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爱人》玉米小鲁

9、第九章

　　王伊帆抱着一包烤鱼和薯条跟在步简身后，身上裹着银色的羽绒服，头上戴着一顶白色毛线帽子，脖子上围着一条红色的粗孔毛线围巾，浑身上下从头武装到脚，只露出两只大眼，黑亮的眼珠骨碌碌转。走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歪歪扭扭的，像一只肥胖的企鹅。步简只穿了一袭黑色大衣，里面也只套了一件黑色薄线衣，脖颈上围了一条长长黑色薄围巾。
　　王伊帆愤愤不平，人跟人之间差别咋就那么大呢？

　　手机响了，王伊帆艰难地摸出来，那边是她的舍友，也是她的师姐：“小帆，姐姐我发来慰问，请问你疗伤之旅进行的怎么样。”
　　“还行还行。”
　　“一般说还行，那就是不行。”师姐经验老到，一副过来人的口气，“你前男友来找你，说是回心转意了。他说发现自己最爱的人还是你，想求你原谅他来着，还一直跟我们打听你的行踪呢。”
　　王伊帆大惊失色：“那你们告诉他没有。”
　　师姐义愤填膺：“小帆，在你心里我们就是这么不仗义的人吗？放心吧，没人告诉他你的行程。”
　　王伊帆说：“你们说了也没关系，我就不信他能跑这里找到我。我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他就算来了也是找不到我的，放心吧。”招牌式的王家大小姐的得意。
　　师姐心有余悸：“小帆你不知道，那渣男其实是被小师妹蹬了，好马不吃回头草，你放弃他是个正确的选择。”
　　王伊帆心不在焉：“是啊，师姐要是没什么事情就先撂了？”
　　听出她语气不怎么好，师姐表达了一下关心之情：“小帆是不是还没有走出阴影，赶紧找一个更好的，带回来气死那个渣男。”
　　王伊帆说：“师姐你还不知道我的战斗力吗？我已经发现一个新目标了。”
　　“是吗？那就赶快回来，你知不知道一个人研究两个人的课题有多累，重色轻友啊不讲义气的衰人啊你——”温柔淑女瞬间转变成喷火恐龙，声音提高了十几个分贝。
　　王伊帆赶紧捂住耳朵，把手机拿好远：“喂喂，师姐你说什么，我这里信号不好，师姐眼前这个极品帅哥我还没追到手呢，为了你妹妹的幸福，你就牺牲一下下吧。回去请你吃好吃的，师姐再见——”迅速挂掉电话。

　　冷不防撞上一个坚实的后背，王伊帆猛地刹住，势头太猛失去平衡一下向后倒去，在倒向雪地之前，被一双有力的手接住了。人倒是没事，烤鱼和薯条掉了下去。王伊帆一站稳就要蹲下去捡那个纸包，被步简一把拉起来。
　　“掉了，别要了，你要买多少没有？”抬眼，步简一脸不赞同看着她。
　　王伊帆觉得步简他误会了，她一拍额头，沉吟道：“男神你看这冰天雪地的景色多美，要是被烤鱼薯片污染了多不划算，我只是处理我自己的垃圾而已。”
　　说着蹲了下去，步简也跟着蹲了下去。
　　王伊帆诧异：“你……”
　　“我跟你一起清理垃圾。”步简神色如常，“我比较好奇的是，你总是这么颠三倒四的吗？”
　　王伊帆羞愧难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的确，我是个生活都不能自理的人。”
　　“那你长这么大真是个奇迹。”步简起身，王伊帆看见他唇边浮起一丝微笑。
　　王伊帆无拘无束惯了，平日养成了个霸王脾气，一般人说她一句都不行。可步简损她不止一句了，她也不在意，还是乐乐呵呵地跟着步简。

　　回到旅馆，王伊帆和步简分别，打算躲回房间睡大觉。回去前，步简问她住哪个房间。王伊帆凑上去，笑嘻嘻地问道：“你是要来我房间找我玩吗？”步简垂下眼帘，“你说不说？”哪能不说，王伊帆随口报上房间号。步简说：“一会儿找你去。”
　　王伊帆眼睛一亮，步简头也不回地走了。回到房间，也不睡觉了，躺在床上直打滚。要说什么能抵挡住睡觉的诱惑，暂时这一阶段也就步简了。想起步简刚才说的话，趴在床上的王伊帆不自觉笑了出来，心里猜测他会来干什么，难道是送烤鱼和薯片？
　　这么一想，门铃正好响了起来。王伊帆麻溜地爬起来去开门，门外站着一脸温和的步简。王伊帆喜滋滋地喊他：“男神你来啦，咦，来就来，还带东西来。你真是太客气了，快进来。”
　　步简提起手里的纸包在她眼前晃晃：“烤鱼和薯片，刚刚才买的，还热着呢，趁热吃吧。”
　　“啊？”王伊帆没反应过来，想起刚才的猜测，沮丧不已，小声嘀咕：“早知道就猜是来和我表白的了。”

