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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把手伸出来 ...

  •   “来,张嘴!”
      则安乖乖地张开嘴,妈妈将卤好的一大块肉塞进她的嘴巴,肉香一下子在嘴巴里弥漫开来。
      “好吃吗?”妈妈围着围裙,拿着筷子期待地问。
      “好吃!”则安仰着头,笑得很开心,肉塞满了她小小的嘴巴,她慢慢咀嚼着这不经常吃到的美味,生怕一不小心就吃光了。
      “好啦,吃完就去做作业!”妈妈给则安擦了擦嘴角,就转过身继续煮饭。
      则安将最后一丝肉吞下去,舔了舔牙齿,就坐在小桌子边做作业。
      “蔡姨,今晚盐少放点,你中午加太多了!”杜逸清擦着护手霜走到厨房口,朝正在做饭的则安妈妈说。“诶诶,好嘞,我做饭你就放心吧!”则安妈妈大声地回应着她。
      “又在做作业啊?”杜逸清看到了支着小桌子在厨房里面做作业的则安,顺势弯下腰来,则安屏住了呼吸,点点头,见则安没有说话,杜逸清有些讪讪地走了出去。杜逸清一走,则安就大口呼吸起来,说实话,她不喜欢这个新阿姨,这个新阿姨身上的香味太浓了,熏得她头晕。
      做了一会儿,外面又响起杜逸清的声音:“林姨,林姨,你过来一下!”
      “则安,你出去看一下杜阿姨叫妈妈干什么?”则安放下笔,跑了出去,杜逸清正坐在沙发上涂指甲油,她面前的茶几上倒了一大滩水,正一点点往下滴,杜逸清没想到出来的是则安,她用下巴指了指那滩水,说:“你擦一下吧,阿姨不方便。”则安拿来一块布正要擦,却又被杜逸清阻止了:“不是,不是这一块,这一块是用来擦沙发的,擦沙发的怎么能用来擦茶几呢,你去拿,嗯,那块灰色的!”则安跑了出去,拿来灰色的布,她熟练地把茶几擦干净了,正要去拿拖把,又被杜逸清叫住:“就用这块布擦吧,擦完就扔掉。”
      则安蹲下小小的身子,用布一下一下地把地也擦干净,擦完之后,杜逸清用染着大红色指甲油的手拿了一罐糖果给则安:“吃吧,很好吃的。”则安盯着她的手看着,她的手很白皙,很光滑,跟妈妈的完全不一样,她咽了咽口水,摇了摇头。“不吃?这可是外国进口的,我们这里买不到的!”杜逸清有些惊讶,则安还是摇了摇头,她又跑回厨房。
      “真是个怪小孩!”杜逸清嘟囔着,继续涂她的指甲油。
      “先生,太太,小姐,吃饭了!”林招娣一边喊一边将菜放在桌子上,则安把筷子整整齐齐地摆好,这时楼梯上慢慢走下一个小女生,她穿着白色蕾丝公主裙,红色的大头娃娃皮鞋,发上扎着一个同色蝴蝶结,看起来很乖巧。这是陆先生的女儿,陆展颜,和则安同岁。
      陆展颜和则安虽年纪差不多,交流却很少,她原先是个很开朗的小姑娘,但自从去年杜逸清成为她的继母后,她突然就变得很沉默。则安看了她一眼,又回到厨房。
      “啊!”客厅传来杜逸清的尖叫。
      “我的金手链不见了!”“哪条条金手链?”陆先生放下盛饭的碗,“就是那条啊,结婚时你送我的那条啊!”杜逸清在客厅到处乱翻,“你找找看,是不是落在哪里了?”
      “我傍晚时涂指甲油脱了下来,就放在茶几上啊,后来我忘了带上,可是现在我找不到了!”“你别急,不然吃完饭再找吧!”陆先生耐心地说着,“不行,那是你送我的,不可能啊,我明明放在这里了!”杜逸清趴到地上,却发现什么都看不到。她突然像想起来什么,大步地走到厨房,林招娣正将一块肉放在女儿的碗里,见杜逸清急急忙忙地走过来,不由得放下碗筷:“太太,你怎么了?”
      杜逸清没理会蔡淑容,她盯着则安,冷冷地说:“则安,你看见阿姨的金手链了吗?”则安慢慢抬起头来,一双眼睛乌黑得像小动物的眼睛,她用稚嫩的声音说:“阿姨,我没看到!”
