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洛》亦也非

3、墨雨楼主

　　墨雨楼主
　　若说当今武林，最负盛名的便是这云锦山庄和墨雨楼。
　　众所周知，云锦山庄据北，位于江城。庄主云广仁义宽厚，德高望重，多行侠义之事，云锦山庄名门旺族，族人多行善事，是为正道。
　　墨雨楼处南，位于锦州。楼主墨顷之于五年前墨雨楼的内乱中去世，其子墨潋接任楼主之位。墨潋接任楼主后，雷厉风行，大肆整顿楼内事物，不复往日低调之风，铁血手腕，短短时间内墨雨楼一扫内乱阴霾，反而有了欣欣向荣之气。
　　墨雨楼大名鼎鼎，实力非凡，据说其不仅富可敌国，有数不尽的财富，楼中更有死士成百上千，皆是以一敌百的高手。墨雨楼行事向来低调，但被它盯上的人，却是任你逃到天涯海角，也要夺你性命，因此江湖有“墨雨沾身，性命休矣”的传言。

　　经过刚才一番的激战，原本已经破旧的驿站变得更加凌乱，桌破椅碎，满地狼藉。
　　珈洛看着墨潋指挥驿站老板清理着地上的尸体，而那老板并不似寻常百姓一般看到尸体惊慌失措，却是镇定得很。再看他对墨潋毕恭毕敬的态度，珈洛也明白了几分。
　　珈洛不说话，墨潋似乎也没有说话的意思，只是站在不远处细细地打量她，一遍又一遍，直到珈洛被他看得十分不自然，忍不住开口道：“要杀要剐要抢书随便你，你这样盯着人看算什么？”
　　墨潋一笑，眼光却是温和，“若想抢你的书，你还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他又看向珈洛，眼神中多了一丝玩味，“墨雨楼和云锦山庄并列天下，一直都友好而处，云锦山庄突然被袭，我墨雨楼施救不及，自是心痛万分。”
　　珈洛心道我可没看出你的心痛来。心里冷冷哼了一声，于是抬眼淡淡说道：“这样说来，墨楼主是要为我云氏一族报仇了？”
　　“我家主人这次本就是为了你云锦山庄被袭一事来的，楼主救了你这孤女，你反倒对楼主不敬，还有没有礼数？”插嘴的是驿站老板，语气甚是不满，珈洛闻声看过去，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这满脸忿忿的老板哪是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分明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易容而成，少年此刻取了易容的面具，目光不屑地瞟过珈洛，“都传闻云锦山庄的小姐武功高强有侠义之心，今日看来倒是胆小之辈，为了活命连书都肯拿出来！”
　　“墨痕。”墨潋神色一肃，那被叫做“墨痕”的少年顿时噤了声，安安静静地立在一旁。
　　你家主人为了调查云锦山庄遇袭一事来的？伽洛心中不禁冷笑，若是为了云锦山庄，又怎会派你易容在这驿站等我？怕是调查是假，真正的目的却也是在于我手中的天书吧？
　　然而这话只是在心里想想，面对那少年，珈洛也只是冷哼一声，摆出一副不予计较的样子，扭了头看向一边不再说话。
　　墨潋只当珈洛是小女孩置气，摇头笑了笑，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若有所思：“这么多人，他们究竟是怎么知道你的行踪的？”
　　“我若知道他们怎么知道的，他们还会知道么？”珈洛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走近那些尸体，一个个的看过去，“怕是有神通广大的人知道，告诉了他们知道。”
　　墨潋被她这知道来知道去绕的有些晕，竟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笑了，“那你可知道，谁是这神通广大的人？”
　　珈洛回头，上上下下的将墨潋打量了个遍，用的是墨潋之前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探究，有些玩味，“那人是想坐山观虎斗，无论是这几个门派互相打起来，还是这些抢书人和我打起来，他只要看准最后的时机出现，杀了他们杀了我，拣个便宜就好。”顿了一下，她笑，“就如同你墨楼主出现的时机，就刚刚好。”
　　外面已是夜色深深，雨未歇，雨声沥沥，墨潋静静地站在珈洛的对面，墨色黑瞳里眸光却亮，他目光紧紧地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却又笑了，对于她的怀疑丝毫不恼也不在意。
　　倒是墨痕年轻气盛，忍不住气呼呼的开了口，“你是怀疑我家主人？我家主人得知云锦山庄之事就往江城赶了，本是暂住在这驿站的，不料无意间听到那方廷岩与手下说话才得知你要去扬州城必定路过此处，于是打发了走这驿站的老板，并让我易容为店家等你保护你。你倒好，末了还要怀疑我家主人，简直就是不识好人心！”想了想似乎还是不解气，气哼哼的补充道，“就算是我家主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来抢你的天书不是更好，干嘛要告诉了别人，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墨潋负手在后，笑意盈盈地接口道：“本来早想出来帮你的，后来看你确实机灵的很，懂得用假天书先挑起他们内讧让他们互相猜忌，我在外面看戏看得入了神，等我反应过来，你已经打不过了，这不是立马就来帮你了。”他低头看了地上的数具尸体，做了手势示意墨痕把尸体抬出去处理掉，“你定然觉得我想抢你的天书，可是我若想抢，你岂不早就在它们之中，成为一缕冤魂了么？”
　　自己在这里打得要死要活的，他老人家倒是躲了一旁看戏，珈洛心里一阵气愤，说话的语气也冷了几分，“那墨楼主这戏看得可尽兴？”
　　“当然，”墨潋十分欠揍的点头，“云珈洛机智聪慧，武功高强，墨某今天可是开了眼界了。”
　　“......”珈洛不想理他，索性又坐了一旁，闭目养神。
　　驿站经过激烈的打斗已经更加破烂，珈洛也不与他们招呼，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便躺了下来。她折腾了大半夜只吃了两个窝窝头和一碗米粥，此刻她早已筋疲力尽。想到那晚饭，墨痕当初竟然只给了她那么少的食物，不禁心中恨恨，心里更是把那墨家主仆骂了个遍。

