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厂设置》西河十乡

1、第 1 章

　　华国特别行动处，网上冲浪分处。

　　“路哥，城西的异种挣脱往市中心跑了，我拦不住它！！”
　　“路队，九里河那只像是要醒了，现场人手不足，请求支援！”
　　“大哥我媳妇还等我回家吃饭我不能死在这——”

　　冬末，刚下过雪的路面被踩出一片斑驳脚印，傍晚气温下降，将那层黑漆漆的泥泞结上一层脏兮兮的冰。
　　路正雪目不斜视快步踏过，听耳机里这帮不靠谱的你一言我一语，将好好的公共频道吵成了菜市场，不由火气上涌：
　　“坍缩都拆了怎么挣脱的，让我发现你又溜号，回去加班伺候！”
　　“不是刚调了一队过去吗！这还不足，干脆凑两队在异种家门口踢足球算了！”
　　“你媳妇早出去玩了——！”

　　伴着他压低的咆哮声，耳畔骤然安静，一时间针落可闻。
　　路正雪刚缓口气，一道弱弱的声音响起，语带怀疑：“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媳妇出去了。”

　　重点是这？！
　　他正要说话，被一道异常严肃的童音打断：“路哥，星月小学发现新异种，B级。”

　　安静不过两秒的频道又炸了锅：“卧槽，B级？！”
　　“上次的B级才过一个周啊，怎么又有！”
　　“路哥，我媳妇的妹夫的表弟住院了，我得去陪床……”

　　不等他们抱怨完，路正雪按着耳机冷笑一声：“把这个异种解决的人，准假两天。”
　　频道内再次安静：“……”
　　“还有谁有困难？”
　　“……”

　　“行，”他拧开手里的矿泉水瓶灌了几口，“我去看看情况分配人手，无事退朝。”
　　直到取下联络耳机，盼望着休假的众人再没吭出一声。

　　本来的目的地被迫变更，他将空了的塑料瓶揉吧揉吧盖好盖子，投进路边的垃圾桶，然后拿出手机点了几下，调转脚步往星月小学赶。

　　也不怪他们咋呼，特别行动处一年四季闲不下来，主力科员数量稀少，还个个冲在反内卷第一线，连他自己也不例外。

　　都月底了，这加班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路正雪烦躁地耙了把头发，偏偏表情还漫不经心，经过一处通往城市花园的岔路时毫不犹豫地拐进去，下一秒消失在原地。

　　他一走，频道里又热闹起来——
　　“路哥不是要去档案馆吗，怎么还有空找异种？再晚会儿人家还营业吗？”
　　“咱可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估计看一眼就走吧，听说馆主晚上也在，看完再去不耽误。”
　　“你踢足球踢魔怔了，是只有白天在！”

　　加班加到疯狂的牛马们又是一阵唧唧呱呱，直到刚才的童音再次响起，紧绷的语气分毫未变：“处长刚才说，路哥有大劫将至。”
　　众人沉默一瞬，齐齐发出一声惊呼：“卧槽？！”
　　“这B级这么凶险？！快别让路哥去了！”
　　“他已经关机了！”
　　“傅处怎么不早说，哪怕早一分钟呢！”
　　“弟弟，能联系上路哥吗，你是咱们兄弟唯一的希望了！”

　　“别叫我弟弟，我比你爸年纪都大。”童音不满道，“这劫避不过，处长让咱们都要做好心理准备。”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未来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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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月小学坐落在郊外，早些年周围的村民大部分进了城，校址也跟着搬迁，这处地脚偏僻的建筑一直无人接手，已经荒废多年了。
　　偌大的学校安安静静，围墙上五颜六色的图案斑斑驳驳，在夜幕下透出一点衰败的诡意。

　　路正雪凭空出现在大门处。
　　保安亭里只有一对木质桌椅，上面积了极厚一层灰，他从窗口看了一眼，绕到了校门旁边。

　　亚克力的门头只剩下“星学”两字，“月小”不知被哪家的熊孩子砸了下来，一段一段卡在了围栏间隙里。他一手抓住围栏，脚踩上现成的踏板，一个纵身进了学校。

　　安静的建筑物随着外来者闯入，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他无视这波动，随手将“小”字的竖钩抽出，提在手里掂了掂，不急不徐地往教学楼走。
　　路上经过操场，破损塑胶下的沙土被夜风带出来，盘旋着直往脸上扑，脚边扔了满地的旧书被吹得沙沙作响。

　　临到楼前，路正雪停下脚步。

　　通往正门的走廊被铁门挡住，生锈的门扇正随着夜风左右摇摆，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扭了一半，立马被一只清瘦的手按住。

　　夜色里，背对着他的人影不知在眺望什么，察觉到身后有人，按着门的手指转而抓上栏杆。上了年纪的铁门不堪重负，一声巨响后被他徒手拆了下来。
　　他缓缓转身，眼底的森凉甫一露出，整个人疾闪而过，提着铁杆劈头砍来！

　　路正雪早有防备，脚步微转，一手挡下回身再攻的铁杆，另一手的竖钩横扫而过，钩上那人的脖子，猛地往地面一甩！
　　一击过后，他侧身后跳一步，抄起劈手夺过的铁杆，冲地上的人影毫不留情砸下去！

