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闭眼》夜宵焚晷

8、暴风雨前

　　天才做天才的事，白痴做白痴的事。
　　我做我的事。
　　既不是天才又不是白痴的事。每天看书啊挨打啊，我都快像树上的知了习惯在夏天叫。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啊。
　　我把书翻开，一般压好，整个地卷了卷，搞个中国古代人的样子，开始摇头晃脑，眼睛瞟啊瞟，其实没看见多少个字。那些人真要是这样看书的还能考出好成绩的，那我真是要佩服他们的强大了。怪不得要考那么多年，这样一天下来还没我躺在床上看一个小时的字多。
　　我一跃坐到窗台上，比量了下发现足够长，干脆把双腿都移到窗框上，一脚搭另一脚，后背靠着木质窗框，把书环抱在胸，闭目养神。
　　真是无聊，人界美女何其多，我的美女们，你在哪里？
　　想我一代俊男，只因我父抓人时没及时跑掉，落得如此结局，唉，罢了，罢了。
　　我叹了口气。
　　“是在想我吗？”
　　耳边忽然传来温湿的呼吸，由于靠得太近，导致我的耳朵极痒。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我一睁眼。
　　如果上帝让我提前知道结果，我是打死都不会睁开双眼的。
　　我一看见说话人，“妈呀”的一声惨叫，身体摇晃，重心不稳，翻身摔下窗台。
　　“就算你朝思暮想的人忽然出现在你面前，你也不要这么激动嘛。”无耻的依斐可无耻地对我说。
　　“滚。”我顾不得什么等级顾忌了，还好只是一楼，要是我坐在六楼的窗台上，被他这么一吓，我不就直接投胎去了。
　　我挣扎着站起身，狠狠瞪了他一眼。
　　“媚眼如丝。”还没等我调整过来，依斐可忽然冒着这么一句，赛爷我当即吐血，刚从窗外爬回又摔了回去。
　　见过恶心的人，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人！
　　我恨不得朝那张英俊无比的脸用力打上一拳！
　　“依斐可，你想害死我啊？！”赛爷再度爬回，累倒在窗台之上。
　　“没办法，谁让小赛德利斯这么可爱，还给我抛媚眼。”依斐可嬉皮笑脸地凑过去。
　　我把这个厚脸皮粘过来的家伙推向一边。“你是弱智吗？白眼和媚眼都分不清。”
　　他锲而不舍地再靠过来：“哎呀，我家小赛德利斯给我的所有眼神都是魅力万分的媚眼啦。”我一阵干呕。
　　“依斐可殿下若没有什么事的话，请回。”
　　我变变脸色，换了副严肃的神情，跟这种人怄气实在是有损我的形象。
　　“谁说我没有事了。”他一把把我从窗台上拽下来，我没预料到他会来这招，毫无准备地摔进他的怀里。
　　看到依斐可近在咫尺的脸，胃里又是一阵翻滚。
　　“殿下，男男授受不亲！”我毫不留情地推开这厮。
　　“依斐可我太伤心了，小赛德利斯怎么这么跟我见外呢，这让我怎么活啊……”
　　我置若罔闻，权当听驴子叫唤。
　　等他嚎完了，我看也不看他地问：“说，找我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吗？没想到比加略的考生院都有这么多房间，院长真是越老越糊涂了，连名册都不知道准备，害得我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是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骚扰吧，我斜视了依斐可一眼，他厚颜无耻地咧嘴一笑。
　　“还好，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既然殿下已经找到赛德利斯，那可以走了吧。”我忍着想扁他的冲动，尽量做了个礼貌的“请”的手势。
　　“小赛赛，你真的这么狠心？”依斐可做出满是委屈的神情。
　　“嗯。”我发出一个音，不看他。
　　“你真的这么忍心？”依斐可转到我眼前，双眼水汪汪。
　　“嗯。”我把头一撇，继续一个音打发。
　　“你真的……”
　　我打开房门，把依斐可推出门外。
　　“您慢走！谢谢惠顾，请勿再来！”发力狠命摔上房门。
　　门外响起无比哀怨的鬼哭狼嚎：“小赛德利斯，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捂着耳朵走到里门最远的窗户边，看见安德烈从远处走来，挥手示意他从窗子进来。
　　安德烈单手一撑窗台翻身跃入。
　　“怎么回事。”显然他也听见了某人的嚎叫声，照依斐可的大嗓门，估计整栋楼都知道了。
　　“没事。”我递给他两团棉花，然后往自己耳朵里塞上两团，靠在床上看书。

