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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吴越的老家 ...

  •   腊月二十二这天,长久盘踞的阴湿雾霾终于散去,杭州迎来了难得的万里晴空。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不知名的花香。
      放假在家的纪可卿躺在被窝里,慢慢等待大脑清醒。金色的阳光照到卧室里,让人心情无端的好。身边躺着的小身子转了转圆圆的小脑袋,露出骨碌碌的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她伸手扯了扯纪可卿的睡衣,“姐姐,我们起床吧,我饿了。”
      时钟指到十点,爸妈早已经上班去了。纪可卿给自己和恬恬穿好衣服,抱起被子到阳台上晒,然后才走进厨房给两人准备早餐。她才系上围裙就听见门铃响了,打开门,站在那里的竟是吴越。
      “你怎么来了?”她瞪着大眼看着他。
      “想你了。这都放假两个星期了,我怕你连我长什么样都忘了,发短信不回,打电话关机。”吴越不满地抱怨。
      “我那北京的号在家用不着,所以就一直没开机。”纪可卿抱歉地笑笑,“你爸妈知道你来这里吗?大老远的,怎么来的?”
      “我爸出国考察,我妈去香港购物,让我呆在姥姥家里,我闷得慌。在木易家住了两天就来了你这儿。”他不顾纪可卿的抗拒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头埋在她的发里寻找熟悉的味道。“现在是年关,买不到火车票。我坐了一晚上汽车,现在又累又饿。”
      “你是哪个?”恬恬看着陌生的男人抱着自己的姐姐,嗓音一下子就尖起来。
      吴越这才注意到有这么个小女娃,与她大眼瞪小眼,半天僵持不下。“这是谁?”他投降地问纪可卿。
      “我叔叔家的妹妹恬恬,才四岁。我叔叔婶婶都在外地工作,平常都是我奶奶看着。前些日子,我爷爷得了流感,怕传染给她,正好我又放假了,她就跟着我了。”
      “嗨,小恬恬,我是吴越哥哥,叫哥哥。”他蹲下来跟女娃打招呼,吓得恬恬跑到纪可卿身后藏着。看着那张倍受打击的脸,纪可卿乐得笑不可支。
      她让吴越陪恬恬玩,自己到厨房准备三人的早餐。一开始恬恬一直躲在厨房门口,不敢靠近他。最后,纪可卿做好饭菜出来叫两人吃饭,吴越正抱着恬恬,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小恬恬抱着他的脖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心疼吴越这一路的艰辛,纪可卿做了四菜一粥。红烧茄子,油焖冬笋,糖醋排骨,家常豆腐以及桂圆莲子粥。新鲜的菜色,酸甜爽口的味道让吴越吃得十分满足,最后抢着收拾饭桌,洗刷碗盘。
      纪可卿家外面有一棵高大的香樟树,树干粗壮,枝叶苍翠。站在她家阳台,手可以摸到香樟树的几根细枝。密叶中传来几声欢快的鸟叫声。
      “是白头翁。”恬恬奶声奶气地说,满脸惊喜。
      果然,没一会儿,从枝叶间钻出一只鸟,鸟的眼睛以上都是白色,扑闪着黄绿色纵纹相间的翅膀,尖利的鸟嘴在香樟树叶中啄食,白色的腹部起起伏伏,很是可爱。
      在颠簸的大巴里一夜没有合眼,纪可卿见他心眼兴奋,体力却早已不支,忙推着他去睡觉。恬恬几次三番跑去找他,都被纪可卿拦下。
      午饭过后,纪可卿带他去西湖玩。虽然是工作日,但是将近年关的西湖还是迎来了如潮的游客。吴越背着恬恬一路从苏堤到了白堤,饶是体力好,也累得脚步不稳,气喘吁吁。
      “恬恬,下来走好不好?你看,吴越哥哥累的腰都弯了。”纪可卿不忍地劝,恬恬乖巧地点点头,小手在吴越的脸上胡乱给他擦汉。
      恬恬人小步子小,两人都跟着放缓了脚步,慢悠悠跟着如织的人流往前挪。小小的人儿两只手一边牵着吴越,一边牵着纪可卿,小嘴咧开,美滋滋的。
      “你看,那就是断桥。”在离断桥十来步远的地方,纪可卿指给他看。
      吴越来来回回看了半天,皱起眉头,“断桥怎么没断啊?”
      “谁说断桥就一定要断了?”纪可卿白了他一眼,“这‘断桥不断,孤山不孤,长桥不长’号称‘杭州三怪’,连我们恬恬都知道。哎,没文化真可怕。”
      “吴越哥哥,羞!羞!羞!”胖胖的手抓着吴越的衣服做鬼脸,骄傲地显摆,“那边那座山就叫孤山。”
      吴越遥遥望向湖面上浮起的小山,蓝天碧水间,远山空濛含翠,他背着手,惫懒地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女人,“谁说我没文化,听着啊,‘皇皇三十载,书剑两无成,山水寻吴越,风尘厌洛京。’听到这诗里说什么没?‘山水寻吴越’,这吴越之地明明就是咱的老家,连咱这名字都这么有文化,敢说小爷没文化?!”
