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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无常】渡己 ...
阎萝——如今是新阎王了,心里压着一个疑惑。
当初小白说自己是小七,小黑是小八,可小白一直叫小黑哥哥,她没明白这两个人到底谁大谁小。
加上不知两个人的父母姓甚名谁,他们也不曾有过名字,阴间也没法查到他们的生辰。
阎萝看着兄妹两人在阎王殿安定下来,每天跟几个判官学东西,偶尔也会去教点什么。
教的都是没用的玩意儿。这是某次钟馗在小黑小白面前对阎萝说的原话。
阎萝笑笑,并没当场发作,至于后来钟馗不敢再和她多说话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
阴间有朝暮,却没有四季轮回。小黑小白不知道自己在这里住了多久,也许数月,也许数年,他们没有算过,也不在乎,只是忙着长大。
终于有一天,阎萝喊他们到自己殿里说是有事吩咐。看着面前气质几乎是脱胎换骨的两个人,她提出了心底的疑惑:“你们两个,到底谁的年纪大?”
“不知道。”小白回答得干脆,她比以前长高了不少,早不是当年风从茶楼领出来的单薄少女模样。
反观小黑,也许男孩子长得慢,他现在和小白身高相同。
“以前总是我护着她,所以她喊我哥。”小黑解释,“至于小七小八,就是个顺序号,她比我更早被牙婆抓去罢了。真算年龄,我也不清楚谁大。”
“行吧。”阎萝摆摆手,她虽然好奇,但这次叫他们来也不是为这事,“我看你们已经适应阴间了,崔珏和我说前一阵的测试你们成绩不错,我打算让你们开始工作了。”
阎萝正了正神色,她本来是一手撑脸没什么坐相地倚在桌前的,此时严肃坐好,穿着那身黑色的冥王服,小黑小白被她的气场影响,不由自主地站直了。阎萝轻抿口茶,继续说:“二位无常,可不能一直吃闲饭呀。”
“什么工作?”小白平静地问,“你那么久之前就说我们的工作叫‘无常’,可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无常’是什么。”
阎萝看着面前一脸正经的少女,她还是喜欢素白的衣裙,但早已褪掉了过去的羞怯腼腆,如今出落得宛如高岭之花,难以亲近,她不由想逗逗小白。
“宝贝儿,我们现在在哪里呀?”阎萝轻声问。
“阴间,你的阎王殿。”小白略一皱眉,不知道她明知故问有什么意思。
“对呀,”阎萝弯弯嘴角,“这儿是我们这种东西和死人的地界儿,你们的工作就是去杀活人咯。”
“什么!?”小黑被她的话吓得跳起来。
阎萝嫌弃地看他一眼:“你一惊一乍的干嘛呢,你妹妹一个女孩子都没害怕。”
小黑回嘴:“我能不害怕吗?我们工作是杀人?”
“又不犯法,你闹唤什么?”
“杀人不犯法!你这阴间到底什么规矩!”
“你这些年住在这里学的东西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你冷静地给我想想,你还是人吗?”阎萝吼他一句。
小白安抚地拍拍小黑肩膀,小黑垂头丧气地说:“对,我已经不是人了。”
住在阴间没多久,魏征就给他们吃过一种药,说是教他们修炼凡体太麻烦,反正他们又不是要得道成仙,吃过丹药好带他们去学更重要的东西。后来小黑就发现,自己虽然在长大,身体也还在发育,但是百毒不侵,伤口可以瞬愈。魏征说,等他们长到青年模样,就会停止生长不再变化,彻底成为阴间的一员。
他们再也不会是人类,与凡间再也没有交集。他们成了不老不死不灭的“东西”。
他在阴间生活的这些年里,对时间愈发没有概念。只知道一天过去了还有一天,自己不会死,这样的日子永远不会结束。他心底有着隐隐的恐惧,他像是走在一条黑暗的长廊里,不清楚周遭环境,只能往前走,可是前面也没有光。
白天忙着和小白一起去学东西尚能放下这些纷乱的想法,到了晚上他只能自己忍受孤独害怕。
“想开一点,你能回人间了。”阎萝很是“体贴”地安慰小黑。
“唉,主子,您逗他们做什么?”红衣青年从殿外走进来,一双丹凤眼半眯出些笑意,他左手拿着本生死簿,右手的毛笔转个圈,笔杆敲在阎萝头上。
小黑小白心底暗自给青年捏了一把汗:也就这混混敢这么对阎王不敬。
阎萝瞪他一眼:“崔珏,我看你是不想要这支笔了。”
崔珏朝她吊儿郎当地行个礼:“您要给我换新的?那敢情好。不是我说,其他判官的笔那么精致,到我这儿就破破烂烂的,我也太惨了吧?”
“不过是外表普通点儿,你那笔怎么就破烂了?”
