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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茶馆救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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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馆救美
在庆阳城,有一所茶楼,名为“知茶楼”。
据闻这所茶楼建于百年之前,其茶浓,茶香,茶醇,远近闻名。因此百年来,这所茶楼的生意总是红红火火,客人更是络绎不绝。
然而在茶楼中,比“茶”更为有名的是茶楼中的说书人。“知茶楼”聘请说书人的要求极高。如今所聘用的说书人阮先生,不仅有绝佳的口才,更满腹经纶,学富五车,其所说评书有理、有趣、引人入胜,让人意犹未尽,甩了其他说书者几条大街。因此,“知茶楼”,“知”为阮先生的评书,“茶”为极好的香茗,日日爆满倒也不足为奇。更有茶客,千里迢迢来庆阳,只为品一壶茶,听一段评书。
而今,台上的阮先生一身银色长袍,立于茶楼大厅正前方,手中惊木“啪”的一声落下,原本人声鼎沸的茶楼瞬时一片寂静。茶客们三五成群地坐着,皆是目不转睛地望向阮先生。
阮先生虽是古稀之年,但他银衣长袍,精神矍铄,一派的道风仙骨。只见他眸色清亮,缓缓扫视了台下茶客一眼,开口道——
“上回我们说到前朝灭朝,楼氏掌权,而今日,老朽不讲朝堂,来讲讲这武林大事。大半月前,有云锦山庄被灭门一案轰动江湖,诸位可知这云锦山庄为何遭此劫难?”
人群中一片窸窸窣窣,近来武林大家云锦山庄被灭门一事传得沸沸扬扬,在江湖上引起了轩然大波,甚至连朝廷都派了官员前来调查。只是无论朝廷还是武林,所有的调查都是无功而返,关于云锦山庄灭门惨案,竟是丝毫线索都无。
而今阮先生再提云锦山庄一事情,茶客们都是一阵唏嘘,同时竖直了耳朵,认认真真得听着阮先生的一言一语。
待台下安静下来,阮先生继续道:“要说这云锦山庄,在武林中,也是名门大家,名声赫赫,与墨雨楼并称‘南云北雨’,江湖诸门派听闻云锦山庄四字,莫不礼让三分。”
“听说这云锦山庄多行侠义之事,在江湖中口碑甚是好!”厅内有茶客忍不住插嘴道。
“正是。”手中折扇一挥,阮先生略一晃头,“若说起云锦山庄,百年前由江湖游侠云戎所创,立庄百年多行侠义之事,是为正道。本代庄主云广也是德高望重的,在武林中也是受万人钦佩。江湖诸人提起,莫不称赞云庄主大义凛然,云锦山庄侠义仁德。”
“那怎么还被灭了门?”