      “真是可惜了一个好名字。”
      三人上了断桥,吴越一定要拍照留影,于是就叫住了一名游客帮他们拍照。相片中,纪可卿扶着桥上的石栏杆,眼波生风,吴越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一手抱着恬恬,笑得只见一口白牙。他们背后,孤山静静卧在水上。

      晚上,纪可卿的爸爸纪一凡回来看到吴越,毕竟多年不见,一时也没认出来,以为是纪可卿的同学,热情地招呼他,“这位同学,你坐,家住哪里”
      “叔叔,我也不知道我家住哪里?我得了健忘症,在路上遇见了纪可卿,就跟她到你们家来了。”吴越在心底坏笑。
      纪一凡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爸妈叫什么,你身上有没有带他们的联系方式?”
      “没有。”吴越故作手脚笨拙地翻着身上的口袋,然后可怜地望着纪一凡。
      “爸,别听他胡说。”纪可卿端着洗好的奶油草莓出来,“他叫吴越,他爸爸叫吴秉志。”
      纪一凡上上下下将吴越打量了好几遍,终于露出灿笑,“你小子!行啊,连纪叔都敢骗了。”他一记重拳轻轻落在吴越的肩膀上,吴越装模作样地呲牙裂嘴。纪一凡询问了一遍吴越爸妈的近况,安心地点点头。
      晚饭过后,纪一凡与吴越聊了很久,书房不断传来阵阵爽朗的笑声,纪可卿妈妈摇摇头,笑说,“你爸这辈子,就缺个儿子。”
      纪可卿听了,瘪瘪嘴,“啊?原来我是个多余的!”纪妈妈抬眼看了女儿一眼,笑而不语。
      第二天,纪一凡要开车送恬恬回奶奶家,全家人都起得很早。纪可卿也有半年没去乡下老家了,一大早就爬起来洗漱,把自己做的中国结,编的金穗子都收拾好,准备拿去给奶奶,她知道奶奶向来喜欢这些玩意儿。
      纪可卿奶奶家住的村子依山傍水,家家户户是白墙黑瓦二层小楼。虽然时值隆冬,但是江南乡间的景色依然葳蕤喜人,矮矮的小山上满是常绿的树木,竹林。
      吴越扛着锄头跟在纪可卿身后,两人往山上走,沿路风景宜人,走走停停,二里路花了一个多小时。
      路上,吴越新奇地指着一种奇怪的树,惊叫连连,“这树上长的是什么呀,一个个跟虫子似得。”
      “那可以吃的。我奶奶叫它金钩钩,你也可以叫金爪梨,你看,像不像?”
      吴越转了一圈,越看越奇怪,“像!真的可以吃吗?”
      “当然啦。”
      吴越摘下一个果子在衣服上蹭了蹭,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直呼“好吃”,又摘了几个放在篮子里。
      他们找到一片竹林,开始挖冬笋。吴越一开始总是找不到竹笋,纪可卿教他看竹子。
      “你要找竹叶茂盛的竹子,如果它的叶子绿中带黄,竹稍下垂,竹根上没有毛,显黄色,这样的竹子才可能有笋,你就顺着它的根挖过去。”
      经过这么一番指导,他终于有了一点点成果。最后两人拎着满满的一篮子竹笋回家,吴越心里暗道,“归隐田园才是最幸福的事啊。”
      傍晚,他们本打算离开,恬恬在吴越怀里哭成了泪人,众人好生诱惑加哄骗也行不通。最终等到晚上她睡了,他们才安然离开。吴越把手腕上的佛珠拿下来戴在恬恬手上,虽然细细的腕子撑不起珠串,却了却了他的遗憾,他觉得恬恬就跟自己的小女儿一样,搁在心里,软软暖暖的。
      腊月二十四这晚,纪可卿一家人并吴越正在饭桌上吃饭,孙佳珍来了。她画着精致的妆,高跟鞋踩在纪可卿家的地板上,发出“咯噔咯噔”刺耳的声音。
      “嫂子,你快坐。大老远的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纪一凡憨实地笑笑,纪可卿妈妈沏茶给她。
      孙佳珍嫌恶地环顾了一下他们狭小的家,“我是来接我儿子回去的。”
      “吴越这孩子来的时候,我们也吓了一跳。这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不过,你们也别怪他偷偷跑来,这两家人要是不来往,那以后关系也就淡了。”
      “他偷偷跑来,小年夜的,在别人家里过年,还不都是你们家女儿好。年纪不大,在搞艺术的人堆里混多了,这手段也了不得了!”孙佳珍咄咄逼人。
      纪一凡听得耳朵“嗡”地一声,他生气地拍桌子,“嫂子,咱都是有分寸的人,这么编排孩子,你是有多大怨气?”
      “事儿都做得出来,还怕我编排?她都躺到我儿子床上去了,简直是放荡轻浮!”
      “啪!”纪一凡给了孙佳珍一巴掌,她羞恼不已,反手把面前的茶杯扔到了纪一凡身上,滚烫的茶冒着白烟。“你,马上滚!”纪一凡急红了眼。
      毕竟是五大三粗的男人,孙佳珍有些怯意,她横眼看向吴越。吴越被刚才的场面震慑住了,一时间,竟然说不出半句话,他不安地盯着纪可卿,但是她一直安慰不断哭泣的母亲,完全顾不上他。
      “还不走?!”孙佳珍恼火地瞪着脚步迟疑的儿子。
      重重的关门声在身后长久回荡,有那么一瞬,吴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深的恐惧。
      母子走后,纪可卿家里寂静得可怕。她走到父亲面前,低低叫了声“爸爸”。纪一凡回过神来,厚实的掌抚摸着女儿的头,“别怕,咱们问心无愧就好。”纪可卿擦去眼泪,点了点头。
      年前的小插曲在纪家再也无人提及,仿佛一切从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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