　　步简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一圈，表情满意：“看来你还挺有眼光的。”
　　王伊帆坐沙发上吃他带来的零食，掰开烤鱼，鱼肉雪白，香味扑鼻。瑞士人把烤鱼当主食，王伊帆只把它当零食。大快朵颐的王伊帆听见步简的称赞，下巴一扬，口齿不清还在那里夸自己：“那是，我还是很具有艺术细胞的。我一艺术界的未来奇葩竟然在学习坑爹的金融，真是大材小用，不过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想我王伊帆也是未来金融界的大牛，唉，我果然是个天才。”
　　步简漫不经心地走到王伊帆对面坐下，捏起一块烤鱼慢悠悠地啃起来，“你把房间号告诉一个陌生的男人，还放心地让对方进来，你就不害怕吗？”
　　王伊帆摇摇油光闪闪的食指，“一般人我不让他进我屋，再说，我都进你屋了，让你进来一回也很公平。何况，我觉得你是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步简抽出纸巾递给她，略一思索，沉吟一声：“万一，我要对你做什么呢？你一看就不是我的对手。”
　　王伊帆几下擦干净嘴上的油，翻了个身躺在了沙发上，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摆了摆，语气十分自信：“你不会有那个机会的，在你有所行动之前，马丁会把你打死的。”
　　步简：“……好机智的女孩……”

　　晚上，王伊帆抱着两包烤鱼薯片，和拎着一提啤酒的马丁再次来到步简房间前。
　　步简打开门，看见他们，毫不惊讶。放他们进来之后，步简自顾自缩回沙发里看书。
　　王伊帆兴致勃勃邀请他吃烤鱼喝啤酒。步简欲言又止：“其实……我不理解你为什么抱着烤鱼薯片过来。”
　　王伊帆一本正经地说，是因为男神你喜欢啊。
　　步简：“你是从哪里看出来我喜欢烤鱼和薯片的？”
　　王伊帆：“咦，你上午抱着烤鱼薯片来我房间不是因为你喜欢这些吗？”
　　步简：“我以为你喜欢，才买的。”
　　“好吧那不是重点，”王伊帆露出一幅虚心求教的表情，“那么男神你喜欢吃什么呢，我现在就去买。”
　　步简静静看着她，半晌，说：“我喜欢的你买不到。”
　　王伊帆更好奇了：“你喜欢的到底是什么？”不知想到了什么，指着他，艰难开口：“难道你喜欢什么重口味奇奇怪怪的东西？”
　　步简露出被打败的表情，视线回到书上，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喜欢吃的，是我妈做的生日寿面。”
　　王伊帆翻了个眼皮：“男神你的要求好低啊。”
　　“我妈做的寿面，还真的是独一无二的。”步简的神情变得温柔，啃着烤鱼的王伊帆也不自觉收起了玩笑的心。
　　“你很幸福，你爸妈都很疼你。”王伊帆羡慕不已。
　　步简笑道：“你不幸福吗？”
　　王伊帆点头，想到爸爸妈妈，不自觉笑出了声：“我爸妈很爱我。”随即眼神一黯：“可是我都五年没有见他们了。”
　　步简挑了眉，她这样的女孩子有一对爱她的父母很正常，而五年不联系却有些反常。
　　步简收了视线，翻了几页书，漫不经心开口：“我要离开这里了。”
　　王伊帆愕然：“你，要走了？”
　　一下子心慌起来，她还没有来得及告白来着。但是想要挽留，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抬眼看步简，他的表情依然是淡淡的，王伊帆觉得十分无力。这十几天的相处，只有她自己受到影响，而步简他并没有受一点影响。想到步简离开之后，天涯各地，再也没有相遇的机会。王伊帆觉得心疼极了。
　　她也知道，步简这样的人对萍水相逢的人是不会留有太大印象的。他看自己，可能连朋友都不是。
　　“嗯。”步简皱起眉，“你照顾好自己，走路都会摔倒的人，我也真为你担心啊。”
　　王伊帆没仔细听他说了些什么，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步简他要走了。心不在焉应了一声，难过的眼泪都要冲出来了。
　　步简的声音还在继续：“……你在听我说吗？我要去西班牙了。遇见你很开心……”
　　王伊帆怔怔看着他：“你和其他人是不是也会这么说？我是说，旅途中遇见的人。”
　　步简思考了一下，笑：“我没有和陌生人谈话的习惯，你倒真是个例外。”
　　王伊帆心里雀跃了一下，进而乘胜追击：“你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你看啊，既然你都给我开个先例了，能不能再例外一次呢？”
　　步简含笑看着她，直到王伊帆都急了，才悠悠开口：“并不行。”
　　王伊帆追问：“为什么啊？”
　　步简的神色冷了下来：“王小姐，这是我的隐私。相信在西方学习很多年的你肯定会尊重我的隐私，这也是我的权利是不是？”
　　都变成“王小姐”了，王伊帆还能说什么呢？

