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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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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午后,夏韵犹存。骄阳当空,街上行人稀少,多是过客。
行辕外,一顶轿子轻轻触地,一位身着官袍,年岁约三十开外的男子自轿中而出,迈向行辕。两步之后,只见他忽然转头,语气颇为不耐:“还不下轿!”原来轿中还有人。
只听那人答道:“书卿乃出狱之人,入居行辕于礼不合。大人门风严谨,书卿浪子败行,不敢辱没大人家声。”
那官袍男子听着这看似谦逊实则讥诮之言,本欲发怒,终是心疼那人狱中受苦,只长叹一声,温言劝道:“你对我心怀怨愤便罢,难道对你嫂娘也是如此?自你杳无音讯之后,她便昼夜挂念,闻知你锒铛入狱,更是卧立难安。如此,也不见她一见?”
须臾沉默之后,那人又道:“有劳嫂娘挂心,只是……书卿无颜面对嫂娘。请兄长代为劝慰。”
官袍男子竟然笑了,想是气结,“难为你还认我为兄!”言罢伸手进轿用力一扯,将人曳出轿外,原来是个十七八岁的清秀少年。
“走!”不等少年站稳,男子便紧扣他的手腕强行曳进行辕,也不顾少年痛苦的面容。
行辕内,一妇人坐立不安,神情甚是焦虑,仿佛在等待什么消息。
“夫人,都堂大人和三爷回来了。”
妇人面露喜色,随即吩咐身边的女婢:“去把鸭蛋端来!”话音刚落,那官袍男子已扣着清秀少年的手腕迎头走来。
原来这男子便是官居正二品的三省巡抚林书贤,即下级官员口中的“都堂大人”,而那名少年正是其嫡亲三弟林书卿,至于妇人,不消说了定是林书贤之妻,林书卿的嫂娘温氏。
“相公回来了!三叔,你受苦了。”温氏眼圈微红。她比林书卿年长十余岁,过门时他还是个小娃娃,婆婆长年缠绵病榻,她既为嫂又当娘,将他抚养长大,感情自然比一般叔嫂深厚。
林书卿使劲挣脱了兄长的扣腕,向温氏抱拳行礼,“嫂娘安好,让您担忧了!还望恕罪。”
“三叔归来便好,这……”温氏本欲阻止林书卿行礼,却恰好看到他手腕的伤情,一时心疼不已。
林书贤在旁瞥了一眼,轻哼一声,“不过是枷锁摩擦之伤,倒是便宜他了!”林书卿将头扭向一边,不再搭理自家严兄。
“相公!”温氏嗔怪道,又向林书卿劝言:“你兄长向来口是心非,莫要理会。来,先跨过火盆,从此驱邪转运!”
林书卿依言照做,一步越过火盆。这时早已备下的鸭蛋也被呈上来,温氏又道:“鸭蛋,压也。三叔将此鸭蛋食下,与你压惊,从此贵人相帮,灾难不来!”
林书卿同样照做。这些流程本是家乡习俗,他也有所耳闻。
林书贤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温氏无声拦住。只见温氏对林书卿道:“三叔,我已命人备下热水,你可先去洗浴换衣。”
“多谢嫂娘。”林书卿微笑回道,又向兄长随意行了礼,便由小厮引导着去了西院的厢房。
“夫人,你为何不让我说他?你瞧瞧他那副模样……唉!”林书贤坐在椅子上,对妻子偏袒幼弟的行为颇为不满。
温氏笑道:“相公为救三叔劳心费神,想必累了,何不褪了官袍,暂作休息?”
“你看他那脾性,若不趁此机会管教管教,难免以后再闯大祸。”
“三叔虽是年少风流,但才子佳人也不失为一番美谈。相公须念他年幼,切勿责之过严!”
林书贤辩不过妻子,只得无奈叹气,“你呀,宠溺过度,只怕会害了他。”
西院的厢房中,林书卿看着桌上那套原主人显然是林书贤的衣服,有些愣神。是了,一场牢狱之灾,他面子里子尽失,更何况衣物!连身上这套衣服,也是释狱后兄长扔与他换上的。
林书卿将自己泡在水中,热水带来的温暖与舒适使这些日子饱受煎熬的身心慢慢放松下来。水汽氤氲中,林书卿的思绪渐渐涣散,往事一一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