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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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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到浓时,有人搅了这一桩好梦。
船身轻晃,沈峮松开了怀里的人,将放在一旁的衣服罩在顾磬身上,挑起放在桌上的墨随,翻身从窗口跃出。
留在舱内的顾磬好整以暇地拢了拢衣衫,过了半柱香才缓步走出船舱。船首,十个身着绯色劲装的少年围着一肤色白皙的黑衣华服青年。青年右眼下方黥了半片枫叶,一双淡褐色的眼眸直盯着面前衣衫不整的男人,唇瓣轻启,带着鄙夷与不屑,淡淡地道:“少主好雅兴,不知是哪位女子有此荣幸,能被少主看中?”
“女子?”顾磬轻哼一声,从腰间抽出丹凝,把玩着手里的折扇,扫了一圈周围以扇形而立的少年们,弯起嘴角笑着问道:“绯衣十四少,还有四个呢,林护法?”
“哼!”似是被问到了痛处,黑衣青年脸上的笑容有了一丝裂痕,下一刻,长剑上手,直指对面漫不经心的顾磬:“少主,交出枫符,或许本护法可以帮你保密。”
顾磬一手捏住扇柄,从怀中掏出一枚赤色玉牌,上面雕琢一株枫树,衬在血色玉石上耀眼夺目。“林护法只想要这个?”将枫符伸到对方眼前,顾磬笑得更加开怀:“还以为林护法想要我的命。”
“你的命哪有枫符值钱?”所要的东西近在咫尺,林戈的眼神变得更为冷锐,只要得到枫符,尊枫教的教主之位就唾手可得,要顾磬的命更是易如反掌。
“如此,那这枫符顾磬就不能给了。”顾磬眯着眼,将伸到林戈面前的枫符收了回来,衣袖轻挥,转瞬间便离了林戈三尺。
林戈心知顾磬存心戏弄,收起脸上的假笑,手上长剑刺向顾磬那方。顾磬嘴角笑意渐浓,手中丹凝合起,轻轻巧巧挑过了林戈的长剑。一击未中,林戈以目示意绯衣少年们动手,少年们得令纷纷亮出长剑欺身而上将顾磬团团围住。顾磬一手以扇阻挡林戈的杀招,一边向后退了几步直至船边。林戈以为顾磬欲跳江而逃,剑上攻势越发凌厉,有四绯衣少年抢先一步跃上船沿,试图封住顾磬退路。顾磬退路被封,抵挡之招依旧不急不缓,林戈隐隐觉得对方似故意拖延,昨日酒楼内分明见顾磬携一人而去,为何画舫之上不见那人?现下顾磬面上潮红未退,想必在他们登船之前还与人云雨,如今画舫内只有顾磬一人,那与顾磬共度春宵之人现在何处?
未等林戈做出防备,平静的江面上突炸起冲天水花,水花中央四具绯衣少年的尸体被一股剑气带起,直冲向画舫上围杀顾磬的众人。
林戈运气,手中长剑从顾磬身边挪开急转方向,侧身堪堪躲过那一霸道剑气,立在船沿上的四名绯衣少年当先被剑气贯穿,尸体落入江中,离顾磬最近的三名少年亦被剑气贯穿心脉,刹时毙命。
只一道剑气便击杀了七名武功不菲的少年,林戈心下大寒,不知来者何人。
江面上,一白衣男子横剑而立,云淡清风的眼里,多了几许杀意。沈峮撇过画舫上存活的几人,视线最后落在了林戈身上。
“玄武护法?”足尖略点江面,沈峮只几下就跃上了画舫,将衣衫有些凌乱的顾磬揽入怀中,沈峮轻轻松松地将剑架在了林戈脖颈之上。
墨随寒光随主人意念而动,只要沈峮心起杀意,林戈即刻毙命。
尊枫教朱雀护法林戈脸上渐渐浮现惊惧神色,待他看清面前的男人,握剑的双手冒出了涔涔冷汗。
“沈峮!”
沈峮松开揽在怀里的人,目光从林戈的脸上转向了顾磬,眼里杀意慢慢变得柔和,空出的左手勾起顾磬的下巴,沈峮将唇贴上顾磬的唇,轻浅地啄了一下,随即笑着道:“当初你与那高手过了几招?”
“什么?”沈峮话问出口,顾磬怔愣了一下。
“昨日那说书人不说你三招便赢了那高手,老实说你过了几招?”
原来是问这个,顾磬当即勾起了嘴角,回道:“说书人编的沈少楼主也会信?”
