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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四谛&浮生繁华合篇——曼陀罗华(3) ...


  •   “哈……”思绪从那时的胡闹中回转,缘醉莫颇有失落的笑着看向对那酒葫芦颇有些爱不释手之意的光世,“唉,真是可惜了鱼崽你那海量,不然洒家又能多一个的酒友;可惜可惜,你和师尊一样,都是不悟之人啊,啧啧,怎就如此想之不开?”
      说罢掌风轻启,缘醉莫求将还在光世手中的酒葫芦吸回手中,开封瞬间一阵浓浓的酒香溢出,光世下意识的寻香转头看过去,那香味在缘醉莫求仰头之间随酒液滑入喉咙,又在他抹抹嘴角满足一叹后轻轻弥散而出,融入带着些许清新水腥之味的空气中。

      “缘醉师兄,口业。”光世见缘醉莫求饮酒不禁微微皱眉,虽然顺其本性而言他其实颇为喜爱酒那特殊的香气,“酒戒沉重乃五戒之首。你开戒多年,虽在大处从不误德行,开戒破戒虽依于一念变寰,但看在外人眼里不免落得口实。”
      “啧啧啧,鱼崽啊鱼崽,莫怪我说,你确是与师尊愈来愈像,尤其是说话的口气。”缘醉莫求再饮一口,便歪躺在岸石上,闭目翘腿好不自在,“比起我来,你倒是更像师尊的徒弟,满是佛家戒律在心,束缚得人都言不由衷。你看你,看我这酒葫芦的眼神,亮晶晶的比起之前分毫不差,可惜可惜,却不若当年初见时那番坦率。”
      “酒本性无罪却易乱人心,所以酒是遮罪而非性罪。虽记得不甚清晰,我可却了解饮罢了酒……”光世思及儿时形骸一阵尴尬,“人便与常日里……有所不同,好生奇怪。”

      “那是那是,你说的对。酒本无罪,人却把自身杀生偷盗邪淫妄语之罪推给酒,”缘醉莫求摇头晃脑,“酒啊酒,你可知你顶了个有罪的帽子,好生冤枉……”
      “这……”光世思索片刻,“饮酒,人易纵逸言行而不能守护诸余律仪,且是事实。杀生偷盗邪淫妄语之罪,也常由饮酒而起。酒戒,终是有其道理。”
      “鱼崽你这就不懂了,俗言道,酒壮耸人胆;恶人却不为恶,非是不想而是不敢,三杯黄汤进肚,终见恶人本相。而好人,”缘醉莫求指指自己,“终日饮酒,除了惹得师尊不喜之外,你何曾见我为恶过?酒不醉人人自醉,罪不在酒罪在人啊……”
      “我当然知晓你之本性,酒不能扰;然并非众生世人皆到你之境界,大多善恶参半,一念为善,一念为恶,饮不饮酒有时却可左右这一念善恶。戒酒之目的,是支允众生更多机会滋生善念。”光世思罢有些忧心的转头看向缘醉莫求,“修行者饮酒,于众生来说终不是好表率。莫不如此,无惑僧老怎会责你开酒戒而惑乱雷峰众僧之修行,连佛首都保你不住。”

      “哈,鱼崽是在埋怨师兄没有长驻雷峰带你玩耍吗?”缘醉莫求看了看一脸忧心忡忡的光世,心道天性自在的鲤鱼一条竟修行得如此严苛刻板,师尊你是应该高兴还是不高兴,“云游在外逍遥自在,雷峰这七形八状的条条框框,于人是端正引导,于我却成束缚枷索,不舒服不舒服……我说鱼崽你也不要太听话,变成个呆头和尚可是没药治的;不然师兄可带你去山下转转看尽世人百态万相千姿,亦是一番修行。”
      “这……”光世闻言有些无措,“这怎可以,雷峰的修行我尚有大半未成;要是随性溜出去玩耍,佛首定是不允,若是僧老知了还不知会说佛首什……唉哟!你干嘛敲我的头?”
      “朽木不可雕也,”行者无奈的抓了两下头发,刚才实在忍不住给了那孩子后脑勺一下,“我说你这条呆鱼脑筋死的有够剩,师兄我开个玩笑也听不出?你说我不能常在师尊身边支应左右,再把他这傻乎听话得不得了的崽子给拐走,他老人家不得空虚寂寞得跟个空了巢的老喜鹊一般可怜。啧啧啧,我怎是那种不孝的徒儿呢?”
      “你真是……唉,”这种不上道的比喻……揉着脑袋的光世闻言顿感哭笑不得,心道除去饮酒这师兄那大半的业障肯定多是业自口出,“算光世愚钝,不解师兄禅机浩瀚。”

