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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孕妇威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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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钱买药,只好自己动手,上山采。
  盛春的景戌山一派葱茏葳蕤,秀丽地坐落在桐阳城与东明岛之间,在海风的吹拂下荡着一浪一浪绿波,其间盛开着如火如荼的杜鹃花,将整座山妆点得活泼明艳,如亭亭的少女的裙。
  因着海陆相交的地势,山上的植被尤为丰富而多样,尤其是草药,多且全,历来是采药人的天堂。
  才刚上山,便有不下十拨草药人经过,沈惟净无心贪看风景,更无心与忙碌的采药人攀谈,乌溜溜的眼儿一圈圈扫过沿路两旁的草丛。
  放下药篓,扛着药锄,沈惟净对着鹅卵小径两旁那些参差不齐却又长相都差不多的草蹙眉,已经挖了半天,却颗粒无收,那些长的短的草茎,圆的扁的叶片,红的白的山花,在她眼里怎么都成了一个模样?
  到底哪个是车前子,哪个是何首乌,哪个又是杜仲、当归、淫羊藿?
  噫吁戏!采药难,难于上青天!
  抚着酸痛的腿儿,她一屁股坐在一块圆石上,摊开“洪德堂”掌柜的借给她的《药典》,一一确认。
  看不懂上面根根叶叶花花草草,只好每样拔一根,回去跟掌柜的确认,然后再回来照着采。
  正自恼着,一声“救命”微弱地传来,立刻激起沈惟净豪情万丈的侠义心肠,向着密密匝匝的树林荒草望去。
  听声音应该是个女子,像是出了什么意外,这荒山野岭的,莫不是遇到什么野兽才好,想到这沈惟净举起了打只老鼠都打不死的药锄,向着声音的方向寻去。
  “救命!”
  这次听得清楚,应该是树林深处传来的。
  沈惟净不疑有他,快步走去。
  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径,走了几百步,就看到一名大腹便便的女子坐在地上,揉着腿腹低低呻吟,背对沈惟净的一身雪白的孝衣格外醒目。
  “大嫂,你怎么啦?”沈惟净走进,看到孕妇的面容而愣住。
  眼前的孕妇分明只有十二三岁年纪,稚气未脱的脸只有巴掌大,肤色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莹白,更显得一双无辜而柔弱的大眼分外可怜,纤弱的腰身不盈一握,与腹部的凸显形成一种鲜明的对比,一种令人心惊心痛的对比。
  虽然天朝风行早婚,但女子多及笄后婚嫁,十二三岁嫁人怀孕的并不多见,况且未长成的少女怀孕,多少会伤及身体。
  这女子,怕是受了不少苦吧?
  看到她,就想到被糟蹋到体无完肤的阿珍,沈惟净敏锐的警觉性不由降低了三分。
  女子见到人来,抬起烟水迷离的大眼,带着淡淡的羞怯和感激,雪嫩颊边绽开一朵温柔笑意,隐约有种楚楚风韵,令人心生怜惜。
  “这位小哥,麻烦你扶我起来,我的腿刚才抽筋了。”她手抚在圆圆的小腹,眼神祥和而慈爱,一如天下所有的母亲。
  “小——娘子,你怎么孤身一人到这深山老林里来,身上还怀着孩子,也不怕出点意外!”大嫂两个字怎么也叫不出开口,沈惟净将女子搀起来,抚着她坐在一块较为光滑的青石上。
  女子悠悠叹了口气,便垂下泪来,“小哥有所不知,小女子本是陇西人氏,因着家乡水患,流浪至此,不想又遇到坏人,将我卖给了人伢子。多亏丈夫阿海将我买下,成了亲,才过上舒心日子。日前,阿海上山采药,至今未归,昨日公公突发大病一下去了,婆婆卧病在床,我一个柔弱女子如何是好,只好冒险上山来寻阿海,好将公公发送了。”
  这一番话道尽苦楚,又说的声泪俱下,好不凄惨,可谓见者伤心,闻着流泪,沈惟净感慨身世,不由留下两行清泪。
  “小娘子,你丈夫相貌如何,年岁几何,我帮你找好了!”
  “如此便多谢小哥了。”
  女子忙起身行礼,被沈惟净止住,接着道:“只是小妇人忽觉腹中异动,怕是……”
  “怕是什么?”沈惟净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见她支吾,忙问。
  “怕是快生了!”女子光滑的额上沁出细细汗珠,在阳光下如晶莹玉珠。
  “那该如何是好?”沈惟净比她还急,当即丢下药篓,背对着身子,半蹲在女子面前,豪气道:“我背你吧!”
  救人要紧!
  “这……男女授受不亲……若是被人看见了……”女子还在忸怩,搁在滚圆肚子上的手绞扭着,白皙的脸飞上淡淡红霞,恍惚间竟有诱人风致。
  可惜背对她的沈惟净没有看到。
  “哎呦,都什么时候还计较这些!”沈惟净无奈地转身,有些诧异,据她所知,乡间女子举止多大方,便是与路人嬉戏也是有的,怎么这个小妇人如此羞涩,想来是年纪小的缘故,因为并未深想。
  “小娘子你别怕,我不是要占你便宜,其实——”沈惟净手伸至襟口,慢慢解开盘扣,轻轻拉出一条淡绿丝绦。
  天朝衣装素来以宽大为美,而她的胸不知是不是被那可恶的李如松压过的原因,竟没有长成“醉红楼”白牡丹那样人人垂涎的汹涌之势,因此不需要布条捆绑也不突出,再加上她素来行事轻佻,四年来竟没有人怀疑。
  如今倒是为了一个陌生的女子露了老底,就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吧!
  女子一双漆黑的眼瞪的老大,不敢置信地看着那肚兜绳,随即莞尔一笑,“想不到如此俊秀的小哥竟是女红妆,真是叫小女子开了眼界。”
  便不再推拒,慢慢爬上沈惟净背,纤细双臂轻轻环住沈惟净脖子。
  “小娘子,你家在哪?”背上的人虽然不重,但对身材纤细的她来说已经如一座大山了,才走了几步沈惟净便气喘吁吁,早将刚才的义薄云天忘个一干二净。
  女子很是体贴地以袖为帕,仔细为她拭去额上的汗滴,水葱似的指往前一指,荡下时幽幽飘过一阵奇特的花香,令人沉沉如醉。
  垂在胸前那双手纤长匀称,白皙细致,如羊脂白玉般玲珑而剔透,掌心又一层薄薄的老茧,却不是操持贱役而磨砺出那种遍布手上的茧子,却像是长期握持一种东西而磨出的。
  她只在一种人手上见过,那就是习武者。
  有诈!
  沈惟净心中一凛,刚要发作,忽觉身体不受控制,眼光离合,脚步虚浮,背上却轻了许多。
  耳边一声唿哨,一条黑影窜出,接住了沈惟净摇摇欲坠的身子。
  想挣脱,却没有力气,这才知道中迷药了,沈惟净在一具透着冰冷气息的怀抱大喝:
  “什么人?敢暗算你小沈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