“这笔年纪比您都大了吧?老阎王给我的,我拿着它送走两位阎王了,您说是不是破烂?”崔珏撇撇嘴。
“外祖父送你的笔,你和我挑三拣四有什么用?我不管换,只管扔。”说着阎萝就要上手夺。
“咳。”一个红胡红袍的男子缓缓踱步进来,他身材高大,给人平添几分压迫感,所幸样貌敦厚神情和蔼,不至于叫人怕他。来人轻咳一声,提醒两人在小辈面前保持庄重。
崔珏毕竟年纪大,没和阎萝计较,回身站好。阎萝在小黑小白面前却是皮惯了的,伸手夺走崔珏的毛笔,一晃眼便不知将其藏到哪里去了。
“你这丫头!”崔珏气愤道。
阎萝轻飘飘瞪他一眼,转向红袍男子:“老陆,给他们俩说一下工作吧。”
“是。”陆之道朝她一点头,开口,“两位无常可是青城人士?”
“我们幼时被卖到了青城的茶楼里,也算是青城人吧。”小白答。
“想来两位对青城还是熟悉的,凡间这十年里国家动荡,战乱不休,”陆之道缓缓说,“这次你们的工作就是要去青城引亡魂。”
“怎么引?”小白问。
“我们已经在这里过了十年了?”小黑却是找错了重点。
“还没有,阴间的时间又不和凡间相连,谁知道上面那群凡人活到哪年哪月了,又开始打仗。总的来说嘛,阴间的时间走的比凡间慢,他们那十几年,不过咱们最近几个月的事情。”崔珏双手抱在胸前,倚着阎萝的椅背,谈起工作,他神情严肃了起来,“至于引亡魂,很简单,把亡魂牵回阴间就行。人数不可以有纰漏,严格按照生死簿上的记录工作,该死的都得带回来。”他把手里的生死簿递给小白。
“凡间那么大,死人会有多少?我们两个人怎么能忙得过来?”小白翻了翻手中的生死簿,被数量吓得不轻。
“对呀对呀,这还只是青城的生死簿呢,就已经这么厚了,好可怕啊。”崔珏拍拍胸口,以一副小姑娘的姿态做作地说。
“……”小白无语地看着他。
“……”崔珏和她对视。
片刻后崔珏移开了视线,瘪瘪嘴:“你这小姑娘是真没趣儿,就不能有点表情吗?”
“她那不是有表情的吗?满脸写着对你的嫌弃。”阎萝扭头给他心口上补了一刀,又耐心地对小白解释,“小白你再看看生死簿。”
小白乖乖听令打开,惊讶道:“人名都不一样了?”
小黑赶紧凑过来:“什么?这册子还带自己加量的吗?”
陆之道用宽大的手掌揉了揉小白的头:“傻孩子,那些亡魂自己回来了。”
小黑小白更加摸不着头脑。
“世上每时每刻都有人在出生,有人在死去。大多亡魂,死后便没了意识,由着小鬼带回来,到阎罗府清算了一生善恶功过,再送到判官司确认记录,最后领下赏罚,送去孟婆那里喝碗汤,就接着投胎去了。”陆之道说,“生死簿上那些变动的名字,代表着他们是由小鬼处理的,不需要无常出手。”
“那我们要去做什么呢?”
“小鬼能力有限,那些心怀执念而死后仍有意识的亡魂是牵不动的。无常就负责把他们带来阴间,乖乖入轮回。”阎萝说,“阎王要他三更死,无常就不能把人留到五更。”
小黑小白不由打了个哆嗦,这人可真是霸道。
“你们放心,以后你们就是我们判官的下级,做我们下属很轻松的。”崔珏说。
阎萝一晃眼又把崔珏的毛笔拿在了手里,毛笔依旧是不起眼的普通样式,然而笔杆变成了翠绿色,和崔珏的红衣形成某种喜感的搭配:“不错,很配你。”
崔珏翻了翻白眼接过去,没好气道:“多谢阎王。”
“崔大人这是不喜欢绿色吗?”陆之道好奇,“我倒觉得,崔大人和魏大人站在一起很好看的。”
阎萝抽了一下嘴角,另起一个话头:“话说回来,你们判官什么时候开始善待下级了?我记得上次还跑了一群小鬼呢,人家可是从鬼判殿调来的,一个个哭得像泪包儿一样,跟我说判官司日子不好过,宁愿回鬼判殿跑前跑后。”
崔珏一听这事就来气:“还不是钟馗那混账玩意儿!他判罚的时候走了神,没看清孽镜台,把善魂错送进八层地狱受折磨,后来要喝汤过桥了,孟婆看出来不对劲又把人送回我这儿来。我这才知道,他明知自己罚错了人,却没有带人去察查司检查重判,反而背着我和老陆想直接把人推过桥入轮回。”他冷哼一声,突然提高了声音,“多大的本事呀,把我阴律司当死的么?还想开脱说是赏善司的人没标记,这么多年我都没见过谁需要往亡魂身上做标记。要不以后入阴间的亡魂先来个培训吧,到判官司就举牌,上面写好自己是善是恶,哪还用得着钟判官费心?”
