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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昔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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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人不仅是被救回来了并且显然与齐琅达成了什么协议,因为第二日我与齐琅便双双搬到他所在的别院。
期间我问齐琅:“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早认识他了?”
齐琅诧异:“你居然不知道吗?”
我被呛了一口,叹为观止地望着他。
齐琅神色变得肃然,良久,斟酌道:“我与他在陈国相识,这些年不知道他发生了何事,”似想到了什么,他蹙眉:“他身染重疾?”
我点头,斟酌问道:“他上过战场?”
齐琅挑眉将我望着,我立马补充,说:“要不,是被乱刀砍的也有可能。”
齐琅握紧手中折扇,表情变得不可思议:“你是说?”
我点头:“他身上箭伤刀疤已有些年头了,当年恐怕也是伤的太深的缘故,又没有及时治疗过,留下了隐患。”
我想齐琅最近一定是觉得生活实在是没有意义,因此想找点事做,比如对卿秦他便很是关心。并且不久朝中传来消息,说是洛国战败,送来了公主和亲,对象待定。齐王命齐琅尽早回齐都,这件事在我脚伤好了后显得更为迫切。
三日后我们一行人即将出发,说是一行人主要是还有卿秦也随我们一同前去。对此人的印像我尚且停留在他那不甚成功的一跳里并久久不能挥去,虽然他长了一张整个大陆都少有的好看的脸。
一路上实在无聊,于是在颠簸地令人昏昏欲睡的马车里,我只好找齐琅谈心。
我说:“和亲对象定是你们兄弟几人,对了,你一共几个兄弟?”
齐琅淡淡的瞟我一眼,目光又重新回到书上:“问这个做什么?”
我立马说:“在计算你被成亲的概率将有多大。”
齐琅僵了一僵,终于将手中书合上,半眯着眼睛望着我:“你是说?”
我点头:“齐三皇子肯定没戏了,对了,你还有几位年岁相当并且没成婚的兄弟?”
齐琅毫无预料地朝我靠近,伸出一只手抵住我身后的马车,如此姿态恰好将我合围其中,半晌,他问:“你不是想当公主的吗?”
我诧异:“我什么时候说的?”
齐琅低头望着我,呼吸喷到我的颈边:“噢?不是吗,以前是谁说过的,难道我记错了?”
记忆复苏,我“哈哈”干笑两声,朝后靠了靠:“那时不是年少无知吗,现在我都明白了,明白了。”
齐琅问:“哦,那你都明白什么了?”
我端出端庄的神色,说:“不是你告诉我的吗,公主都是用来和亲的。”
齐琅低头思索片刻,表情有些怪异:“若是嫁与自己喜欢的对象,和亲又何妨,只怕是求之不得。”
我问:“照你这么说,那洛国公主会嫁与自己喜欢的人吗?”
齐琅蹙眉,半晌道:“不会。”
我诧异:“为什么?”
齐琅说:“洛国有一个不受宠的公主,自小是养在齐国皇城的,从小便喜欢缠着我大哥,只是小时候性子嚣张跋扈,做事又没个分寸,意外伤了人命,后来就被洛王关进了聍西塔。”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望向一旁的卿秦:“你那时随卿将军领兵作战去的便是聍西塔吧?听说那里环境极是恶劣。”见卿秦也没个反应,他又接着对我说:“洛王也是存心不喜欢这个女儿的,这不,此次也是吃了败仗才想起这女儿来,送了过来和亲,是叫……昔玦的吧。”
齐琅低头思索,我望见一旁一向淡然的几乎失了存在感的卿秦闻言身子僵了一僵。
于是我问:“既然她如此喜欢你大哥,这次和亲岂不是……”话尚未说完便被齐琅打断,他说:“不见得,大哥可是自小便厌恶她的紧。”
我“噢”了一声,心想,这真是让人没有想法。
半个月的急行慢赶今日总算到达齐都,马车从西华门缓缓驶进。齐琅的意思是要行事低调,因此据说是没人知道今日便是齐太子归来的日子。可一进入内城门,我掀开帘子朝外一望立即吓一大跳。
转身望向一旁假装闭目养神的齐琅,说:“行啊你,看不出来架子大啊。”
齐琅闻言半睁开眼,握住扇端伸手挑开帘子朝外扫了眼,挑了挑眉,神色带了丝疑惑。
我说:“大陆分封一十三国,我是头一回看到一个太子归朝摆出如此盛大的排场。”其实因我自小受困,四面高山,委实没有机会到哪里去,自然望不见什么排场。但眼前一眼望过去的宗室王族文武百官再加上百姓们也纷纷自发围观,直让被围堵之人甚觉宏伟。
疑惑尚未解除便听闻身后传来一阵势宏大的马蹄声,伴随铠甲撞击的声音传来。齐琅假装疑惑的表情解除,解释道:“看来今日是大哥从前线领兵归来,我们恰好赶上。”
我“噢”了一声,建议:“马车如此横闯过去,将不免恰好停在百官面前,这样委实不好,要不我们先让让?”
