跳快了起来。
他看到瞎子的脸开始向自己逼近。
徐徐的夜风从车窗外吹进来，瞎子的脸也在慢慢地凑近，近到两人的嘴唇已经快碰到了。
张起灵飞快地转开了头。
“我今天没有喝酒。”他说。
瞎子停住了，但并没有退开的意思，他的气息带着淡淡的酒味。
“可我喝了，我有点醉了。”瞎子说，话音未落，便不由分说仍然贴了过来，把嘴唇覆在张起灵的唇瓣上。
四周变得很不安静，他们彼此的呼吸交错着听得真切。
瞎子嘴里的酒味更浓，舌尖处溢出的带着熏醉的味道，张起灵一动不动，不抗拒也不回应，他睁着眼睛望着几乎是贴着自己的脸，眸子里淡淡地带着一丝光芒，不是路灯的光芒，而是他自己目中的光芒，映在瞎子漆黑的墨镜片上，是黑暗里的清浅色彩。
瞎子也没有太大的动作，很简单地吻着他，嘴唇轻轻地在他唇瓣边磨蹭，仿佛想把自己的酒味传达给他，张起灵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微微握紧，身子却仍然保持着笔直的姿势。
然而不一会儿，瞎子却不安份了起来，嘴唇上力道加重，呼吸也渐粗，抬起右手搁到了他的腿上。
张起灵的左手突然抬起紧紧地按住了他的手臂。
同时，他把头往后仰了仰，使两人的嘴唇分开。
两人默然对视，张起灵的眼中拒绝意味明显，但并没有太大的怒意。
“现在酒醒了吗？”他问。
“还没有。”瞎子声音略哑，紧紧地盯着他。
然而张起灵没有再让他凑过来，将他的右手一把推开，又迅速地打开了车门，顾自下了车。
瞎子在车子里只是稍稍停留了一会儿，似乎还在回味刚才那个浅浅的根本什么也算不上的吻，但很快，他也走了出来，嘴边已经恢复笑意。
他走到张起灵旁边，和他并肩靠靠在车门边，两人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瞎子开了口，说了一句话：
“那女人来找我，说她老公在外面玩女人，要和她离婚，却不肯给她一分钱。她要我找她老公出轨的丑态和证据，以便可以在法庭上打官司赢得更多的擅养费。”
张起灵转过头，静静地望着他。
瞎子朝他笑：“我对她说，‘你不应该来找我，你应该去找律师’，金振平在外面玩女人全世界都知道，随便找个娱乐记者就可以抓拍到劲爆照片，没什么证据好找的。有这份闲钱，不如找个好律师，比找我这个私家侦探好多了。”
张起灵仍然不说话，可是安静的神情中眸光却有些税利。
瞎子笑着转开头，望着街道深处：“她给我很多钱，她说她需要保密，不能去找律师。她认识的律师全都是她老公介绍的，不认识的又不放心。可我还是拒绝了她。我说‘我宁可得罪你也不要得罪金振平，你不过是个过气的女人，离婚后什么都不是，我为什么要为你而砸了自己饭碗？’。”
“回去吧。”张起灵突然打断了他，转身打开车门。
瞎子站在他背后，冷笑：“你不听了？不相信我说的？”
张起灵站定，没有回头：“是你不相信我，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说谎，我也没话好说。”
“何以见得我在说谎。”
“据我所知，你们行内都有固定的人脉和渠道，会有特定的牵线人。姚玉珠如果真想查丈夫的出轨证据，怎么可能去找一个完全不熟悉的陌生私家侦探？她不信任陌生的律师，难道就信任你？而且如果她真想保密，应该事先和你电话联系，或者约在别的地方，根本不必要冒险裹得严严实实地在众目睽睽下到商业大楼里来。你说话前后矛盾，我怎么相信你？很明显，她来找你的目的不是捉奸那么简单，这和她要保密的初衷是相违背的。”
瞎子自嘲地笑了笑：“那又能说明什么？”
张起灵转过了头：“只能说，她来找你，你事先根本都不知道，而她，也不打算让你知道。或者更确切地假定，她不是让你来办事，而是直接就是来找你的！”
“她找我干嘛？”瞎子愣了片刻，摊手笑道，“我又不认识她，我从来都没见过她。”
“我不知道。”张起灵上了车，“你不说就算了，我会查到的。”
瞎子站着拉着车门不让他关上，他的声音开始激动：“就按你说的，查到又怎么样？她就是来找我的又怎么样？这就能说明我杀了她？”
“我没有说你是凶手。”张起灵抬头。
“那可不一定。”瞎子弯下腰，看着他的眼睛，急促地说，“万一，我就是凶手呢？你真的了解我？你知道我全名是什么？我哪里出生？我以前是做什么的？我认识哪些人？混过哪些圈子？这些你都知道吗？我们虽然在一起住了三年，但都各做各的，你好像从来都没有对我感兴趣过，还是你偷偷暗地在查我所以才肯和我住在一起？”
张起灵这回没有避开他的目光：“我没有查你，你的过去我一概不知。如果警察对身边每一个人都要彻查，岂不要累死了？但毕竟我们一起相处了三年，我相信你不会随便杀人。”
瞎子一瞬间没有回答，他看着张起灵坦然清澈的眼睛，嘴角再次变了起来。
“呵，呵呵，哈哈！喂，你是个警察，你能不能理性点？你相信？你的相信值多少钱？你说这种话你上司知道吗？哈哈？”他的声音变得轻松了许多。
张起灵没有再和他多说：“既然你不想说，回去了。”
瞎子放开了拦着车门的手，张起灵将车门关上，另一边瞎子也跳上了车，嘴角始终含着笑，却没有再说一句话。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第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