      缘醉莫求听罢摇头晃脑一幅自得之姿又启唇抿上一口,光世突然心念一转,问道,“师兄,抛开戒律不谈,你缘何如此执着于酒?”
      缘醉莫求闻言身形一顿,脸上的神情虽仍是笑意,却略染上一番不同的滋味,执起酒葫芦眯眼凝神而视,似有何看不穿的迷障万千,又似只是看得专注了走了心神。半晌无语,令光世些许迷惑又些许了然,许是于他而言这酒不仅是酒,而是……
      “众生相。”缘醉莫求终言一句,如叹,如诉。
      “众生相?”光世也随缘醉莫求的眼神看向那酒葫芦,尽力的去悟解,却终是不明,“酒中,缘何有九类众生差别之相?”
      “酒中本无众生相,酒中乍现众生相,酒中我见众生相,酒中我忘众生相。哈,烦恼啊烦恼,众生皆是烦恼。鱼崽你说,烦恼的是参不透的众生,还是想参众生而不透的我?”

      “一切众生,无始以来,由贪瞋痴等烦恼,造积善恶业因,此谓‘集’者,集者生‘苦’,众生百苦皆源于烦恼。集不断而烦恼不休。师兄,我虽无法在片刻内悟明你酒之众生禅机,但恕吾直言,你执着了,执着于‘渡众生’。”
      “哈,鱼崽就是鱼崽,虽然是一根筋,倒看的真清楚。”缘醉莫求起身苦笑,“佛门人都说佛法无边,可佛法又能渡到芸芸众生的九牛之几根毛呢?渡到了又能延续万年之几分秒呢?鱼崽你不曾见,可知何谓众生百态?那就是一锅浆糊。”
      言罢缘醉莫求将脚伸入水潭,脚塌水底暗自运功,功体翻卷泥污,顿时一股肮脏浑浊滚着浓浓的腥气腾起,不一会,整个水潭全然没有了方才一汪清澈的样子,“若这就是那锅浆糊,那有形之佛法就如……”
      光世见缘醉莫求站起身淌在污水当中,将葫芦里的酒洒了些许进入潭中,一时清新了小小一处泥沼,然后又被悉然污染,那点清澈早已消失无踪。“那有形之佛法就如,泛滥混沌中的谁一口清酒,谁的一滴慈悲泪,进去了,冒个泡,然后就再没影儿了;可佛法灭了吗?错,佛法让浆糊变稀了一点……”

      光世看着面前不复清宁的潭水微微发呆,抬头看着缘醉莫求凝视着水潭的眼神和平日里吊儿郎当样子大不相同;索性也站在泥水当中,感受到细小的泥沙划过皮肤肌里时微妙的粗糙摩挲,微微皱皱眉,确不如清水那般自在,想了想便说,“菩萨度众生,其心不著实有众生得灭度者,方能无烦恼;如若不然,菩萨谓我能度己,则其著‘我’相;谓我能度众生,则即著‘众生’相。师兄,你执着了,执着于‘能渡众生’,亦执着于‘如何能渡众生’。”

      “鱼崽呀鱼崽,佛经之理你学的可是真紧俏。”缘醉莫求转过头伸手拍了拍光世的肩膀,换他笑的有些许无奈,学着光世的口吻反问,“可怜师兄我愚钝,不解鱼崽禅机。鱼崽可否教教愚兄,如何‘不执着’?”

      “这……”光世低头思索半会,坦然回答,“我真真……不知如何答你。执不执着,不是只在一念之间吗?”

      “鱼崽啊鱼崽,说你不经人事单纯如水一点不假,你且答我,”缘醉莫求突然话峰一转,转过头直视光世双目,其中认真的神情竟让光世随之一凛。“你可曾有过什么人什么事,在你心中与众生不同,或悲或喜,割舍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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