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厂设置》西河十乡

4、第 4 章

　　我错了，真的。
　　我单知道这小子不按套路出牌，没想到他连坍缩都敢随便进！
　　路正雪发誓，刚才那一瞬间，他竟然从对方清淡的表情上读出了痛苦。

　　何为扫过这风骚的睡衣与大敞的胸膛，目光又往那双十分不搭的破草鞋上一落，闭了闭眼：“时尚。”
　　路正雪：“……”

　　这破坍缩可千万别进别人了。
　　弄潮儿路队心如死灰，看到何为一本正经握着腰间甩棍，脚下却有意无意避开他走，不禁气笑，方才的那点尴尬也没了。

　　“离那么远做什么，靠近点，”他想往肩上揽，又不确定这人好没好，果断抓了右手腕把人拖过来，“我乐于分享，让你也沾沾时尚的潮流。”

　　幼稚，何为心想。

　　坍缩开启的同时，异种自己也会卷进去，除非外来者死亡，或者根据执念找出异种本体，不然坍缩会一直存在。同样，本体在被找到前无法直接动手，只能搞些小动作干扰。
　　不过情况不明，一般人都会尽量避开——除了何为。

　　但早知道里面是路正雪，他就不来了。
　　何为终于尝到了乱进坍缩的苦，沉着脸走在这尊金像旁。

　　“上次见你用的就是这个？”路正雪迅速接受了现状，打量几眼那漆黑甩棍，问道。
　　“嗯。”
　　“你不会真是看大门的吧，怎么进坍缩也带保安棍？”
　　“防你。”
　　“……”

　　真会聊天。

　　镇上民户不算多，大部分都大门紧闭。商店和粮油店紧挨着，里面正高声嚷嚷着什么，听起来像在讨价还价，只不过随着他们走远，叫价声也慢慢消失，居民们脸上的表情沉下来，目光追他们而去。

　　走在前面的两人仿若未觉，直到一股劲风袭到脑后，何为手腕一抖，甩棍眨眼间“咔咔”展开，将身后偷袭的不明物体击飞。
　　那黑影高高跃起，重重落下，划出一道完美的半圆，砰的一声，后脑勺先着地。

　　“没事吧？！”路正雪十分紧张，见那人影被棒球似的抡出去，连忙凑到他旁边，探了探鼻息。
　　刚才的反应是下意识的，何为出了手才觉出不对，见状也快走了几步，赶过去看情况。见地上的人直抽抽，但还有一口气在，两人于是放下心来，拍拍手走了。

　　人影还等着被扶起来，结果眼睁睁看着两道背影冷酷无情走远，哇地吐出口血。

　　“你家在哪？”何为逛了一圈，对里面的地形大概有数，准备开始找异种本体了。
　　“说话说全，那是异种家！”路正雪十分不满，但还是领他去看了那破房子。

　　屋里的大对虾已经没了，不知是跑了还是被回收再利用，路正雪没再进去，转身敲了敲邻居的家门，好半天才听到里面传出脚步声。
　　邻居十分谨慎，从窗户看到门口立着俩高个男人，只隔着栅栏问什么事。

　　“我们有事找隔壁的人，阿姨您知道他去哪了吗？”
　　路正雪扬起笑时，看起来只是个英气的年轻小伙子，再加上刻意收敛气势，显得整个人十分友好。
　　何为瞥他一眼，神色不明。

　　邻居果然被迷惑，马上缓和了语气，只不过还是推脱说不知道。
　　“没什么大事别找他了，就当这人死了吧。”她最后劝了一句，再没吱声了。

　　“这伙计邻里不和啊。”路正雪摇头。
　　两人也没指望马上发现线索，见问不出别的，径自去了刚才排查出的可疑地点。

　　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镇，奇怪的是有一座十分不相称的赌场。
　　赌场门头高大，还在招牌外围镶了一圈金边，光明正大矗立在街道上，看起来很是气派。
　　何为侧了下脑袋，目光投向左边，想，但不及旁边的警局、监狱气派。

　　——流水化作业。

　　破屋、欠条、赌场、警局，路正雪眉梢一挑，觉得这既视感有点强烈。
　　何为自然也联想到这里，目光复杂看向他：“你该不会做了什么不该做的，被逮了吧。”

　　什么你我的，是异种！
　　路正雪咬牙切齿，暗骂这小子绝对是故意找自己不痛快。

　　推开赌场的外门，一股腥味混着酒臭扑面而来，空旷内院里随意摆了几张桌椅，上面还有几杯没喝完的液体，酒精味大概就来源于此。
　　而在两边不起眼的角落里，横七竖八堆着几具枯骨，两人目光一触即分，默不作声来到门口。

　　很多新人没有经验，进了坍缩看谁都觉得有问题，还用着外面的方式大肆猎杀，或者惊动坍缩，导致里面的东西暴动群攻，或者动静太大引起空间坍塌，将自己也葬送于此。
　　在他们进来之前，难保不会有其他人卷入，而结果已经摆在了面前。