　　幸好她还有机会再见到步简，只要步简能和她家里的公司谈拢。

　　回到房间，王伊帆第一时间把在外滑雪的马丁紧急召唤回来。风尘仆仆的马丁在最短的时间里赶了回来，带着一身的寒气：“小帆，请问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啊？”
　　见王伊帆收拾行李，马丁问：“要走？”
　　王伊帆点头：“嗯，步简要走了，咱们也赶紧走吧。”
　　马丁露出个夸张的表情：“不是吧，为了爱情你真是太拼了。”又表示理解：“有些妞做的比你还出格。”
　　王伊帆把头发挽到耳后，比个“打住”的手势：“我和他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马丁觉得王伊帆是个很看得开的女孩，此刻见她神色悲伤，知道她对那个男孩动了真感情，心中不免为这个女孩难过。
　　“那你要去哪里呢？”马丁问，“是回伦敦，还是去下一站？”
　　下一站是瑞典。可王伊帆早就做好了决顶，她摇头：“都不是，咱们去西班牙。”

　　相较于瑞士的安静和温和，西班牙要热烈奔放多了。下了飞机，王伊帆张开双臂，恶狠狠地喊：“步简，老子跟你卯上了。”
　　马丁好心地提醒她：“你见不到他面，怎么办？”
　　王伊帆斜眼看他，眼神轻佻：“步简回国是要和我老爸的公司联系的，也就是说我总会和他再见的。现在我要做的，就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说完，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看着眼前这个流氓一样的女孩，马丁觉得自己之前为她难过真是大错特错。
　　王伊帆一手搂过马丁的肩膀：“走吧，导游，带我到酒店去吧。”

　　下榻的酒店旁边有很多酒吧，王伊帆特地叮嘱马丁选了这么一家酒店。她是谁？有钱任性，怕什么。以至于马丁担心她的安全的时候，她很不屑一顾。“这才是我，不管到哪里，酒吧夜店都是我常来的地方。”在瑞士真的是平淡的毛都直了，现在她要炸炸毛了。
　　晚上王伊帆拉马丁去酒吧，马丁本来是拒绝的，可王伊帆软磨硬泡威逼利诱他，说她一个人去也可以，要是出了什么事，看他能不能付得起这个责任。又说要是他跟着一起去，可以加钱。马丁只好跟着一起去。
　　王伊帆进的这家酒吧，晚上的气氛太热了。舞池里的熟男熟女、吧台旁的浪荡男子、五彩缤纷的灯光、暗示性极强的沸腾的音乐……一切的一切都能把人给点燃。王伊帆情不自禁脱了外套往舞池里走去，旁边立马有人喝彩一般吹响亮的口哨。马丁一看，拉住她的胳膊：“你要干什么，帆？”
　　王伊帆真的是喝多了，醉眼迷离口齿不清：“马丁，一起来，和我挑一支。”
　　马丁皱眉：“回去睡觉。”
　　王伊帆嘟囔了一句国骂，马丁没听懂。周围男人的视线聚了过来，有些是试探，有些则是不怀好意。马丁不想在这里惹麻烦，赶紧把王伊帆连拉带拖带出了酒吧。
　　好不容易把王伊帆带回酒店，“我的天啊。”马丁抱怨了一句，从酒吧到酒店大堂，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里王伊帆拎着个酒瓶子醉醺醺赖在他怀里，不停嚷嚷着喝酒，还用字正腔圆的伦敦口音骂了十几分钟，内容都不带重样的。
　　忍受着双重折磨的马丁还要在其他人异样的目光中把王伊帆带回房间，“上帝啊，派个人救救我吧。”
　　说完这句，一个好听的在前方声音响起。“马丁？”
　　马丁循声看去，惊喜不已。“简？”
　　前方，黑色衬衫，黑色长裤，黑色皮鞋，长身玉立的少年，不是步简还是谁？
　　步简走了过来，脸上没有重逢的喜悦，眼里倒是滑过惊讶，看着醉成一滩泥的王伊帆，问：“这是什么情况。”
　　马丁苦笑：“还不是去酒吧买醉了。”详细的情况不便明说，见步简也没有知道的兴趣，就没有额外说什么。
　　步简说了句：“胡闹。”便让马丁把王伊帆送回房间。
　　马丁拦下他：“小帆想和你说说话，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步简双手插兜，眼角沉下，气势浑然天成：“相见是缘，有的人喜欢路上交朋友，我却不同。”
　　马丁听懂他的拒绝，也不再多说，颔首携王伊帆回了房间。
　　就在这时，王伊帆大喝一声：“步简。”
　　两个男人都停了下来。等了半天没有等到下一句，才知道是王伊帆的醉语，马丁赶紧把她带回了房间。