齐琅说:“哦,这倒不用。”
我“啊?”了一声。
齐琅将折扇收起,说:“已经到了。”
马车停下,我们出来的时候,恰好看见领头将军翻身下马,一身玄色铠甲在日光下泛着幽幽冷光:“禀父皇,十万将士前线战死两万余人,留有三万士兵由鲁副将带领防守北城关,余下五万大军由儿臣安全带回。”他的声音透了丝冷意,说起话来更是贵气十足,威势凛凛,自成一种气度,不愧是常年掌握重兵的宗室贵喟。
齐王欣慰,只一个劲说好。我想他也只能说好了。
恰在此时一辆马车缓缓驶了过来,无声无息的停在了众人眼前。车帘被掀开,先下来的是一个婢女,她转身刚要伸手扶车中主子,里面的人已经动作伶俐地从另一侧跳了下来,估计是还没来得及估算好两者间的高度落差,导致脚一时没站稳,连带着身子还晃了一晃。
我甚觉诧异,乍一看,这不是那雨天蹲在树下的姑娘吗?我与齐琅对视一眼,见他挑了挑眉,唇角不动声色地吐出“昔玦”两个字。
我一愣,待想明白后忍不住心花怒放,顿时来了兴致,刚想仔细瞧瞧她,一转头居然发现身旁的卿秦不知何时已覆了张人皮面具,原本一张英俊的脸此刻化作了平淡。再加上刻意收敛自身气息,这么往人群中一站几乎不易被察觉。
四周顿时一片安静,我略略一扫,发现此刻大家都是一副憋着看好戏的表情,然后当发现原来大家普遍和自己抱有同一想法后,大家立马一改忍的度,于是一个个脸上的表情又双双变作更要忍的表情。心想“忍”谁不会啊,不就是憋着吗?
于是大家普遍憋得更使劲了,连呼吸声都不可闻。
“谁让你来这的?”一声参杂几分恼意的低喝打破了这种“忍”。
小姑娘被这一声恫吓住,有几分不可思议地朝发声处望去,一身铠甲的齐渊此时正皱着眉头将她望着,神色间居然是习惯性的厌烦。
昔玦不明思议地打量了他一会儿,突然间似想到了什么,她望着他的神色闪过一丝复杂,但眉宇间已有的生疏之意却是挥之不去。
她此刻的表情变化他皆尽收眼底,直到见她向自己淡淡地微笑了一下,他的表情才毫无预兆地一抽。
我想,这种人的想法其实我觉得是这般的:比如之前他或许短暂地想过与她见面的种种,以以前昔玦的行为来看,她不外是气恨不已大骂他绝情无义对当年被关押的她不闻不问,又或者那副死缠烂打的臭脾气还阴魂不散,对他无耻痴缠……唯独没想到过她会如此平淡。甚至可以说是居然已在时间的流逝里早已将自己遗忘了。
我将这种想法略作整理说与齐琅听。
齐琅闻言神色不变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良久才道:“这也是我第一眼并没有认出她的原因。”
望着她淡淡神色里苍白消瘦的面庞,我感叹,时间或许真能改变一个人,但又想到,究竟是怎样的生活才会能如此地改变一个人。
我觉得暂没什么有价值的情况可做观赏,于是建议我们可以先去休息,齐琅表示同意,于是我们双双转身准备回到马车里,这时候却突然发生了一件大家都意想不到的事。
一直以来卿秦此人怀有一颗木讷的心,比如无论别人说了什么他就完全可以当做没发生,而这一点我与齐琅便难以做到。这也直接导致了当我们双双爬上马车的情况下,此人才将将有了点反应,半晌才转了个身朝马车旁走来。
昔玦便是此时于无意间发现了这个背影,呆愣了一下,她立即快跑过来颤抖着手拉住他的衣摆,口中喃喃:“阿秦,阿秦,是你吗?你可知道我一直在等,聍西塔的楼又坍塌了一层……”
话尚未说完,便已被卿秦打断,他冷着声音敷衍:“姑娘可是认错人了?”
我想昔玦恐也是怕自己认错,却又更害怕真是错的,便只是低着头拉着他的袖子,良久,才斟酌道:“好,就当我错了,那你要去哪里?”
我诧异地望过去,心想拥有如此思维,这真是一个奇异的姑娘。
卿秦也不理她,只是继续朝马车这边行来,昔玦本想跟上,奈何一旁的齐渊用异常冷清的眸光瞥了她一眼,冷冷道:“你还是如此,做任何事从来不顾及自己的身份,”话说完便一甩袖子翻身上马,“驾”地一声朝皇城的方向离去。
我甚觉诧异地望向一旁齐琅,喃喃:“什么身份?”
齐琅收回目光低头看我,半晌,道:“昔玦她情之所至,没顾忌到自己和亲身份,不要告诉我你也给忘了。”
我着实给忘了。
他轻笑一声,哗啦打开扇子:“果然。”
我被他嘲笑的模样激怒:“我,我也情之所至啊。”
齐琅:“……”
我说:“你别不信,她都喊他阿秦了,名字是没错吧,啊?你信不信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信了。”
车帘此时恰好被一只修长的手掀开,来人闻言清冷地瞟了我一眼,我立马闭了口假装在欣赏帘外美好景色。
齐琅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将我望着,我被激发起斗志,转而恨恨地说:“那个叫昔玦的是吧?怎么路都不能好好走,摔倒了活该。”
然后我明显发现此时正闭目养神的卿秦一双手缩进袖子里,眉角几不可见地跳了跳。
于是我顿时有一种解了气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