“说起云锦山中被灭门,个中缘由江湖中传闻诸多,莫衷一是。云锦山庄侠义,鲜有树敌,因此被仇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据老朽推断,云锦山庄的惨案,与山庄内的宝物有甚大关联。”
阮先生顿了顿,见台下人都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忍不住微笑,“诸位有所不知,武林中有一句鲜有人知的话,‘云锦天书墨雨印,得此二物掌天下’。尽管是一句未经证实的流言,也未曾有人求证过云锦山庄墨雨楼两大门派是否真的藏有至宝,但有人将其当作玩笑信其无,有人却将其认为真言信其有。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起五年前的墨雨楼。今日的墨雨楼已是武林翘楚,隐有独步武林之势,但诸位可知,在五年前,墨雨楼的规模之大名气之盛,远非今日可比。而众所周知,五年前的墨雨楼曾遭受重创,几乎分崩离析,楼主墨顷之命丧于风波之中,群龙无首时,其十七岁公子墨潋临危受命,任楼主之位。墨雨楼的实力也因当年的事而大大削弱。同时有确切的消息传出墨雨楼有七大宝印,可开启旷世宝藏,而墨雨楼遭创后,七印中有几枚已经不知所踪,散落之处至今是迷。但这使得更多的人相信,所谓‘云锦天书墨雨印’确有其事,云锦山庄有传世之宝是为天书,有人说此书博古通今,可知过去明未来,又有人说这天书便是藏宝图,所指引之处有宝藏无数,因此江湖中人都是趋之若鹜。”
阮先生说及此处,喝了一口茶,“奈何天书为云锦山庄的宝物,众人只有垂涎之份而不能得。”
阮先生言毕,茶客们皆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云锦山庄向来被标榜武林正派,少有树敌,若说一夜间被灭了门,恐怕真正原因正是所谓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有心人灭云家的门,不是为别的,正是为了云家的天书。
“然而据说这天书却并没有被找到,”台下的客人听得聚精会神,阮先生继续说道,“但闻云锦山庄庄内三百八十七人,有尸体三百八十六具,却偏偏少了云家小姐的,有人说,这天书,就在云家小姐身上。”
茶客们又是一阵窸窣之声。
在这台下众人中,坐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皮肤白皙,相貌却是普通而不出众,很难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是仔细看去,你会发现他的那双眼睛漆黑明亮,如星璀璨,漂亮至极。少年安安静静地坐在人群中,听着身边毫不相识的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云锦山庄的事,各抒己见。又看台上站着的银袍阮先生,撇了撇嘴,心道这阮先生说书也就一般嘛,哪有众人所说的什么引人入胜,简直就是平淡无奇毫无新意。
阮先生又开始说书,已经易容为少年的珈洛却不愿意再听下去了,一口饮尽面前的茶,站起身来,往茶楼外走去。
正是阳光明媚的好时候,出了茶楼,珈洛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易容过后的脸,却是一点也不舒服。然而,想到自己女扮男装,易容而生以躲过是非,哪还能顾及舒服不舒服呢。
毕竟一上午都没怎么吃东西,也只是在茶馆里喝了一壶茶吃了些点心,肚子正饿。珈洛走进街边的小饭馆,小二跑过来殷勤地笑,“客官您要点什么?”
珈洛本来想要一盘口水鸡一盘红烧牛肉的,可是手摸上自己的荷包,刚到嘴边的菜名便咽了下去,再张口,“来一盘素炒白菜和窝窝头吧。”
小二退下去了。
珈洛把荷包里的碎银都掏出来在手里掂了掂,——真是轻的可以。自己本就是身无分文,把身上是首饰饰品都当光了才支撑到现在,如今手里的钱也不多,委实撑不了几天。她的目光落到手腕的银镯上,那银镯光泽明亮,花纹繁复美丽,看起来虽不是价值连城却也漂亮得让人难以一开目光。想到父母将银镯交给她时满脸的希冀与无奈,珈洛不可抑制地想起了在家里时的快乐日子。