　　第二天早晨，王伊帆醒来时带着宿醉的头痛，她呻吟几声后，环顾四周，反应过来，这是在西班牙不是在瑞士也不是在自己的家里。之后草草洗漱一番，找马丁吃饭。
　　饭桌上马丁问她知不知道昨晚喝成什么样，王伊帆似笑非笑瞅他一眼：“你说呢？”
　　怎么说她也是来自大家族的人，自小养成的无赖气质不知道跟谁学的，一言一行都和优雅高贵挨不上边，作风像个利落的男孩子，就连对异性，也是有一说一，大大落落。
　　马丁咳了一声，咬了一口黑面包，状似不经意地说：“昨晚见到步简了。”
　　“啪”地一声，王伊帆手里的叉子掉了下来。她看着马丁，声音有些激动：“什么，你是说真的？”
　　马丁摇了摇手指，笑容狡黠：“就是昨晚，看见你喝醉了的样子。”
　　王伊帆又头痛了，撑着脑袋开始呻吟：“哦，真丢人。”
　　对步简，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他。“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
　　马丁说：“就住这家酒店啊。”
　　王伊帆咬牙切齿：“我是问你他住哪个房间？”
　　马丁做了个无能为力的手势：“抱歉，我在这里没有熟人，帮不了你。”
　　王伊帆倔脾气上来了：“那我就一间一间找。”
　　王伊帆当然不会一间一间找，她直接锁定了一个房间，那个房间的号码是步简在瑞士居住的房间号码。本来是碰碰运气的，没想到开门的真是步简。
　　对方穿着黑色衬衫长裤和皮鞋，衬得皮肤更加白皙。见到门外的王伊帆，他叹了一口气，说:“我就知道是你。”就放她进去了。
　　王伊帆像个小流氓一样晃进了步简的房间，步简深深皱起了眉。她看了一圈之后，转身，见步简坐回了沙发里看书，根本没有和她说话的意思，气不打一处来。
　　她几步跨到步简面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书，挑衅似地看着他。
　　步简面无表情地问：“你想怎么样？”
　　王伊帆冷冷地笑了：“我想怎么样？你不知道？我喜欢你，我要你当我男朋友。”
　　什么狗屁“王小姐”，什么以后再也不见。她通通不想听，她有的是钱，想要什么得不到，唯独这个步简，真的是让她无从下手。
　　步简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你该回去了，昨晚喝醉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王伊帆梗着脖子：“你当不当我男朋友？”
　　步简丝毫不为所动：“你觉得呢？我会吗”这话说的太重了，王伊帆不喜欢别人拒绝，
　　她说了一句事后想想很后悔的话：“那我就把你家人给抓起来，折磨他们，到时候看你答不答应。”
　　步简当下就怒了。事实上他知道王伊帆不会这么做，只是说说气话而已，可是事关他的家人，他就无法做出冷静而理智判断了。
　　步简一下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王伊帆，冷声说：“你可以试一试。现在，请你出去。”
　　王伊帆哼了一声，到底气势上矮了一头，好汉不吃眼前亏，眼看步简就要动手了，她灰溜溜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