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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陌生人爸爸 ...

  •   左音原以为会无眠的夜,结果一觉到天亮,睡得出奇香,她都不好意思承认还做了一个小小的春天之梦。
      江儿不在床上,也不在房间里。她暗觉不妙,咒骂一句冲出房间。
      接下来看到的画面令她目瞪口呆,她扒拉着头发不知道该张大嘴表示惊讶还是瞪大眼表示愤怒,只见江岩与江儿穿着同样的橘黄色亲子装,有模有样地端坐在餐桌旁,一会儿抓面包片,一会儿端牛奶,那动作整齐划一得,就跟排练过似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他们见了左音,同时挥动着左手,问候,“早啊!”
      注意,是左手,不是右手。他们都是左撇子。
      江儿爵完口里的面包,看了手表,冷静地说道,“四十分钟整。”
      江岩翻翻眼,“我早说说过的。”
      左音大为困惑,“什么四十分钟整?什么早说过的?你们在搞什么?”
      江儿像江岩那般地翻翻眼,“好吧,你赢了。”说完和江岩同时拿面包去蘸牛奶,然后送入口中。
      左音双手叉腰,愤怒着一张脸,“你们最好有一个人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江儿抬起头,不无凝重地凝视她三秒钟,然后语重心长地说,“左音女士,难道我没有无数次提醒你,不要叉腰瞪眼么?那是中年妇女才有的动作,别告诉我你迫不及待想要加入她们的行列。”
      左音放下手,泄气,气势顿时弱了五成。“左江儿先生,你伟大的母亲不是教育过你,真正的男子汉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么?请不要叉开话题。”
      江儿左岩同时耸肩。左音手贴额门,胸口一口气上不来。
      “噢——是这样的,我身边的这位男士告诉我你不过九点半不会起床。”
      “可我为了养育你早就养成了良好的作息时间,这个你很清楚的呀。”
      “是呀,我诚实地把你这高尚的品德告诉给他,结果••••••”他努奴嘴,“显然他说的才是正确的。”
      “这只是意外。”她抗议,但明显没什么底气。难道真是因为昨天累过了头,打乱了她一贯的规律?“那这衣服是怎么回事?我可不记得我们的包里有一件这样的。”
      “是的,你记得很准确。事实上是他早上送给我的,我想不出不接受的理由。”
      “难道你妈妈我没有告诉你不能随便接受陌生人的东西么?尤其是••••••”
      “他说他不是陌生人。”
      “他不是陌生人那他是什么?”左音无名火气,这江岩和江儿才认识几个小时呀,就吧唧吧唧黏一块儿了,还培养出一手的好默契。不行,这太危险了,不能让江儿跟江岩挨得太近。 “•••••••好吧,就算他不是陌生人,那他也属于你完全了解彻底放心以至不用银针就可以安心吃下他的赠予之食——的人么?你能确保在他那道貌岸然的人类外表下就不是衣冠x兽?你验证过••••••”
      左音说得唾沫横飞,乍然之下看见某人越来越紫青的脸,本着人道主义的立场她还是稍作解释,“不是特指,不要紧张。”然后继续,“左江儿小朋友,江湖险恶,不想被三聚氰胺毒成大头娃娃的最好不要轻易接受天外来食,不想被拐去砍掉手脚割掉舌头并沦为骗钱工具的就不要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家伙搭腔。这些基本的常识,我以为不需要向一个已经七岁大的小家伙强调。”
      江儿冲她扮个鬼脸,故意举高了一个面包圈,抛出,探头,面包圈稳稳落入他的小嘴巴里。享受地闭上眼,细细嚼一嚼,嗯——真香啊!
      “好吧,趁那面包圈还没被确检为地沟油商品,你最好赶紧吃,吃完我们撤。”
      “是回A市的意思吗?”江儿歪着脑袋问。在得到肯定答案后他愁上眉梢地问,“在走之前,如果我有困惑,可以弄弄明白么?”
      “比如说?”
      “如果一个长得很帅的人告诉你他是你父亲,该怎么办呢?”
