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青山情》慢慢爬的蜗牛

2、第二章

　　第二章踩了他的鞋带
　　凑到门房的师傅那里打听到离学校两站地远的柴市巷早上有早市，第二天一大早，于悠挑着扁担找到了地头，挨着一个卖水果的大哥蹲下等着客人上门，他也没有秤，花一块钱买了一卷塑料袋，一袋装八成满，先装了十几个袋子，整整齐齐摆好，开始吆喝，“新鲜的玉米面，两块钱一袋了！”
　　“自家地里的玉米面，便宜卖，两块一袋了！”他脆生生的嗓音，混在此起彼伏的叫卖声里，倒也有模有样的，跟着妈妈在集上卖过花椒的他，晓得闷声发不了大财，而且东西还得收拾得打眼些，他特意挑的白色塑料袋，衬着黄澄澄的玉米面，看似随意的排成个三角队形，还是蛮招人的。

　　“不是染过色的吧，这么黄？”一个老太太弯腰捏了点在掌心里揉搓。
　　“您仔细看，这是俺家自己种的，不是化学处理过的东西，不信，您尝尝？”
　　老太太板下脸来，“这也是能随便尝的，要不，你尝尝给老太太看。”于悠三个指头捏了一小撮搁嘴里，“我不说瞎话，也不是蒙您，真是俺家种的，您可别错过了，都是俺家去年秋天自己留着吃，挑拣出来的好玉米，没化肥没农药的。”

　　老太太瞅瞅于悠那张实诚清秀的脸，有些心动，“便宜点，多拿你几袋。”于悠有些为难地瞅瞅颤颤巍巍的老太太，“不能再便宜了，要不，我给您送家去，您看，行不？”

　　他抡得这一小锤子正砸在老太太的心尖尖上，“这么着吧，一百五我包圆，你给我扛上楼。”于悠在心里算了算，亏是亏了点，可是这么个大主顾，真不舍得放过，抬头忽然看见远处有两个戴红袖章的人顺着一个个摊子收钱撕票的往这边来，他立马蹲下身，收拾东西，“行，您痛快我也痛快，我给您送家去。”

　　从老太太家出来往回走，肚子里咕噜咕噜的造起反来，路边摊上滑嫩嫩的豆腐脑，香喷喷的丸子汤，油锅里打着滚的大油条，他瞅了个眼饱，然后在馒头摊上买了四个馒头，本想再买根大葱就着吃，一问价钱吓了一跳，一斤三块，一根就得一块，他愣在当地，不由地琢磨自家的苞谷是不是卖得太掉价了点。

　　开学上课后，于悠敏感地意识到经济基础差异下的境遇差别，原本就不多言的他更沉默了，偏安一隅，埋头苦读。“十一”七天黄金假期前夕，实中建校以来的第四十五届秋季运动会开幕了，校体队最意气风发的时刻也来临了，看吧，在飒爽的秋风里清一色穿着校队统一购置的运动短裤背心，在比赛场地上所向披靡的都是校体队的宠儿们。

　　看台上呐喊声加油声声声震天吼，伴着雄壮的运动员进行曲，令人时时热血沸腾，不知不觉间时间飞逝，赛程已堪堪过半，在经历了高潮迭起的一天后，颇为平和的男子五千米预决赛开始了。

　　这不是个讨喜的项目，四百米的标准跑道要跑十二圈半，赛程漫长的有些乏味，但今天安排的赛事基本结束，偌大的操场上只有这一项在继续，被赶鸭子上架的于悠便混在这群拖着腿喘着粗气的疲驴队伍里远远近近的在人们的视线里打转。

　　跑完八圈后，于悠觉得问题不大，开始慢慢加速，其实他跑起来很好看，脚步轻盈，象小鹿似的一蹦一蹦，蹦一下便往前蹿一截，蹦几下便蹿出了老远，这极具观赏性的姿态让观众们来了精神，掌声喝彩声不断。