“崔珏,你不过是在阴间待的时间更长罢了,有什么好神气的?”紫袍黑面的男人气势汹汹地冲进门,略向阎萝施了个礼,转头瞪着崔珏。
魏征姗姗来迟,却是从后殿晃晃悠悠走进来的:“两位都歇歇罢,今天是来教无常的,要吵也先把活派给他们再说。”他掌管的是赏善司,每天的工作是奖赏善魂,手底下小鬼也尽是善鬼,因此性格要比其他判官都温和一些。他知道钟馗不服崔珏,可是崔珏的职位辈分摆在那里,钟馗无论如何不能在阎王殿吵,一句话点到为止,钟馗收了声。
“可算来了一个拎得清轻重的。”阎萝拍拍手,崔珏握着的毛笔应声变成了朱红色,笔杆流光溢彩似是玛瑙的光泽。
崔珏一惊,仔细端详手中的判官笔:“主子,这么大手笔不像您的风格啊?”
“魏征的提议。笔头还是原来的,那个是真的不能换。”
“我自然明白这个。”崔珏笑眯起眼,活像是得了鱼干儿的猫,“好了,那咱们聊正事吧。”
陆之道应声开口:“小黑小白清楚生死簿上名字的意思了吧?生死簿一页是十个亡魂,名字后面记着这人生前之事。小鬼能牵走的亡魂,名字在生死簿上待不了太久,一入阴间就没了。至于小鬼牵不走的亡魂,名字在生死簿上会变成朱色,从第一页开始往后顺延。这次你们就去引前十页小鬼牵不动的亡魂,我们之前教过的东西,如今都可以用上了。”
“有个问题。”小白道。
“什么?”魏征摆弄着他方才从后殿带过来的东西,头也没抬地问。
“在有我们无常之前,那些小鬼牵不动的亡魂都是怎么办的?”
“不肯到阴间乖乖投胎的亡魂,执念多半在活人身上。阴间给他们在凡间的百年期限,百年內自愿进阴间,就当无事发生过。若是百年之后与他们有关系的活人皆已故去,而他们仍在凡间飘荡,那就再也不能入轮回了。”魏征摸摸下巴,补充道,“其实阴间过去一直也没什么好办法来处置他们,一个亡魂用一百个小鬼去牵倒是能牵回来,然而费时费力还折腾小鬼,小鬼在凡间太久会变虚弱,阴间小鬼就那么多,耗不起的。久而久之,凡间那些过了期限再也不能入轮回的亡魂另成一族,便是鬼族
了。”
“鬼属阴,凡间鬼族过多,没有阳气就会致使活人体弱早亡。如此放任下去,鬼族必成祸患。”阎萝说。
“明白了。”小白点头。
“那你们两个就去走一次试试吧,”阎萝把一对玉佩分别递给两个人,“你们已经修过法术,不用我多教了。遇到不会的东西多动脑子,碰上麻烦事就用自己的法力激发这玉佩,能直接和我们联系,去吧。”
小黑小白接过玉佩带好,魏征抬手捏了一个诀,冥王殿的大门外便通向鬼门关之外了:“两位无常,出了鬼门关,沿着彼岸街一直走,就能去凡间了。”
小黑说:“可我们还没有准备什么。”
魏征一笑,递过两个包袱:“我从后殿来的时候已经给两位收拾妥当了。”
“那个玉佩本身可以储物,空间大小取决于你们的法力,依你们现在的法力,装下这个包袱应该没问题了。”崔珏说,“握着玉佩念诀,自己试一下。”
两人手握住腰间的玉佩,一个口诀传入脑中,他们默念一声,包袱便被吸进玉佩了。
“虽然这个玉佩到了旁人手里就只是个普通物件,不过还是希望两位能好好保管,毕竟我也不是随时都能有冥玉给你们做新的玉佩。”陆之道温和地笑着叮嘱。
小黑小白认真点头。
阎萝一挥手:“行了,别婆婆妈妈的,你们俩去吧,干不好还有我撑着呢。”
小黑小白行过礼,转身走向门外。
有新的冒险在等待他们。
“主子,你说这俩孩子能行吗?”崔珏有些担忧地问。
两人走出去之后,冥王殿的大门便恢复了,阎萝望着外面与往常一样鬼来鬼往的鬼判殿,半天没做声。
钟馗最先行了礼,也不管阎萝是否看见就离开了。
魏征刚刚那个改变通道的诀耗费了不少法力,钟馗走后,他也慢慢踱回了后殿。
陆之道把玩着阎萝给他的那块冥玉——给小黑小白做了两个玉佩之后还剩下一小块,琢磨着要不要给自己做点小物件儿。
似乎过了很久,似乎没过多久,阎萝叹了一口气,说:“我也很不放心,他们俩还是孩子,都没经历过死,就被我随便领进了阴间。
“还被变成咱们这种生不能死不得的东西,呵,他们以后肯定会怪咱们的。
“可是不论早晚,他们总要出去这一次的。去‘杀死’自己,和凡人彻底没有关系。
“无常渡人,必先渡己。”
这章终于写完了!
几百字几百字的撸了好几次,dbq我这仿佛是骗更新qnq
有点刹不住车,下一更依然很长,会直接写完发,可能要好久以后。
最后高三狗十七祝您教师节快乐???
虽然和教师节没啥关系,不过希望大家快乐啦么么酱!
——09/11/2018改了错字和病句。
我今天还上传了封面!很丑但是想被夸奖1551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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