那时候的她受尽宠爱,刁钻,任性,欺负师兄师弟,万事都不放在眼里,却没想到世事变迁,自己也有孤身一人漂泊在外经济拮据的时候。
正感伤着,有争吵声从不远处传来,饭馆内正是喧闹忙碌的时候,但是声音不小,瞬时吸引了不少客人。珈洛也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斜后方的桌子上正坐着一位年轻姑娘,一袭浅烟绿色的轻纱衣裙飘逸动人,她眼眸清澈,五官干净,容貌秀美,如清水芙蓉,清高淡雅,只看一眼,便觉难以移目,心旷神怡。
姑娘带着一个看起来年纪与她相仿的女孩,应该是她的丫鬟,但是此刻丫鬟被另外的小厮制住,扣在桌子上动弹不得。然而姑娘的境况显然也不好,她紧蹙眉头,满脸通红,费力的挣扎想要挣脱紧紧拽着她胳膊的手。手的主人是一位锦衣华服的俊朗男子,二十来岁的样子,此时正拉着姑娘的胳膊,笑得很是得意。
“小美人,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乖乖跟了我回去,今晚我们就成亲如何?”男子将绿衣姑娘郑蕴蘅的胳膊往近拉了拉,俊脸上是满满的色眯眯。
眼前的情景让珈洛眉头紧皱。
她虽来庆阳城不久,但是对于眼前的年轻公子也是有所耳闻。此人姓程名睿,是江湖中颇有名气的门派程氏凛威门的少爷,其丰神俊朗,英俊非凡,但人品极差,是庆阳城中的小霸王,此人在城里无法无天,强取豪夺,百姓是敢怒而不敢言。而如今这程睿变本加厉,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强抢民女。
周围有客人摇头叹气。
“公子,请你放手!”郑蕴蘅的挣扎却是毫无作用,她求救的眼光扫过店内众人,大喊救命,然而却是无一人走出来,毕竟都是平民百姓,对方是凛威门的少爷,惹不起啊。
程睿此刻更是满脸的得意之色,眸色挑衅地看向郑蕴蘅,对着她嘻嘻一笑,似是嘲笑她竟向周遭求救的愚蠢做法,同时拉起她,大手一挥,示意手下跟他离开。
然而他走出没有几步,就觉得耳边有一阵劲风刮过,程睿竟来不及反应,就觉抓着郑蕴蘅的手臂一麻,那只手臂顿时没有了力气,抓着郑蕴蘅的手一松,手中的人便被人以极快的速度掳了去。他惊诧,低头看了眼刚刚打中他手臂的落到地上的竹筷,再看向电光火石间救下郑蕴蘅的人,看清楚后,眼中顿时怒火滔天。
竟是这么个相貌普通身材矮小纤细如女人的小喽啰,刚才在他手里抢走了人?
虽说程睿平日里不学无术臭名昭著,但毕竟也是武林世家的嫡出少爷,其武功自然是不差,如今有人当众挑衅且让他难堪,且又是个小个子的,程睿双眼一眯,心中更是下定了决心要弄死这女人身材的不知好歹的家伙!
珈洛则是将陆蕴蘅护到身后,安安静静地站着,看着对面人多势众面目狰狞的程睿,脸色淡然,毫无惧色。
程睿见珈洛这样一幅清清淡淡而又无畏的模样,心中愤懑难忍,也不欲废话,冷声一笑“找死”,同时手势向后一比,他的手下得到指令,六七个人直冲云珈洛而来。
店里的其余客人见此情景早就落荒而逃了。珈洛却是不急也不乱,拉着陆筠蘅来到店里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让其躲好,接着手一扬,手边的桌子被她使了力气推了出去,冲在最前方的程睿手下两人躲闪不及,竟被注了大力的木桌撞得摔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见此,珈洛似是惋惜地摇了摇头,看向不远处还未动手的程睿,笑得欠揍而轻蔑,“凛威门?你们凛威门的人也不过如此呢。”
程睿哪里被人这样嘲讽过?顿时气急败坏,也不在后面观战了,银光一闪,他抽了自己随身的银剑便一跃而来。
他的攻击被珈洛侧身躲过,同时她极快地发出数枚暗器,直直地往程睿的方向疾驰而去。而程睿的反应也不慢,只见他急速退后,手中银剑挥舞如银蛇,随着“铮铮”几声暗器撞击剑身的声响,珈洛来势汹汹的暗器被他全数挡了下去。