　　门旁的窗户被刷了一层黑漆，从外面什么都看不到。
　　路正雪左手搭在门把上，右手紧扣成拳，推门而入的瞬间，侧边有寒芒暴起，闪烁着刺向他们，被他劈手夺过，一拳锤远。

　　那人胳膊上已经异化出甲刺，何为刚要动手，却见其余人似乎被这一下镇住，没再轻举妄动，无事发生般自顾开始赌局。

　　……本以为是个有种的，没想到偷袭这一下就是巅峰了。
　　何为将武器别回腰间，黯然进门。

　　赌场一般会有专人兑换筹码、向外借贷赌款，可是他们环顾一圈，只有门边象征性放了张空桌子，似乎并没有人负责管理。
　　路正雪扫视一圈，伸手把门框拆了一条。

　　“咣！”
　　赌徒们被这操作惊呆，纷纷愣在原地，就见这莽夫将大理石的门框一竖，砸到地面发出一声巨响：“管事的呢？”

　　场内一片寂静。

　　半晌，刚才被一拳抡倒的倒霉蛋爬起来，磨蹭到桌前的功夫，手臂上的异化特征渐渐消失，捂着肿起来的脸颊盯着路正雪，怨气翻涌：“……你赏嘎哈？”

　　路正雪默然一瞬，掏口袋的手摸了个空，全身上下也没什么装饰，想换筹码都没有资本，于是看向何为。
　　何为会意，无情摇头。
　　路正雪不死心，指指他左耳的流苏，换来一道泛着冷光的瞪视。

　　他叹口气，只好签字画押，把自己给抵了，拿着可怜巴巴的一小把筹码入了局。
　　何为不会玩，站在赌桌旁观察他们，与坐着的路正雪隔了一人的距离——如果场内生变，他能第一时间作出反应。

　　场内一共六桌，路正雪选了牌九。
　　从他坐下，桌上另外三人的表情越来越凝重，眼中血丝也越来越鲜艳。

　　赌场是个极魔幻的地方，想要赢下来必然不能纯靠运气，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操作，只看骗术能坚持多久罢了。
　　可他们手中出千的动作不停，却都没影响到路正雪。

　　他赢得顺风顺水，甚至引来了赌场老板，对方见他是个生面孔，脸上的横肉抖动几下，找到刚才的管理人。
　　得知这人什么手续都没有，只抵了条胳膊后，顿时火冒三丈。

　　刚拆下来的石柱还支在路正雪手边，老板有些发怵，于是对着管理人一顿输出，要他想办法把给出去的筹码收回。
　　管理人又不傻，知道什么人不能招惹，当即和老板高声吵起来。

　　“你要等到什么时候？”何为留意着一旁的骚乱，手搭在腰间。
　　路正雪装作没听见，一拍桌子：“七七八八不要九，来九九砸手——天地虎头牌！”
　　何为：“……”

　　坍缩不算稳定，里面的东西不能随意破坏。
　　这就好比危房，如果用力过猛把房子弄塌，里面的人也要跟着遭殃，但稍微拆点墙是可以的。

　　既然警局和监狱大敞，说明坍缩主人对这两个地方印象很深，继续耗在赌场太浪费时间，分头行动更有效率。
　　何为见门口那两人还在撕着，毫无波澜地收回目光，看向桌前的人。

　　——得搞点事情把他弄进局子。

　　路正雪正思考要试探到什么程度，眼前突然伸来一节手指，屈起在桌上敲了敲。
　　见围观人群被吸引了注意力，那手果断冲着他一指：“我看到他作弊了。”

　　路正雪一僵，猛地瞪向何为：“？！”

　　桌上另外三人，连带着赌场老板、管理人，齐齐拍桌而起：“我就知道这小子不对劲！”
　　“我也看到了，他在袖中藏了骨牌，他出老千！”
　　“保镖，保镖呢！”

　　这帮赌徒已经输得上头，需要个闹起来的理由而已，不论这理由是真是假。
　　出千被发现，赌场老板又对胳膊没兴趣，路正雪顺势被场中保镖带走，在巨额欠条上按了手印。

　　“兄弟，想法挺跳，”他无语，只当何为还在记仇，“之前的矛盾就让它过去，咱们现在不是队友吗？”
　　何为：“我以为你赢麻了。”

　　路正雪：“……”
　　这三个字是这样用的吗？

　　“行，就当我赢麻了，但你的打断方式很新颖，下次别再用了。”
　　路正雪看了眼欠条，和屋中发现的那张样式差不多，他将两张纸都递给对方，消息共通以示友好。

　　就这？
　　何为接过欠条，目露失望。

　　本以为异种是在赌场翻车，闹出矛盾然后打进警局的，看来这条路不对。
　　他一闪念，立马转头出了赌场，跑去旁边警局报案：“同志，我举报有人行凶！”

　　以为他发现线索跟出来的路正雪：？

　　为了取信警察，何为手脚麻利解开几颗扣子，将后背的伤给他们看。
　　路正雪：？？？

　　真是神队友啊！
　　自己平时暴躁了些，但是在坍缩里习惯稳中求胜，没想到何为看着安安静静，原来是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风格！

　　从他的位置看不到何为的伤，但旁边的警察明显吃了一惊，见报案人不愿意和解，冲着门外一挥手：“抓住他，拘留一天！”

　　何为还是不太满意，于是将欠条拿出来，冷声道：“他还欠钱不还，为了赖账尾随我，一路跟到了我家。”
　　也许异种对办案流程不太熟悉，也不求证欠条双方是否匹配，当即倒吸一口凉气：“情节较重，拘留五天！”

　　何为点点头。

　　短短几分钟时间，路正雪被演得明明白白，分分钟从行动处队长变成了暴徒老赖。
　　异种看了都沉默。

　　进去的前一刻，他盯着门口那道单薄的背影，气极反笑：你等着老子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