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以致远》院幽

49、父辈的渊源

　　离期末考试还有两周，期间陈静忆的手机一直没开过机，她不知道苏致远会否来找过她，也不想知道。陈静忆整天把自己埋在图书馆里，埋在课本里，她几乎是拒绝了一切社交和外出。室友们都发现了陈静忆的异常，可无论她们怎么旁敲侧击地试探，陈静忆永远都是同一句话，“赶快复习吧，快考试了。”
　　可这与世隔绝般的生活，也只带给了陈静忆片刻的宁静。两周之后，期末考试结束，转眼就到了回家的日子，陈静忆忽然如梦初醒：要见到他了。
　　仿佛一场勾心斗角的战役一样，陈静忆生怕与苏致远在火车站遇到，便匆匆买了凌晨的火车票，急急忙忙地往家赶。
　　又是十几个小时的车程，又是硬座票，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除了身边少了一个人人。火车颠簸个不停，车上也总是人声嘈杂，而陈静忆的心里却感到空前的宁静。火车的速度很快，路过了一个又一个村庄，一片又一片树林，就像时光的流逝，过去的几个月，总觉得那样匆忙。想着初次见到苏致远的场景，恍若隔世一般。
　　从高三的暑假到现在，短短几个月，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确定关系，然后分开，似乎一点痕迹都捕捉不到，就像火车窗外路过的白杨树，好像路过了，又好像从未存在过。
　　一学期没有回家了，回到家，第一个见到的是陈以萍的脸，陈静忆终于再也忍不住了，靠着陈以萍的肩膀，放声大哭。陈以萍吓了一跳，只安慰着，什么也没问。她好像确定了些什么。
　　两天之后，苏致远回来了。那天，陈静忆本来坐在客厅看电视，门铃忽然响了起来。一定是他回来了，陈静忆有种莫名的预感。她没有去开门，任凭门铃响着，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锁上了门。陈静忆在房间里静静听着，楼下陈以萍似乎在责怪陈静忆没来开门，抱怨了几句，然后是开门的声音，然后是行李箱拖动的声音。
　　“我回来了。”终于又听见了苏致远的声音，陈静忆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随着苏致远回家，真正煎熬的日子也就开始了。同处一室，怎能不打照面。所以即使陈静忆一直找尽各种理由，能不见就不见，但一些必要和偶然的时刻，却无法避免。
　　比如一家人的团圆饭，比如下楼喝水的时候刚巧碰到他也在楼下，比如回家忘了带钥匙，刚巧是他来开门......
　　尴尬的事情无处不在。每次单独碰见苏致远，陈静忆都害怕他开口说话，可意外的是，苏致远一直都沉默着，他每次都盯着她，什么都不说，像是要把她看穿似的。
　　终于有一天，陈静忆下楼拿牛奶的时候又碰到苏致远了，陈静忆正想像往常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可苏致远这次却叫住了她。
　　“陈静忆，你要一直躲着我吗？”
　　陈静忆没有防备，一下僵在了原地，“我......我没有啊，我没有......”
　　“没有？”苏致远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陈静忆的面前，“你每次说谎都会强调两遍。”
　　“我......”陈静忆语塞。
　　“为什么？”苏致远问。
　　“......”陈静忆无言。理智告诉她，此时应该说些狠话，尽量断了他的念想，可看着苏致远的脸，陈静忆的脑子一片混乱，怎么也开不了口。
　　“我问你为什么？！”苏致远有些愤怒地低吼。
　　苏致远的吼声把陈静忆吓了一跳，也一下把陈静忆拉回了现实。是啊，有的话不得不说了，没有选择。
　　“我都尽量避着你了，你还不明白吗？如果你非要听我亲口说出来，那你听好了，我！不！喜！欢！你！了！我以前说喜欢你都是我一时兴起，像你说的，我没长大！但是现在，我对你没兴趣了，过去的几个月，你就忘了吧，因为没有任何意义！”几乎是歇斯底里的一番话。
　　苏致远愣住了。他一向是个骄傲的人，他习惯了别人敬着他，随着他，这还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尊被伤害的滋味。
　　“你！”苏致远怒气上涌，他第一次在陈静忆面前失去了理智，甚至连脸都有些扭曲了，“陈静忆，你记住了，今天的话，你最好一字一句地，全都记住！”
　　苏致远说得咬牙切齿。他转身就走，陈静忆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却一下看见门口，陈以萍手里正提着两筐刚买的蔬菜，愣愣地站在在原地。
　　“妈......”陈静忆和苏致远同时愣住了。
　　“你给我过来！”几乎是瞬间的爆发。陈以萍一把把手里的菜摔在地上，扯过陈静忆的胳膊就往楼上走。陈静忆从来没听过陈以萍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她只记得无论什么时候，陈以萍都是极度温和的，她的喜怒甚至都很少外露，而今天，似乎她的真的大动肝火了。
　　不过，这样的事情，无论换做哪个母亲，都无法忍受吧。
　　“砰”的一声，陈以萍大力摔上了自己房间的门，把苏致远挡在了门外。
　　“都是......都是真的？”陈以萍一手扶着柜子，气得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妈，你听我解释！我......”陈静忆抓住陈以萍的手想解释，却被一把甩开。
　　“肖依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她恨我，所以恶意中伤你，我根本没怎么相信她说的鬼话！可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一切居然都是真的，冤孽啊！”陈以萍一手扶着胸口，似乎有点喘不上来气。
　　肖依终究还是把这件事说出来了吗，怪不得过去总是日日夜夜地做噩梦，原来一切，早就发生了。可是这其中的事情，似乎并不像陈静忆想象的那样简单。
　　“肖依？妈，你认识肖依？她为什么要恨你？”陈静忆又联想起那天肖依的话，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似乎肖依与自己的母亲真的有很深的渊源。
　　陈以萍看了一眼陈静忆，眼神里忽然露出一丝愧疚，她狠狠喘了几口气，像是终于平静了下来。她坐到床边，擦了擦眼泪，“全都是我的错，在你还在上小学的时候，我和......和肖依的父亲曾经有过一段......那时，我们都很快乐，可我不知道，他那时候根本没离婚，他甚至和他老婆的感情还很好。我发誓我当时真的不知道，不然也不会跟他在一起。可没用，因为我，他跟他老婆最终离婚了，那时肖依与你一般大吧，有一次她在街上看见我就冲过来打我，我知道她很恨我，我也理解。其实，知道我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开始，我就没有再和肖依的爸爸联系了，更没有再见过肖依，直到前段时间，她忽然找到我，对我了说你......你和致远的事情，那时我不相信，我很生气，还怪她是在恶意中伤你，可我没想到......不过，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错。”
　　“......”竟然是这样，陈静忆忽然把一切都想通了。怪不得肖依会那么讨厌自己，会处处跟自己作对，大概是从她知道了陈以萍的女儿是陈静忆之后，一切都已经注定了吧。
　　“但是在健林还不知道以前，一切都还有挽回的机会。” 末了，陈以萍又补充了句。
　　陈静忆颓然地垂下脑袋，她明白了陈以萍的意思。陈以萍不想破坏现在的家庭，她的意思是在苏健林不知道之前，把一切全都斩干净，就还有回旋的余地。陈静忆听陈以萍这么说，心里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甚至还有一丝欣慰，这么多年，妈妈终于也自私了一回。那当然要成全她的自私。
　　只要能弥补，做什么都行。只要不让这个家破碎，做什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