程睿脸上露出一丝不过如此的嘲讽的笑来,手中挥剑的动作更是加快,密不透风的剑气如细网,铺面而来,让人无法躲藏。
凛威门的剑法和早前被灭了门的云锦山庄的剑法在江湖中齐名,皆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剑法。“云氏剑法”招式华丽优美而不失准狠,“凛威剑法”则是朴实无华,剑招极快,让人无法招架。
一旁的陆蕴蘅看着两人的缠斗,看着珈洛似乎被程睿的攻击逼得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一味闪躲,心中焦急万分。
而当事人珈洛却似乎并不急,只见她身形快速移动,轻盈而自若地躲避着程睿的每一次攻击,还时不时地扔出几枚小暗器来。于是程睿剑招虽快虽劲,但却无法伤到她,反而还被珈洛像猫逗老鼠一般逗来逗去,还得不时的应付她扔来的暗器,心中烦闷不已。
程睿是铁了心要将珈洛结束在此处的,对珈洛的久攻不下,心里烦躁不堪,终于大喝一声,于是剑舞得更快,剑花更盛如明光,招招夺人性命,用得是“凛威剑法”中威力最大的招式。
却见珈洛笑得意味深长,像是空腹已久的虎狼终于找到了食物,眯眼看着程睿的一招一式,她眼中光芒闪亮,终于凝了气神,在程睿情绪最为不稳剑气最盛的时刻一跃而起,蓝袍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修长白皙的手指顺着程睿的剑气所在方向一弹,墨色暗器自指尖飞出——不同于之前发出的逗程睿玩的小暗器,这墨色的暗器形如梅花却细小尖锐,其来势汹汹,顺着程睿的剑气一阵回旋,“嗤”的一声,暗器打入体内,程睿动作猛然顿住,只觉得五脏六腑有忽冷忽热的气流穿梭,浑身剧痛无法运气,登时脸色惨白的吐出一口血来。
“暗梅?”身上剧痛难忍,程睿手撑着剑倒在地上,看向珈洛的目光讶异,“你是山雅府的人?”
洛迦不置可否,冷冷哼了一声。
四十年前便在江湖中绝迹了的山雅府,擅长的是暗器与轻功,山雅府中有一种暗器名为暗梅,以难得的玄铁铸为梅花形状,铸时以毒“惊浪”淬之。而惊浪进入人体后瞬时发作,中毒者体内三个时辰内真气紊乱且剧痛难忍,此毒虽不致死却无解药,任你是天王老子,中了这毒也只能顶着剧痛生生得熬过这三个时辰。
然而更让人无奈的是暗梅暗器本身,遇强则强。你招式越狠绝,它的来势就越大,除非你有极快极快的速度避开它,不然必被射中无疑。这也是珈洛为什么一直引诱程睿使其出杀招的原因,程睿反应极快动作也快,若时早早发出“暗梅”,他定能闪避。只有程睿用了凛威剑法中最具威力的麟龙三式,剑式速度最快,威力最大,因此暗器的速度及威力也相应地更大,这样她才有足够的把握击中他。
珈洛出门在外,自然不能使用云锦山庄的剑法,万一被人认出来便有大麻烦。而山雅府府主晋扬于四十年前退隐江湖,武林无人知其所踪。其实晋扬与父亲交情甚好,退隐后受父亲所邀便长居云锦山庄,晋扬爱惜珈洛天资聪颖,她一身暗器和轻功都是晋扬所教。只是想到师父晋扬,珈洛难免悲伤,黑衣人屠戮山庄的时候,晋扬师父随父亲拼死抵抗,最终却......
程睿疼的冷汗涔涔,难以站立,终于再难支撑自己“扑通”一声倒了下去,他的手下也是死的死伤的伤,见主子重伤,受伤较轻的两人捂着伤口拼着性命冒着被洛迦杀掉的危险靠近程睿,想将他们的主子救走。
珈洛却往前一步挡在了程睿面前,阻住他手下,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程睿,看着刚刚还不可一世的锦衣男子面色苍白的趴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
程睿抬眼,他的声音因剧痛而不自觉的发抖,但是说出的话却是硬气,“你要杀便杀,给我个痛快。”
“我不杀人,”珈洛蹲下身去,冷冷地看他,“这只是对你小小的惩罚而已,如有再犯,山雅府的暗器和毒药,我不介意让你尝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