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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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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从虚掩的院门中穿过,向书院的长廊上洒下一片狭长冷清的光,已是初秋时节,蝉鸣在这月夜里显得萧瑟无力,更衬出这书院一隅的静。
但很快这静谧被打破,一个纤细身影缓缓向书院走来,灯笼的光芒很快将那月色浸润。苏澄心提着灯笼推开半合的门,望向院中一间屋子内微弱的灯光,微微叹了口气,快步向那间屋子走去。
屋内的女子揉了揉眉心,听到开门的响声,头也未抬,问道:“苏苏,你怎么来了?”苏澄心没好气地瞪她一眼:“看你是不是死在书院里了”,说话间看到书案上搁着的半张薄饼,又道“又没回去吃晚饭?徐瑛你可千万别女状元没拿到手自己先病倒了,还好我叫厨工帮你留了些吃的,走吧,再不回去我爹娘该担心了。”
说话间她们已收拾好书案,关上大门朝巷口走去。
“我这些日子住在苏府上确实给你们添麻烦了,过几天等书院有了空铺我就搬回书院住吧。”徐瑛沉吟了许久,终是将话说出口。
苏澄心急道:“我刚刚说话是重了一些,不过你知道我并非那意思,只是关心你。莫要再提搬出去的事了,我爹娘要是听你说要走,定要扒了我的皮不可。”
灯笼在地上投下的光晕晃了一圈,徐瑛默默点了点头,然后淡淡地问:“你今日又去翰林院了?看到言澈了么?”
徐瑛向来不主动询问她的私事,这种反常让苏澄心不由的放慢了步子,澄心到底是有些少女的羞涩,不愿直接表露自己的心事,有些遮掩地说:“我今儿是去翰林院了,不过是因为中午去给爹送饭,顺路到翰林院看看左伯伯,如今他升了翰林院大学士,清闲了许多,能见着他的机会更少了。”
徐瑛也不戳破她的小心思,接过话头说:“翰林院才俊颇多又显清贵,将来政事堂补缺多半是从翰林院挑人。当年言澈中了状元,先皇授职时将其安排到翰林院,想来是存了要好好培养的心思。如今他表面上是修撰史册,实际上已是帮着新皇拟议朝策了,现今有传闻说他已经离开翰林院,看样子皇上是预备着让他去中书省了。”
“怪不得,今天没见着他。。。。。。对了,你不是成天呆在书院么,怎么朝堂上的事你竟比我还清楚?”
“你虽往翰林院跑得勤,但一心扑在‘某人’身上,其他诸事不放在心上,怎么会知晓这朝堂变化?”徐瑛有些揶揄地看了苏澄心一眼,“不过这些风云变幻你还是提早知道的好,官场上尔虞我诈,若没些手段必定难以自处,更别提与心中之人比肩而立。”
徐瑛的话过于直白,最后一句更是让苏澄心红了脸,她却还是还嘴道:“我虽没有你这般拼命,不可能当上女状元,但是功课也还是不差的。朝堂之事么,我爹向来不许我过问,不若你这般通晓也是情理之中的。勾心斗角之事,后宫才有吧,这朝中——”
话未说完便被沈瑛打断:“明眼人都看得出,你这性子并不适合做官,你心中执念我全知晓,也不会再劝,现在我只求你做官后还能是这般没心没肺模样,不为如今的决定后悔,就烧香拜佛了。。。。。。”
两个笼罩在黄色灯光纤瘦身影慢慢走出巷尾。
大清早时,苏澄心是被阿笨的挠门声惊醒的。阿笨是她在江州时便养着的一条不知是什么品种的狗,有一个稀奇之处是养了四五年了也没见它长过个子,毛茸茸的一小团甚是可爱。这家伙早晨醒了也不让苏澄心安生,拼命用爪子挠门,那“咯吱咯吱”的声音让她觉得阿笨简直是在挠她的心肝脾肺。她用被子蒙住头抓狂了一番,跳下床去打开房门,阿笨候在门口,举着小爪子用很是无辜的眼神瞅着她,苏澄心一颗心都被融化了,蹲下身子戳了戳它的脑袋笑道:“坏东西!”
洗漱过后,苏澄心慢悠悠地穿过长廊向餐堂拐去,阿笨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十分欢快地蹦跶。她娘亲早候在餐堂里,她问了声早,大大咧咧地坐下,毫不遮掩地张大嘴打了个哈欠。苏夫人有些悲催地说:“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女儿,成天没个正形,全没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苏澄心给自己舀了一碗粥,笑道:“我是小家碧玉,小家碧玉。”
苏夫人看着女儿的吃相,又悲催地想:这样的“碧玉”怕是只有咱苏家才有,自家女儿若是碧玉,全天下的碧玉都要哭了。“你今日起的有点晚,赶去书院来得及么?小瑛早早便吃完饭走了。”
“唔,今日先生休沐,书院放假呢。”
“你若是有小瑛那般勤奋我做梦都要笑醒了。对了,你爹上朝前说今日大理寺没什么要事,下午便能回来,中午不用给他送饭了。”
沈桑故是典型的贤妻良母。她丈夫苏慎言为人克检,府中只一个管家,四五个仆人,做饭、养花等琐事均是她自己打点,平日里最大爱好便是与人闲聊唠嗑,看话本子。耳濡目染之下,她女儿也迷上了话本子,且受那些缠绵悱恻惊心动魄的爱情故事荼毒颇深。
母女两个在餐堂各占一隅看话本子,偶尔还交流一下想法。不知不觉一上午就过去了。
苏慎言回到府上,朝服未换就径自向餐堂走去,看到妻女都抱着书吃吃地笑,傻气得很,便也笑问道:“澄心又陪着你娘看话本子?有这闲情不如多出门转转,早日替我寻个女婿回来。”
“呀,看着书竟忘了时间,我得去厨房帮忙了,你快去把朝服换下来。”沈桑故笑着望了自己的丈夫一眼,扔下话本子匆匆离开。
苏澄心陪着她爹去寝房,很是贴心的帮他换外袍,苏慎言看着女儿那谄媚嘴脸,挑眉道:“怎么,有求于我?”
苏澄心呵呵干笑两声说:“听闻左伯伯过几日要在家中设宴,请的都是五品以上的京官,爹爹必定在受邀之列,可否——”
“领你同去?因为你有功课要讨教?可我听你左伯伯说,你每次去翰林院都心不在焉的四处张望,坐一会儿便走,他对你这举动甚是疑惑。”
苏澄心吓得连连摆手:“没有真没有,定是左伯伯年纪大眼睛花了……”
她爹斜睨她一眼,道:“去跟你娘说中午多做几个菜,今日府上有客要来。我先在房中休息一下。”
苏澄心慌不择路地从房中逃了出去,她的小心思徐瑛知道倒是没多大关系,若是让她爹娘知道了她上女学,立志做官都是为了追随某人的步伐,不知他们会是怎样的态度。这么一想觉得背后莫名腾出了一股冷意。
更加令她觉得悲催的是,他爹所谓的“客人”正是那“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