　　他有些受惊，便想赶紧跑完，结束被这么多人当熊猫观赏的经历，于是，在观众的眼里他就象只稍稍惊惶的小鹿，轻轻一点地，再轻轻一点地，在夕阳下撒着欢儿的冲过红线，躲回了宁静的森林深处。

　　下场后，几个热情的女孩子递来的矿泉水和毛巾让他受宠若惊，心底也有些丝丝的甜。体委张泉拍着他的肩膀道，“哥们，真人不露相啊，明天再出趟差吧，宋伟的脚崴了，你顶他的缺儿，跑4×400接力的最后一棒。”

　　次日，十个班十支队伍杀气腾腾地上阵了，于悠所在的八班分在有四支队伍的最后一组。他有些庆幸好在是最后一棒，要是第一棒，他也许会紧张过度出些掉棒腿软的岔子。张泉拉着他们站成一圈，手搭在肩上，齐声高喊，“八班必胜！”响亮的号子惹来对手的白眼一片。

　　发令枪砰地响了，于悠闭上了眼，让自己平静，很快，打头阵的张泉回来了，第二棒顺利交接，暂时领先，片刻，第三棒也风一样的出发了，于悠站上交接区，做好准备，稳稳地握住队友送来的仍挟着风声的棒，出发！
　　前面几步之遥处，亮蓝的身影是他眼中唯一的目标，如果说昨天是漫不经心的小鹿，那么今天的他就是一匹不羁的小马驹，四蹄飞扬，赶云追月。近了，近了，终点的红线已扯了起来，距离那个亮蓝的身影也只有半个身位，拼一把！最后一处拐弯，俩人几乎并排着出了弯道，而前面五米处，便是论成败的终点！

　　变故，就在那一刹那发生了，亮蓝身影的鞋带松开了，长长的甩开在跑道上，和他如此近的于悠一脚踩上了那条要命的鞋带，然后，于悠冲线了，那位老兄被绷直的鞋带绊个展展的马趴，极惨烈的趴伏在于悠的脚后跟处，也悲壮地冲了线。

　　他膝盖上擦破了一大片皮，血珠密密地冒出来，下颌上赫然一道红痕，于悠刚要蹲下来察看，就被围拢上来的人推搡出圈外，“轩哥，你别动，海子去喊马校医了，你忍一忍！”
　　“操！这么大片的伤，那个挨千刀的小兔崽子！”
　　一个女孩柔柔地道，“这手绢是干净的，轩哥，你擦擦汗，别让汗滴下来蛰得伤口疼。”
　　于悠，等在圈外，看校医背着医药箱急匆匆地过来，用碘酒消毒，又洒上些微黄的粉末，“结痂前尽量别让伤口碰水，按时再上点云南白药就没什么大碍了。”
　　轩哥，他竟然害鼎鼎有名的轩哥在众目睽睽乾坤朗朗之下栽了个大马趴，于悠的心有些乱了，直到凌轩被他的哥们儿背着离开，他也没能说出那句在喉咙里盘桓许久的“对不起”。

　　张泉叹口气，“赶紧给轩哥去好好道个歉，虽然是无意的，可是……”今天也许是凌轩有生以来最狼狈的一天，投案自首也许能好过些，“去时，记得喊上我。”
　　于悠摇摇头，“不关你的事儿，谢了。”下午，于悠等在校门口，等着了略微有些长短腿的凌轩，匆匆一扫，原来他生得这样好，尤其那双狭长的丹凤眼，象画出来的一样撩人，弯得可心可意，“对不起！害你受伤，我心里很过意不去……”
　　“是吗？”凌轩斜睨他一眼，直截打断，“你是要踩着我扬名立万儿吧。”
　　“踩了你的鞋带，是我的错，但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凌轩身边的一个自来卷一脚踹开于悠，“好狗不挡道，再叽歪，老子在这儿就涮了你。”
　　于悠没有去拍裤子上的脚印，只是忽然想起一句话，阎王好哄，小鬼难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