      “••••••什么意思?”她看着正啃面包圈的江岩问江儿。
      “就是——”江儿翻着白眼表达对左音差劲的语言理解能力的鄙视,“喏,眼前这位好看的先生告诉我,他是我父亲,并给出了让我几乎信以为真的证据。”
      “不——不——”左音失声尖叫,“你肯定不会相信的,江儿,快告诉我你绝对不可能相信。”
      江儿云淡风轻地挑挑眉毛。“反正这事也只有你知道。”
      “左江儿,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亲妈啊!”左音哀嚎,抢过他的玻璃杯,把他拉近卧室,一把摁床上,警告声“不许出来”。然后三步做两步,大步跨回餐桌处。
      江岩成竹在胸的样子,微笑地喝着他的热牛奶。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竭力控制着情绪,才不至因愤怒而破口大骂。
      说实话,这是个毫无创意的问题,东窗事发被算计的那个人通常都这么问,而布局的那个人则是毫无意外地等着对方笨蛋在跳入了自己的坑后还傻不拉唧自己躺好任其填土。
      “为什么呢?”江岩嚼着舌尖上的字,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左音睁眉怒目的表情。“目的不是显而易见么,怎么,要说你不明白?”
      “我明白你个——”左音怒火中烧,差点就绷不住操起国骂了,所幸刹车及时,没有中江岩的激将法。她咬牙切齿,皮笑肉不笑地回敬道,“恕不才,看不懂你江大教授的高深莫测。”
      江岩面露失望之色,不知是真是假地动情地说道,“我还以为你最懂我。”
      左音冷笑,“让你失望了。”
      “也不完全是,毕竟八年了。”江岩认真地说道,“这么长时间,其实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包括让一个正常的物理教授神经错乱乱认后人?”左音不无嘲讽的语气,她看出江岩不肯正面对待,企图跟她绕小九九,那她就偏不让他得逞,她要改变战略,不跟他玩僵持战了。“听着,江岩,我不知道你想搞什么,也根本不想知道,但无论你要做什么,只要你的企图打到我和江儿的头上,那么,抱歉,你不得不相当失望。我说到做到。”
      “是么——”江岩脸上闪过一丝隐忍之色,但只是一瞬间,一瞬间过后,他即恢复那认真然而戏虐的表情,“我完全不怀疑你对刚才那句话的执行力。并且,我知道你是一个成功的母亲,江儿在你的荫庇下成长得很好。但是,无论如何,他都需要一个父亲。”
      左音有一瞬间的怔忡,但也仅限一瞬,一瞬过后,她阴冷地勾起一抹唇线,“与你无关!”
      “可是音音,你不觉得,我和江儿,我们会是完美的父子么?没有人比我更能适合当江儿的父亲。”
      “是么,很遗憾我的想法与你刚好相反,世上任何人都比你有资格。”
      “你有问过江儿么?”
      “••••••”
      “江儿才最清楚谁最适合。为什么不尊重他的意见?”
      一句话说得左音愣住,这货果然已经收买了江儿。她暗思三秒,丢下江岩,“蹭蹭蹭”跨进卧室,凝重而严肃地摸摸江儿额头,质问,“说,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江儿打掉她的手,嘟哝起小嘴巴,坦白地说道:“他答应帮助我直接读四年级。”
      “就这个就把你收买了?”左音佯怒地诘问,但心里暗暗被江岩的城府所惊,他不但一下子捏准了她的软肋,仅一个早上的功夫便把江儿的命门拿准。江儿聪明,又勤学苦读,所以成绩相当好,心理和智力上的发育远高于同龄人,六岁时已经达到三年级的水准,可左音从长远考虑一直不肯放手让他学习,而是采用慢教育的方式寓教于乐,故意放慢他的成长步伐,七岁了还在读二年级,这样江儿诚然多了成长的快乐,但与同龄人在心智上的差距让他苦恼不已。他一方面他认为班上的同学都是小孩子,不屑与他们为伍,另一方面,那些孩子嫉妒江儿,正好疏离他。左江在班上没有朋友,小小年纪就得体验会当凌绝顶的孤独。
      为了直接跳级,他跟左音和老师斗争,老师是舍不得放江儿走,左音是不敢。所以江岩许给江儿这么一个重量级承诺,诱惑力巨大呀。
      “但是,左江儿你得明白,这不能构成你出卖我的理由。我是你母亲,亲妈呀,难道不比跳级更重要?”
