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眩乱》末春

4、④

　　听到宋景莲的呐喊，大家都回过了头，惊恐的看着倒在地上的胖子。鲜红的血不断的从他脑袋上的缺口流出来，弥漫一地。胖子翻着白眼，脸上的肉因痛楚而抽搐着，喉咙里发出不明意义的音节。
　　到达天台门前的孩子们看到这一幕都有些脚软——原本以为应该是万无一失的计划，最终却还是眼睁睁的看着同伴死去。
　　宋景莲跳下楼梯，蹲在胖子的旁边，用手帕捂住胖子头上的伤口：“喂林翰！别死啊！”她哭起来，“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带着你走，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手帕很快被血染红，宋景莲感觉到一丝凉意。
　　几个孩子也跟着哭了起来，这一连串的悲剧似乎要将他们这一生的眼泪给耗完。大家都知道宋景莲的做法是没有用的——这一群孩子是上帝的玻璃艺术品，不能有任何的伤口，一旦流血就不可能再止住，就像玻璃被打碎就再也恢复不了原状一样——但是没有人开口，这种残忍的事实会打破他们的幻想，他们仍在祈求着希望。
　　手帕被血浸湿，胖子的身躯也逐渐趋向平静。宋景莲惊慌的看着胖子的眼睛，已经泣不成声。眼泪无法改变什么，生死不是人能掌控的事物。
　　沉寂、抽泣、嚎啕，这三样东西交织出更加浓重的黑暗，笼罩了孩子们未经世事的心灵。
　　“小景……”关雎关切的喊了一声，宋景莲跪在林翰的尸体旁边一动不动，低垂的头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从微微抖动的肩膀看出她仍沉浸在悲伤之中。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硬拉着他走的话……他也不会变成这样！”断断续续的声音夹杂着浓重的哭腔，“都怪我没有考虑到他的心情！”不只是悲伤，她已经陷入了自责。
　　李东颜擦擦眼泪：“不是你的错……大家都没有错。”
　　可是如果大家都没有错，那错的是谁？
　　陈南新很想这样问李东颜，但他只是张了张嘴。喉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堵着，不让他说出这句话。
　　说出了这句话，有些东西就再也挽回不了。
　　那个嘶哑的声音在他心里又说出了一句意义不明的话语。陈南新愣住了，那个嘶哑的声音——有着他所熟悉但却又说不出名的怪异感，他隐隐觉得，这个声音大概是这个循环的衍生物。
　　“我……我受够了！”宋景莲突然站了起来，低着头。修剪整齐的平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只能看到的是泪水不断的沿着她的脸庞滑落：“你们自己去天台吧！跟着你们走就是错误！”她抬起手抹了抹眼泪，转身没有丝毫犹豫的跑走。
　　“小……小莲！？”吴向秀朝宋景莲的背影喊了一声，犹豫着要不要追过去。李东颜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对她点点头：“我们追上去吧……留着她一个人我不放心。”
　　陈南新张了张嘴。
　　他想说什么，可最后也还是眼神复杂的目送着两人小心翼翼的走下台阶，追向宋景莲。孩子们都低垂着头，不约而同的背过身去，不想看见同伴的尸体。
　　欧阳子瞻耸了耸鼻子，有些沙哑的嗓音问道：“我们……现在是要进天台呢，还是……？”他伸手握住了天台门的门把。陈南新看了他一眼，子瞻依然是泪眼朦胧，握着门把的手稍有颤抖。大家都不做声，谁知道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谁知道下一个死的又是谁。
　　秦荆走到陈南新的身旁，伸手擦去他脸上的眼泪。陈南新惊奇的睁大眼睛——原来自己哭了吗。秦荆眼圈红红，略显苦涩的扯出一个笑容，朝他点点头：“我们好不容易上来了，就进去吧。”他这句话应该是对大家说的，可是他的目光却凝聚在陈南新的脸上。
　　陈南新看不透秦荆的眼睛里暗含的情感，那里面的色彩极纯粹也极深。他又走到欧阳子瞻的身边，打开了门。
　　天台空旷无一人。天空很蓝阳光明媚，天气中弥漫着夏天的清新。除去降临在这些孩子身上一个又一个的悲剧，这一天将会是无比美好的一天，而这些孩子们也将会在夏日的阳光下灿烂的笑着，阳光为他们染上金色的色彩。
　　但是现在，没有一个人去享受阳光和微风，大家跟在秦荆的身后，一步一步怯怯的踏上天台。小心翼翼的仿佛下一步就会遭遇不测。
　　秦荆转过身：“大家小心点，最好不要靠近栏杆，各自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保持不动吧。”语毕，他拉着陈南新，走向一块空地坐了下来。
　　大家也纷纷在他们身旁聚集坐着，女生围坐成一个小圈子，一个人握着旁边的人的手，以此来获得微不足道的勇气和安慰。
　　陈南新看向旁边的秦荆，后者略显悲伤地看着天空，眼中纯粹的色彩似乎染上了天蓝。秦荆突然开口，声音刚好可以被陈南新听到：“你说，我们会不会真的是在做梦呢？”
　　这是时间循环被发现前，孩子们还在上课的时候，猴子问胖子的那个问题。
　　陈南新沉默了一会儿，也望向天空，天上的云自由自在的漂浮着：“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