      “你真的没看到?”杜逸清似乎不相信,则安摇了摇头,手悄悄放在桌子下。“如果你想要玩具,可以跟阿姨说,但那个金手链不是玩的东西。”杜逸清一心认定是则安拿的,在她看来,这个十岁的女孩子似乎很有心机。
      则安还没开口,林招娣却反应过来了,她站起来,很严肃地说:“太太,我女儿虽然小,但该教她的我都有教她,她不可能撒谎,也不可能拿你们一针一线的。”“可是只有你女儿去擦过茶几。”杜逸清转身,林妈妈也生气了,她说:“我女儿擦桌子的时候你不也在吗?”“谁知道我不在的时候她有没有拿走!”杜逸清不甘示弱,此时听到声音的陆先生和陆展颜也赶过来了。
      “逸清,不要胡闹了,无凭无据怎么能乱诬陷孩子,则安是什么样的孩子我们还能不知道,你去别处找找吧!”陆先生走过来拉杜逸清的手,杜逸清甩开了他的手。“陆太太,我的孩子不可能撒谎,也不可能做什么不干净的事,我是她妈妈,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的则安是一个多乖的孩子了!”林招娣放低声音,但依然是那样严肃,她将则安护到身后,则安则紧紧捂住裤子上的口袋,她看见陆展颜倚在门边,紧紧地盯着自己看。
      “不好意思!”沉默了一会儿,杜逸清放软了语气,她慢慢走到则安面前,蹲下来,平视着则安:“对不起,阿姨不该怀疑你!”“太太,你丢哪了,我帮你找......”林招娣话还没说完,杜逸清却突然扯起则安的小手,边扯还边喊:“我刚刚就注意到了,你这手一直护在这里,还说没偷,没偷你这里面是什么!”则安被突如其来的拉扯拽倒在地,但她还是死死地护住口袋。“你干什么!”林招娣一声惊呼,赶紧去拉杜逸清的手,三个人在地上扯来扯去,最后是陆先生一声怒喝:“够了,都给我停下来!”杜逸清恨恨地住手,林招娣则把则安抱起来。她注意到了则安的不对劲。
      “把手伸出来!”拉扯间她的头发已经散下来,“妈妈,我没拿阿姨的金链子!”则安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妈妈,手却没伸出来,“我叫你把手伸出来!”一股失望和愤怒从林招娣的心里涌上来,“妈妈,我没偷!”则安依然倔强地重复着。
      “没偷手干嘛不拿出来,难道你是拿了其他东西?”杜逸清的话说完,林招娣的脸色更难看了:“没偷就把手伸出来!”“我没偷......”“伸出来!”林招娣用手在则安屁股上狠狠打了一巴掌,则安晃了晃,依旧不做声,林妈妈的心瞬时凉了半截,巨大的羞耻感使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开始一下比一下更用力地打则安,边打边骂:“小小年纪不学好,妈妈怎么教你的,啊?妈妈说什么了,我们人穷志不穷,就算是饿死,也不能拿人家的东西!”则安被打得一晃一晃的,她的屁股已经麻木了,眼泪顺着嘴巴不停流下来。“就算我们穷,就算我们吃不好,穿得破破烂烂的,就算我们低人一等,去给别人使唤,但我们也还是清清白白的,没人敢戳我们的脊梁骨,你现在这样,就是犯罪了,你知道吗?早知道你这么不乖,我应该一生下来就把你掐死,免得现在给我丢人现眼!”她打着打着也忍不住哽咽起来,她此时更多的是心痛,怨恨自己没本事,才害得女儿这样。
      “行了行了,管女儿也不急在这一刻,你还是叫她把手链拿出来吧,这样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杜逸清在一边幸灾乐祸地看着她,陆先生则紧紧皱着眉头。
      “妈妈,别哭,不要哭!”则安终于松开手,她的口袋里什么也没有,手上也什么都没有,但是她的两边裤缝都裂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幼嫩细白的皮肤,想必她刚刚紧紧捂住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
      林招娣怪异地皱了一下鼻子,想笑却哭出声,她嗔怪地拍了一下则安的屁股,又极心疼将她一把搂在怀里。
      杜逸清有些尴尬,她嘟了嘟嘴,有些不满地说:“没拿就没拿嘛,干嘛搞成这样!”
      “你还说,都是你!”陆先生不耐地松了松领带,“我怎么啦,要不是因为那是你送的我管她被哪个阿猫阿狗拿走!”杜逸清拿眼瞟着陆先生。
      “你......”陆先生还要说什么,却被陆展颜打断了:“爸爸,不是小姐姐拿的,是阿姨自己藏起来的!”“你说什么?”杜逸清像被人蛰了一下,声音又尖起来,“我看到,是阿姨自己藏起来的!”陆展颜更大声地说着,“我听到阿姨跟人讲电话,说她受不了家里的保姆,一定要想办法把她赶出去!”“你这死小鬼,跟谁学了这些歪门邪道!”杜逸清正在气头上,一挥手却被陆先生抓住了,“展颜说的是不是真的?”杜逸清有些心虚,她确实说过那样的话,但她并没有藏手链,陆展颜陷害她。见杜逸清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陆先生气得连说“家丑啊,家丑!”
      “招娣,你真的要走吗?”陆先生将这个月两倍的工资拿给则安妈妈,“陆先生,我虽然什么都没有,但我不能让我女儿受委屈。”林招娣将钱接过,她收下了那两倍工资,毕竟没人会跟钱过不去,“真是对不住了!”陆先生一脸诚恳地道着歉,见他这样,林招娣也不好意思再说话刺他,她一手拿行李袋,一手牵着则安就走。
      不知走了多久,林招娣才发现身后竟跟着陆展颜。
      “小姐,你怎么来了,快回去吧!”陆展颜抱着一只小熊,站在昏暗的路灯下,摇了摇头,“你去跟妹妹说,叫她回去。”林招娣抖了抖则安的手,则安跑了过去:“你回去吧。”“我能不能跟你们走?”陆展颜往前走了几步,“不行,你有自己的家,你该回去。”“那不是我的家。”陆展颜低下了头,又慢慢抬起头来:“杜阿姨不是我的妈妈,爸爸也不是我的爸爸了。”则安转过身去看了看妈妈,林招娣走了过来:“展颜,快回去吧,不然你爸爸该担心了!”
      “不要!”陆展颜突然一头撞进林招娣的怀里,闷闷地发出哭腔:“杜阿姨不好,爸爸也不好,林姨,你带我走好吗?”看着陆展颜满是泪水的脸,林招娣的心突然像被什么融化了,她想了想,然后牵起陆展颜的手:“行,今晚你就先跟林姨住吧,林姨再打电话给你爸爸。”陆展颜破涕为笑,她用手背擦了擦鼻涕就跟上去。
      “你看!”陆展颜从小熊肚子里拿出一个东西,
      “是你拿了金手链?”则安吃惊地说。
      “这个本来就是我的,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陆展颜小小得意地笑了一下。
      三人就这样说着话走回家,身后的万家灯火只留下一大两小的三个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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