      当然是妈妈重要呀,妈妈才是无与伦比的,江儿心里这么大喊,但不善表达感情的他就跟江岩一样,面无甚表情,但语气里有愧疚,“我又没说答应。”
      “好吧,左江儿,我们说正经的,你喜欢那个人?”
      江儿不语,凝视着左音揣度她的心思,就是他这大人才会有的察言观色令左音深深担忧。老实说,她宁愿只要个普通的孩子。
      “不要管我,直接说就是。”
      “是!”江儿一眨不眨看着她说,那双明亮清澄的大眼睛美得令人赞叹,但在那清泉的清澈下是那般深不见底的幽思却令人心碎。
      “江儿,收拾东西,我们恐怕得走了。”
      她站起身,目寻他们的行李箱。她决定先带江儿走,至于江岩,她过后再跟江儿解释吧。
      但江儿一动不动,只是看着她。
      她重新蹲下来,蹲至于他同等高度,凝重表情以强调她决定的坚决性,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给校长打电话了,替你请了一个月假,顺便交代了转学事宜。”
      “什么?”
      江儿安慰的表情,“他原本是要替你辞职的,是我劝服他,凡事留余地,万一——”
      “这混蛋——”她一口气上不来,怒火攻心,气呼呼摔门而出,顾不得战略不战略了,本性毕露,破口大骂,“你大爷•••••••(鉴于国情,此处省略国粹若干,亲们自行想象哈)”
      左音骂得脸红脖子粗,哪里看到江岩和门后江儿默契的那一笑。
      他们静看着她狂蜂浪蝶的发作,左音盛怒之下随手操起桌子上的杂志劈头盖脸砸过去,江岩一边闪躲一边还得提示卡壳的左音一两个关键词,以帮助她顺利地发泄完心中怒火——江岩谓之“极端战术”。因为他知道,左音对他有很深的芥蒂,那芥蒂既不是恨也不是怒,当然更不可能是爱,他姑且称它为“回避”吧,她回避着他,无论在表面上还是内心深处。她故意漠视他,平静而克制地对他,在与他之间挖开一道鸿沟,她全身戒备,时刻提防,以便在任何时候退居鸿沟千丈之外,不失礼貌地提醒自己,也提醒对方,这就是我们的距离。所以他激怒她,让她自己怒气冲冲地跨鸿沟而过。
      这种特殊的和解方法曾是他对付左音百试不爽的招数,但今天,他听着那久违的连珠炮弹,一时心情有点小复杂,阴谋得逞固然令人高兴,然而这胜利并非沿袭自己的初始计划,而是来自一个七岁孩子的小脑袋,想到自己激将那么久,却不如孩子的一个小计,心里不是不感慨的。
      左音打骂过了头,累得胸闷气短,扔掉杂志,一口喝干江儿剩下的牛奶,就近坐下“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江岩也重重踹着大气,趁机躲得她远远。
      这时,诺基亚那经典进行曲响起,两人同时去掏电话,拿出电话相视一愣,却是江岩的电话,他得意地冲她晃晃,愉快地摁下了接听键。
      然而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却不令人愉快,他只在对方一声“喂”后便沉下了脸,恢复成他惯常有的那寒月冬瓜挂霜脸,随后越来越阴沉可怕,令左音不禁一震。
      电话在江岩极度嫌恶的语气中挂断,他拿着电话半天没有改变凝重的表情,这期间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两人皆不说话。
      最后还是江岩开口,他故作轻松地亮了亮电话,“不想知道是什么电话?电影里通常这都表示有重大事件要发生了不是吗?”
      “不想!”左音答得倒干脆,随后却不由自主加了一句,“你居然还知道狗血的电影怎么演,奇迹得真狗血。”
      江岩憎恶看电影,这曾是他们吵架的源头之一。左音现在拿这个讽刺他,很明显是极端战术起了作用。
      江岩耸耸肩,“你想或者不想,真相就在那里,迟早都要发生。估计半分钟之内,你的电话也会响,而且,我觉得你也不会欢迎它的。”
      像是为了等待,他们谁也没开口,左音心中默念着阿拉伯数字,第29秒,就像所有电影都不可避免的狗血套路,她刚默念完30,电话响起,与刚才一模一样的音乐,左音摁下接听键。
      是安芝的电话,安芝小心斟酌着词句,先跟她寒暄两句,问问江儿昨晚的睡眠情况,最后摊牌来意,Q大昔日的校长,也就是江岩江海的父亲,约了二老,说是替左安接风,最终目的却在江儿头上。
      左音皱起了眉头,江校长这一举动在她意料之中,她早有准备,倒是江岩的反应令她意外。
      “别理他就是。”江岩说。
      “为什么?”