　　女人黏人，这是好事，但如果天天被一个男人粘上，不是上辈子坏事做多，那就是你此生注定只能作为杯具。
　　当我第一天第十三次看见依斐可那张脸，我蒙生了不敲昏他就敲昏自己的念头。
　　考完试我一定要立刻离开这鬼地方。
　　立刻！马上!
　　好不容易甩掉他，寝室是不能待了。
　　我想起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像依斐可这种人绝对不会去那个地方。
　　嘿嘿。

　　“嗨，赛德利斯，好久不见了。”
　　我撇撇嘴，还不是拜某个变态男所赐，跟踪与反跟踪的游戏，我玩得容易嘛我。
　　“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没见过我。”
　　我给管理员丢了一句话，自在自得地往二楼奔去。
　　“谢……又不在？”
　　我伸脚挪开椅子，环顾了下四周，没发现谢维尔的踪影，难不成他也遇到变态，忙着摆脱？
　　下一刻一想有谁敢追着谢维尔，我不禁打了个冷颤。
　　那他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偌大图书室，再无二人，无人逼迫，当即失去了苦读备考书籍的兴趣。我倚着栏杆，微微打量整个二楼的布局。
　　虽然没有在一楼久待过，但至少凭着我敏锐的感觉，一楼……不就是个普通的一楼嘛。总台的管理员，排列整齐的书架。我没在瞎扯，一楼太普通了，才让我总觉得二楼有什么地方透着奇怪，但又说不出来。
　　或许是每次来时都直接被谢维尔逼着看书看书，从来没注意过每日看书的环境，今天一看竟然是有些不适应。
　　我有些懒散地仰了仰脖子，活动活动脖颈。是我多心了吧。
　　趁着谢维尔不在，找找看有没有小说什么的，要知道赛爷我在人界上课，为减少身心收到戕害，可都是一本一本小说度过的。
　　站到一书架前。
　　嗯哼？《史典大全》，看到历史我就犯晕，pass掉。
　　《保你一日学会音韵》，怎么跟人界做推销的烂书一个道的名字。丢到一边。
　　下一本。
　　《霄上七重天》。霄上，七重天？明明是九重天，这破书！我随手一翻。
　　果然，目录上，圣都为首，尾随的是三城，接着只写了三区。阿克丹区和比加略区根本没有提及，一看就是盗版的，连仿真版都算不上。我就是阿克丹长大的，赛爷我人就在比加略区，这破书真是在比加略的图书馆，竟然还没写上这两地方。这书的作者可以拉出去枪毙了。
　　我五指一推，寻找封面上作者名字。
　　西格罗多？
　　好，西格罗多，拉出去毙了。
　　下一本。
　　《天界销魂之美男录》。连这种东西都有？哇咔咔，肯定是天界销魂系列，那一定有美女录了。我两眼放光，双手并用，来回搜索，把美男录附近的书翻了个遍。
　　结果是，没有。
　　劈死你个作者芭乐的，怎么不编美女录。我捡起被甩在一边的《天界销魂之美男录》。本人很记仇的，一本书惹到了我，我一定要记住作者的名字，日后若与之相见，哼，玩死丫的。
　　抖抖上面的灰尘，封面的标题挺大，那字龙飞凤舞，倒有些意蕴。我仔细寻找去，在一角看到更龙飞凤舞的字。西……德……西德……什么鬼东西，连字都不会写。
　　罢了，罢了，来于尘土，亦当归于尘土。我一抬手，那书一个抛体运动，重新跌入灰尘当中。
　　《火系魔法》。乖乖，这可是好东西。我如饿狼扑食般打开这本书。
　　先天不足，后天怎就不能弥补了？天生不会魔法，我还可以学啊，没人教赛爷我不能自学啊？火系魔法，欧耶……
　　焰之术……
　　正在我打算继续看下去的时候，楼梯上忽然传来脚步声，凭我过人听力，这绝不是图书馆管理员，莫名感觉熟悉，但一时半刻却记不起是谁。我心生警戒，随手抓起几本书连着早就捏在手中的《火系魔法》跃出窗外。
　　“哎哟。”一楼没把我摔死，这次竟没注意到是在二楼，我的小蛮腰一闪，剧痛无比。
　　我没事跳什么窗啊我，来个人会死人啊，图书馆又不是我家开的，我跑什么啊我。
　　唉，反正已经跳出来了。现在从外面跑去跟管理员说要借这本借那本，多半会被认为是偷窃自首。
　　算了，顺手牵书也不错。
　　抱着一堆书，我哼着歌往寝室走。