　　“轰——”
　　锈迹斑驳的脆弱铁杆在他手里使出了手榴弹的效果，路正雪直起身，将报废的铁杆随手一扔，看着消失在原地的人影，面色沉郁。

　　刚才交锋时，那人左耳似乎有红光一闪，夜色中看不真切，隐约像流苏的形状。
　　他随手拆了根新栏杆，疾步追进了楼。

　　这只B级不对劲，路正雪想。
　　C级异种毫无理智只知道攻击，而B级异种稍微带点脑子，却也仅限于遇到危险会躲、拥有些简单的思维，除此之外也不能控制本能。
　　聪明到自己制作武器的少之又少，更重要的是，这家伙居然还带耳饰！

　　他活了几百年都没见过这么精致的异种！

　　楼中的破败程度比保安亭有过之无不及，走廊上堆满了木板桌椅，只留出了一人通行的小道，刚一进门，一股陈年霉味扑面而来。
　　宣传栏的校报只剩了一个角还健在，被开门时的风一吹，彻底宣告下岗。

　　路正雪边走边打量，突然听到楼上传来“咚”的一声闷响，他目不斜视，继续在一楼逛了一圈。

　　这栋教学楼共四层，前三层转了个遍，皆无异常，他将目光投向通往四层的楼梯。
　　察觉到自己被逼出了本能的警觉，他皱皱眉，紧了紧手中的铁杆。

　　四层与其他楼层都不同，所有教室全都开着门，走廊上却空旷得离谱，两侧墙壁布满指甲抓挠出来的痕迹，延伸进黑暗里。走廊尽头的窗户大开，寒风灌进来，将窗前女孩的双马尾吹得乱飞。
　　她穿着干干净净的公主裙，怀里却抱着个极不和谐的破旧书包，似乎感受不到冷，安安静静站在原地，背着光看不清表情。

　　宿灵？！

　　路正雪脚步一顿。
　　在异种的地盘发现宿灵，就好像在狼窝里看到了羊，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

　　他快速扫视过两侧黑洞洞的教室，沉吟一会儿，继续缓步走过去，却在临近时注意到有另一道身影，正站在宿灵不远处的教室门口，整个人隐没在黑暗里。
　　这身影眼熟，正是刚才干了一架的那只异种。

　　路正雪凝神，看他抱了个文件夹正写着什么，左耳的流苏安静垂着，上面缀了颗鲜红宝石，正熠熠闪着光，在夜色中添了点艳诡。
　　察觉到注视的目光，那异种抬头望过来。

　　——看起来倒像个大学生。
　　路正雪眉眼一沉，瞥了旁边眼泪汪汪的宿灵一眼，见她吓得僵在原地不敢动弹，铁杆霎时起势，对那异种猛攻过去。

　　对方迅速反应，闪身疾退，手中的文件夹不知何时消失，换成了道漆黑长棍，在铁杆挥来的瞬间挡下，借力退开。路正雪再度追上，霎时间出现在那人身后，眼中冷光划过时，铁器随之劈下！

　　“铛！”
　　那异种竟然跟上了他的速度，长棍挥出带起一道黑月，不偏不倚，刚好接下这一击！

　　“可以啊小东西。”
　　路正雪赞赏地一挑眉，发现对方根本没搭理他，脚步未停径自往走廊冲，心中一惊，顿时想起那女孩还在，飞身而起，以杆作枪横扫过去！

　　异种只能回身再接，却被扫过的余力逼得后退几步，一边肩膀狠狠撞到门框上，咬牙闷哼一声。随后干脆倚着墙壁借力，将眼前散发着铁腥味的杆子格开，趁他后跳的瞬间退出教室。

　　不过出乎意料，那小姑娘像是真吓懵了，明明刚才有机会逃跑，竟还老实呆在原地，见了他们，又委委屈屈地抖了抖。

　　那异种退到一边，暂时没看出来有攻击意图，路正雪对她招招手：“小妹妹，来叔叔这里。”
　　这话一出口，他觉得哪里不对，又补充道：“你旁边的坏东西会放坍缩咬你，你怕不怕？”

　　还不等女孩动作，话音刚落，他们所在的走廊狂风骤起，窗外景色如碎裂的镜面，裂痕迅速伸展蔓延，转眼间就要炸开！

　　坍缩开了！

　　路正雪猛地上前拉住宿灵的胳膊，想往走廊里推，可又担心那异种会对她下手，正犹豫间，感觉怀里被塞了个方方正正的东西。
　　刚才还要哭的宿灵眨巴两下眼睛，将书包塞过去后，自己蹦跳着往异种那里跑。

　　他抱着书包愣在原地，却见异种复又朝这边冲过来，路正雪下意识举起手里的东西要挡，却感觉一股巨力传来，将他连人带书包都踹得飞起。
　　就这几步的距离，被身后的坍缩迅速感应到，裂隙陡然炸开，闪烁着白光要将他吞噬。

　　路正雪倏地扭头，见异种正缓缓收腿，面无表情看着他，指了指那书包：“谢谢，叔叔。”
　　他半个身子进了坍缩，粗口已经酝酿到嘴边，却看到那小女孩凑到异种身边，将自己的小手塞进异种掌心。

　　下一秒，路正雪整个人被裹挟进坍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