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千索

3、错觉

　　在一个不知道名的站点下了车，公交车售票员无法直视她脸颊上的咬痕以及鲜血淋漓的胳膊，直至她下车都没有开口向她要车票，才让韦一免费坐到浅川市中心繁华地带。
　　十年时间，浅川市变化了太多，仿佛一个人的容颜，岁月的灰尘遮挡了过多的纹路。
　　韦一凝眸努力分辨曾经令她熟悉的地方。
　　熟悉，陌生。
　　哦，十年静止的时光，一墙之隔，外面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几乎不认识这个曾经生活了多年的地方。
　　太阳在额头无限放大，光波令她眩晕。
　　恍若隔世。
　　但是，体内的仇恨的热血一天都没有停止流淌。
　　手帕已经无法阻止涌流的鲜血，再度顺着手臂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韦一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漆黑的瞳孔开始放大，眼前的繁华如水一般开始晃动。
　　生命在缓缓地流失，抽丝剥茧一般，韦一嘴角泛出无奈的嘲讽，刚刚看到自由的云朵，触碰到自由的风，就轻易地告别。
　　韦一的身体在直直地后倒，身体僵硬，慢镜头一般。
　　她要保持笔直的姿势死去，而不是，蜷缩，那样看起来脆弱不堪。
　　阳光温暖干燥，打在苍白的唇瓣上，感受到最后的温度。
　　绝望，不甘心，潜伏在心头的痛苦海水一般涌上来，唯独自己一人在苦苦挣扎，苦苦抗争，可是，生命却在希望刚刚复出的时候，脆弱得断掉。
　　白色的雾气在韦一清凉的眸子上慢慢升起，两颗清冷的眼泪从眼角滚落。
　　沐云邪，我恨你！
　　各种各样的脚步从四面八方围观过来，人影憧憧。
　　无数张面孔聚集在一起。
　　阻挡了阳光，黑暗再次来袭。
　　从来未有的舒服感和冷意令韦一放松，仿佛置身坠入深不可测的悬崖，自由的风在耳畔呼呼作响，发丝飞扬。
　　曾经，
　　第一次蹦极，令她惊慌错乱，惊声尖叫，在坠落失重的空中，撕心裂肺一般，血液在膨胀，极致的恐惧，极致的开心。
　　“开心不，宝贝”？沐云邪在另外一根防护绳上大声询问。
　　“我好怕”，她声嘶力竭，发肤、内脏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她急速地咳嗽。
　　“不用怕”，曾经温暖的声音，从千万颗巨大的石头堆中翻了出来。
　　他的模样还是野性中带着儒雅，漆黑如宝石般的眸子带着魔力将韦一的心吸了进去。
　　不可自拔，便粉身碎骨。
　　命悬一线的感觉，脆弱，孤独，无助。
　　呼呼的风声吹起。
　　一只黑色的手掌推了自己一把。
　　从高空失重，韦一惊声尖叫“不要啊，救命”。
　　空空荡荡的悬崖，深不见底，树木森立，松涛带着阴厉的声音。
　　“救命啊”，韦一在拼命呼救，四肢毫无着力点地弹蹬，如飞鸟一般急速地掠过厚厚的云层，向着幽深无限制地坠落。
　　无数只嘴巴，带着冰冷的眼神，牙齿闪烁着寒光，等待着她的坠落，仿佛是天上的馅饼，美味，可口。
　　韦一心悸，濒临死亡一般，胸口涌动着腥味。
　　“救命啊”，呼救是死亡前唯一的选择。
　　一道白色的光芒闪来，仿佛是来自天堂的手，从白色的云端深处，温厚地轻轻地推了她一把。
　　悬崖消失……
　　恶魔的嘴巴消失……
　　松林消失……
　　黑暗消失……
　　惊悸袭遍全身，令自己着陆的是一张柔软的床。
　　阳光跳动在眼睑上，明晃晃一片，她几乎无法睁开自己的眼睛，在努力尝试了几次之后，终于适应了强光带来的不适。
　　“很好，你醒了”，一个白茫茫的声音，似乎松了一口气。
　　这个声音在证实她还活着，并没有死去。
　　舒适感消失，仇恨再度包围了她的情绪，十年时间，仇恨已经成了她主要的情绪，这种情绪和穿衣吃饭一样令她习惯。
　　“我还没死”？她空荡荡地回答。
　　这种回答令他如鲠在喉，仿佛他的挽救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韦一的身体被针管插满了，左边是血袋，右边是白色的液体，散发着消毒水的味道。
　　那个男人，逆着光，在俯视着她，还是那般野性，野性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儒雅，黯绿宝石般的瞳孔中散发着独断专行般的霸道。
　　刚刚，是他伸手拉出了梦魇中的她。
　　十年之前，韦一迷恋这种令自己砰然失了心神的感觉。
　　十年之后，韦一看到的只是一个恶魔在操纵着她的人生。
　　韦一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再度冷漠而凶狠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
　　“我死了你岂不是更开心？还是让我不死不活地如乞讨狗一般活着你更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