　　“安德烈，我回来啦。”身体倾斜，与一腿成直角，双手抱书于胸，膝盖一弓再一伸，一脚“嘭”地踢开房门。
　　“安……唔，不在啊。”我耸了耸肩，把书往自己的床上一扔，紧接着把自己也扔柔软的大床里，哎哟我的妈呀，还是床舒服啊。
　　躺着躺着，我只觉身心更为舒畅，没有老爸在耳边磨叽，没有死人达不冷不热的死人声音，没人骚扰我没人强迫我看书，这日子……这小日子真是过飘了……唔。
　　有吃有喝只一点不合我意，没有美女伴我左右。想我人界是何等风光，粉丝团大有排山倒海之势，赛爷所到之处，丑男不生，引无数美女抛媚眼。
　　桃花日日开而久不败。
　　桃子一结一大筐。
　　半路杀入了一所高中，以我的智商小学初中直接跳过去，在说我的年龄也不合适在小学初中待着，直接混入大学就太失去体验人界学生生活的机会了，我知道人界有高一和高二，却忘了还有高三。
　　每每想起桌子上满满堆着山高的试卷，要抄笔记还得伸长脖子，长期下来，我都要怀疑自己曾被吊死过，才会把我的脖子拉得那么长。
　　高三的日子虽然痛苦，一方面是自己的选择，出于“自作孽，不可活”我打死都不承认自己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另一方面整个高三并不是完全的黑色天空。
　　从来没有吃早餐的习惯，每次被叶佳佳拧着耳朵训斥我，威逼利诱要我吃掉她总是“一不小心买多了”的早餐。我咬着饱满雪白的馒头或者炸得金黄的油条或者芳香四溢的煎饼等等，嘴里塞得满满的，再喝一口牛奶，每天都有免费早餐吃，这真是太幸福了。
　　“明天给我记着吃早餐，听到没？！”叶佳佳双手叉腰柳眉倒竖着冲我吼道。
　　“嗯嗯。”我忙着狂吃海喝，敷衍地点点头。
　　等到第二天，照样不吃早餐，她叶佳佳能把我怎么着，难不成还能把我生吞活剥？
　　“史璃德！你当我的话是耳边风啊，吃个早餐会死啊！”我捂着耳朵饱受某暴力女的摧残折磨，叶大人练完狮吼功，对我伸过一只手。
　　“呐，马上要早读了，赶快把这些吃掉！”她看向一边，仿佛不是在跟我说话，我犹豫着到底拿是不拿。叶佳佳等了半天没听见动静，把头一扭，杏眼一瞪：“我让你把它们吃了，你耳聋了是不是？！”
　　我“嗖”地把袋子里的东西抢过来，狼吞虎咽，一顿饱餐。
　　“慢点吃，赶着投胎啊，小心噎死！”又是一声吼。
　　她不开口还好，本来没事的结果被她吼出了事情。我噎得白眼直翻，急忙抓过桌子上的牛奶一口灌下。
　　“哼~！”叶佳佳抬腿踢了我一脚，鼻子一哼，走了。
　　我无语地低头揉着自己可怜的膝盖，感觉头顶一阵压力，有人站在我前面。我一抬头就看见了叶佳佳那张凶神恶煞的脸。
　　“那……那是我一不小心多买的，别以为我是专门买给你的，少自作多情！”说完送我一个白眼，扬长而去。
　　我彻底无语了。
　　看着她远去的气场极大的背影，我扬起嘴角。
　　其实，有些事，我们不说，但我们都知道。
　　也有很多事，我们说了，但我们从没没有真正知道过。
　　一想起大一的一段时间，我的眼睛微微的疼。我抬起手臂，盖在眼皮上，逼迫自己不去想以前怎么样。
　　毕竟，那不是属于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