　　第二日天光微亮珈洛就醒了，她坐起来时，破败的驿站里竟是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墨潋的名字却不见有人回应，莫非是那墨家主仆走了？她心中暗喜，人走了固然最好，但是......这两个破男人，走之前怎么都不给她留点盘缠呢！
　　想到这里，珈洛摸了摸自己咕噜咕噜作响的肚子，再次摸了摸自己的空荡荡的钱袋，不禁重重的叹了口气。
　　“云姑娘醒了？”她还没从自己又饿又穷的悲伤情绪中清醒过来，就听见有清雅的男声传来，白袍的墨潋踏着晨光由远及近，颇有一种仙人入世的味道。
　　“刚才去买了点早饭回来，”墨潋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墨痕呢？让他在这里守着你的，他跑哪去了”
　　“我不知道，”珈洛一边拿过食物狼吞虎咽一边回答墨潋，“我起来后，叫了你们好几声也没听见回应，我还以为你们走了呢。”
　　“我只听到了你叫了主人，” 有闲闲的声音插进来，只见墨痕从珈洛身后的废墟处伸了个懒腰钻了出来，“还只喊了一声。”
　　珈洛和墨潋这小跟班从昨晚开始就不对头，她本着大人有大量的原则，此刻也不打算跟他斗嘴计较，于是无视之，继续低了头猛吃。
　　倒是墨潋在珈洛身旁坐了下来，他似乎不经意地问：“昨晚听说云姑娘要往扬州去，不知云姑娘为何要去扬州呢？”
　　珈洛想都没想，张口就答：“烟花三月下扬州啊，我想去很久了呢。”
　　烟花三月？墨潋不禁抬头看了眼外面的萧瑟之景，此时正是枯叶黄的时节。想了想，他说，“既是三月扬州，等明年三月我带你去扬州怎么样？眼下众人皆知天书在你手上，居心叵测之人不在少数。你一个女孩子家孤身在外总是太过危险。不如暂时跟了我，先去墨雨楼。”他似是在斟酌用词，声音缓缓流淌，让人心神安宁，“更何况云锦山庄......你总不能让你的家人族人枉死，我也可以帮着你查清真相，也算是对云庄主的交代。”
　　珈洛沉默了片刻，事实上她从不认为这墨潋对自己没有半分算计对天书没有半分觊觎，跟着他走并不一定比自己独身在外更加安全，墨潋心思深沉如海，武功又是数一数二的，自己若和他朝夕相处，她自问没有实力可以与之抗衡。
　　而他所说......珈洛眸光一暗，墨雨楼和云锦山庄世世代代都必须遵守的一条规则是，永远不为一己私利相互残杀。自己跟在他身边，性命是无忧，但若这墨潋玩点阴的.....
　　想到此处，珈洛抬起头来，眼光明亮亮的，“谢谢墨楼主的好意，有人对我居心叵测不假，我也会尽力保护自己的，若因我而给墨雨楼找了麻烦，我会过意不去的。
　　“但云锦山庄......父亲在天之灵也是希望我靠着自己的力量找到凶手，为庄中族人报仇的。若是找到了仇人，到时候需要墨楼主尽一臂之力，您自然不会拒绝，父亲也会感念楼主您的情深意重。所以，您还是先让我靠着自己一试可好？”
　　珈洛如此直白的拒绝，墨潋到也不好再说什么，当下微笑道，“如此便罢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云小姐，看来你我要就此别过了。有缘再见。”
　　珈洛点点头，再次谢过墨潋的救命之恩，方才离去。
　　珈洛的背影渐渐远去，墨潋却站在原地文丝未动，任由秋风卷起他的衣袂，他眼眸深邃不见底，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墨痕忍不住了，轻声问，“主人，就让她这么走了？”
　　“走？”墨潋回过身来，面容是刀削般的冷峻，他忽然幽幽一笑，“让她走。但是你派人跟着她，她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
　　“是。”墨痕颔首。
　　“另外，”又想起一事，墨潋眼角一抬，想到昨日里四大门派的那几具尸体，眸色潋滟，“你传书给在天，告诉他，龙傲天已死，天龙门今后就是他的天下了。”
　　“是，”墨痕答道，想到这里，他也忍不住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来，“方廷岩，楚荆红，李安成等人均已死，除了龙少爷的天龙门，如今归属璟昇楼且与我们为敌的三大帮派都是群龙无首，玉寒可是要狠狠的头疼一阵了。”
　　而墨潋，仍是静静地立着，眸中锋芒细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