      “你心里这么想的呀。”
      “谁说我心里这么想,我就要带江儿过去。”左音逞强道,虽然她心里一百个声音在同时呐喊着“我不愿意,我不愿意”。
      “如果你是为了反驳我而故意这么说,那你就太低估你这愚蠢的错误犯下的后果,你日后会为之付出惨痛的低价。”江岩说得如诅咒一般。
      事实上,等不到日后,很快,她就彻底明白那代价远非想象中来得那么轻松,江校长不是二老,跟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是江儿的爷爷——没错,“爷爷”,这两个字闪过左音大脑时令她周身一震,刚下火车时那种时空倒错的感觉又回来了。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带江儿去会江校长,同样的情理,她没必要迎合任何人的要求,尤其是那些跟江儿沾亲带故的人。江儿是她一个人的,是她用命运赌回来的战利品,她恨不得断绝他一切藤藤蔓蔓的关系。

      这种占有欲很可怕,令她自恃不能,她纠结于要不要让江儿认祖归宗,回归到那所谓的血缘关系里去,或者带着江儿只身闯荡江湖,就像她当初设想的那样。可现有的社会毕竟是一个靠血缘关系编织的人情社会,她不知道自己这一举动会给江儿带来多少现实的影响。毕竟,江校长(左音不知道他早已官升两品,是教育局的当家局长)和二老铺垫的背景关系相当客观,而她,一个小学思修老师,在江儿的抚养质量上都有待改善。
      江岩以为左音知道她即将面对的都是些什么人,只道她难为情,他那物理特征明显的大脑才不会往那些地方去想,他心里虽然对她鲁莽答应赴宴一事大有意见,最后却鬼使神差地说,“我带江儿去。”
      左音和他一样对他这一举动大为困惑,但动物的趋利性令她条件反射地答应下来,“好啊!”
      江岩不置可否地微微点头,左音尴尬地别开脸。
      江儿从卧室出来,在左音身旁站定,他淡漠地扫视一眼极不自然的二人,开口道,“这么说,你们就某事达成了一致意见咯?只是有没有谁能告诉我这个当事人,我将要见的是什么人?”
      江儿作为单亲家庭的孩子,再怎么说,对亲人总有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渴慕的,无论接着又要见什么人,他期待大于戒备。从遇到第一个左安舅舅以来,江儿的身上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尽管他有意压抑了,但逃不过左音的眼睛。说他满心欢喜也不过分,这个发现初令左音惊讶,后转为不解,而他与江岩的默契则令她不安,但很快,她就释然了。因为江儿用她才看得懂的暗语告诉了她,只要是她不高兴的人,他就不会亲近。基于此,她才那么爽快答应了江校长的请求吧。
      她揉了揉江儿偏黄的头发,做个鬼脸,说道,“你将要去见一个跟欧文爷爷相似的人,他也会要求你叫他‘爷爷’,当然,你要是不喜欢,就可以不叫。”
      “那我应该叫他什么?”
      “随你高兴。不过,首先你得把这件难看的衣服换下来。”
      江儿看向江岩,江岩翻了翻眼,“虽然我不认同你母亲关于衣服的评价,但也觉得我们最好还是换一换衣服。”
      江儿奔回卧室换衣服,江岩转身的瞬间,左音低声对他说道,“明天,明天我带江儿走。你们有今天下午及晚上的时间。”
      江岩转而回来,脸上荡开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难道你还不明白,你已经走不了么?”说完大步跟进卧室。
      房间里一小一壮两个男人脱光光赤身面对,江儿第一次见到男性的身体,他明白那是他未来的样子,与妈妈会大不相同,但他还是充满了好奇与不解。江岩大方地任江儿看,帮助他穿戴好,心里在想应该什么时候教江儿一些基本的常识。在他心里,已经迫不及待在规划未来美好的蓝图了。对这个,他有信心。无论别人说什么,他都会坚定不移地听从内心那个声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陌生人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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