“自是……不信。”看了一眼面前人所穿单衣,沈峮重新将人揽回了怀里,虽是春日,江风依旧夹着冬日的寒意,本来温存的清晨被林戈破坏,沈峮将视线重新转回到林戈身上,学着顾磬勾起嘴角,他笑着问林戈:“身为第一楼的少楼主,我留不得你。”
轻轻飘飘的一句话,里面带着凛冽的杀意。
在林戈见沈峮吻顾磬时,林戈就预见了自己的命运,他恨自己刚才那一声的脱口而出,如果不念出沈峮的名,他或许还能侥幸从墨随剑下逃过一劫。
沈峮并没给林戈开口的机会,他也没让林戈先死。墨随从林戈脖颈处移走,接着三名存活的绯衣少年齐齐倒在画舫之上,脖间只留一丝血红。
“林护法,轮到你了。”沈峮将墨随又重新转回了方向,一剑入心,林戈的惊呼声只卡在喉咙里,随着他的尸体一起没入了曲临江寒冷的江水之中。
解决了搅了好梦的人,沈峮将怀里人搂得更紧。鼻边血腥味久久不散,顾磬微微蹙起眉,抬眼间就见沈峮朝他温和地笑了笑,接着沈峮指了指顾磬身后示意顾磬转头,清晨的江面上,另一艘画舫渐渐往这方驶来。
“你去了一炷香就为找船?”顾磬看着渐渐靠近的画舫,似是不悦。
“生气了?”
“呵,走吧。”顾磬知道沈峮能看得出来他到底有无生气,当先离了沈峮怀抱,纵身跃上了另一艘画舫,甫一落地,就从怀中掏出火折,丢向了沈峮尚未离开的画舫。
火折落地即燃,整条画舫瞬间烈火熊熊,沈峮还置身画舫之上,目视顾磬头也不回的钻进船舱,沈峮的眼中流光暗了暗,随后跃上了对面的画舫。
春风送爽,曲临江下游,有一眉目舒朗的男子乘一叶扁舟逆水而上,经过大火燃烧的画舫前,此人也只是淡淡撇了一眼。
“哎呀呀,有人抱美人,有人却得收尸,当真不公不公啊!”扁舟上的人在大火燃烧的画舫旁下了锚,纵身跃入江中,不过一炷香,潜入水中的人便探出了头,怀中多了一具黑衣人。那黑衣人正是刚被沈峮一剑刺穿心脏抛入江中的尊枫教玄武护法。
将林戈放入扁舟之上,男子收回船锚,顺水而下,似乎有意避开沈峮所乘画舫,绕曲临江支流,沿青水而下,往沂泉而去。
未及晌午,男子便已到了沂泉码头。码头上早已有一色白衣人等待,船刚靠岸,男子一跃而起,再也不看船上尸体一眼。
“三楼主,这人……”码头上,一国字脸身着褐色布衣的中年男子指着船上林戈尸体,有些疑惑地问道:“这人该如何处置?”
早有女婢捧来撒满桃花的温水给男子洗手,男子将双手置入水中,笑得有些疲惫:“抬回去看看还能不能救,少楼主那一剑说偏不偏,分明是在故意为难我。”
“君大哥说笑了。”码头不远处,有一女子款款而来,一双水灵杏目,似是要温润这早春的料峭。
沈毓素手压了压云髻上的步摇,走到君莫笑身边递了一块丝帕给他,视线落处却是林戈的尸体。
“可惜了如此俊美的男子,沈大哥真下得了手。”
“不是他爱的人他自然下得了手。”君莫笑接过沈毓递来的丝帕仔细擦着手上的水珠,摇了摇头道:“就算是他爱的人,他也未必会留情。”
“沈大哥的心肠太硬。”沈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焌芳王已经来了,伯父让我来接你一起回第一楼。”
“这人要带去么?”君莫笑背着身,指着身后林戈的尸体,似是不愿再多看一眼。
沈毓点点头:“自是要带,不过得先将他救醒了。”
“难。”随手将丝帕抛到一边,君莫笑摇了摇头,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问跟在身后的沈毓:“焌芳王何时来的?”
“巳时,楼主亦没料到王爷会来得如此之快。”
“呵,这人命大。”
“何意?”沈毓眨了下眼,不明白君莫笑在打什么算盘。
君莫笑点了下沈毓的鼻梁,温和地笑着道:“焌芳王这次不是一人来的,是也不是?”
“这你也猜到了,王爷叔叔是带了一个年轻人来,好像叫……”
“百里寻。”君莫笑打断了沈毓的话,眼中的笑意愈加清晰。
“你认识他?”沈毓有些意外,百里寻这个名字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君莫笑牵起沈毓的小手,带着沈毓往第一楼方向走:“不是我认识他,而是沈峮认识他,这小子倒是算盘都打好了,连救命的人都能让焌芳王带来,药王谷的嫡传弟子,也只有焌芳王能请得动。”
“啊,他是药王谷的人,难怪他一进门我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沈毓被君莫笑牵着一蹦一跳地往前走,花信年华的女子稚气未脱,边走边歪着脑袋回忆早晨见到那个叫百里寻的男人。
“怎么,我们的阿毓看上人家了?”
“才、才没有!”沈毓红着脸,挣脱了君莫笑的手,一个人当先往前走去。
君莫笑盯着沈毓的背影,收起了眼里的笑意,停下步子转身看着已离了很远的曲临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