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诡不是诡》木江秋

3、尸体

　　六月二十，周六。
　　初夏的清晨还带着春季的清爽气息，微风吹动柳树，翠绿色的叶片摇曳在湖面，泛起阵阵涟漪。
　　一声惊叫声划破天际，一位穿着速干衣的年轻男人，此时正跌坐在湖心亭。
　　他脸颊上划过一滴又一滴的汗水，双目呆滞，俨然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样。
　　“水仙水仙勿兜圈…”
　　带着撞击音的歌声从湖水中响起。
　　男人哪见过这样的场面，连滚带爬地逃离了湖心亭。
　　赵倩穿着她的紧身亮片包臀裙，此刻正随着涟漪一下又一下地撞击在湖心亭的水泥墙壁上。
　　幽静古朴的京大校园，被一阵阵急促的警铃打破。
　　警队收到报案，立马建立专案组。
　　黄黑色的警戒线把通往湖心亭的路封了起来。
　　“楚队，死者赵倩，24岁，京大舞蹈系三年生。”
　　“这位是舞蹈系的主任，孙海峰，人是他认的。”
　　向楚点头示意，视线落在地上的尸体，法医正在做初步尸检。
　　“赵倩平时有与人结怨吗？”
　　孙海峰紧张地擦去额头上流下的汗水，“这个我不清楚，但是她最近挺高调的。”
　　“是的楚队，赵倩身上的饰品都是当季新款，不便宜的。”
　　孟子晴在一旁附和道。
　　“赵倩平时住校还是走读？”
　　孙海峰答：“住校，她的两位舍友在的。”
　　虞瑜和许瑶是被敲门声吵醒的，她们昨夜聊到了大半夜，才刚睡下。
　　虞瑜揉着酸涩的眼睛，哑着嗓音问道：“谁啊？”
　　门外传来宿管阿姨的声音，“你们穿好衣服了吗，有人找你们！”
　　许瑶迷茫地趴在床边护栏上，望向紧闭的房门。
　　“等一下。”
　　虞瑜也没多想，便随便披了件衣服，以为能来女生宿舍的，起码也是女生，没想到不仅主任来了，还有一个陌生男人。
　　“主任，阿姨，我不认识他们。”
　　孟子晴微笑着从口袋里拿出证件，“你好，警察。”
　　虞瑜因为晚睡，又困得忍不住打起哈欠。
　　她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那闪着警徽的证件照，她瞬间就知道了他们来的原因。
　　她装作疑惑的模样，擦去眼角的生理泪水，问道：“警察姐姐，找我们干什么呢？”
　　里头的许瑶一听是警察，吓得瞬间清醒，连忙钻进床帘中，不敢出声。
　　“虞瑜是吗？”
　　孟子晴上下打量一下，这个身材高挑的女生。
　　乌黑的长发衬得她肤色雪白，尤其是眼角的黑痣，看起来貌美极了，可眼下的乌青，却让她显出了一份病弱美人的味道。
　　虞瑜乖巧地点头，“不好意思啊，我们换个衣服可以吗？”
　　她莞尔一笑，看向孟子晴身后默不作声的男人，解释道：“如果不放心的话，姐姐你可以先进来。”
　　孟子晴一听，理解女生的隐私，“没关系，你们尽快！”
　　虞瑜笑着退后两步，道谢后把房门紧紧关上。
　　她大步走向床铺，低声说道：“瑶瑶下来吧。”
　　许瑶怯生生地探出脑袋，用嘴型问道：“警察？！”
　　虞瑜无奈地点头，边穿衣服边靠近她，又一次嘱咐道：“就按照昨晚我们说好的，赵倩的死本就与我们无关，不用怕。”
　　“好…”
　　“快下来换衣服吧。”
　　“好…”
　　许瑶还是怕得很，不情愿地走下床，心里满是担忧。
　　赵倩死了，她很愧疚，因为原本死的人应该是她，都怪自己偏要信水仙娘娘，结果惹出这么大的事，她真的万死难辞其咎...
　　警察的本能，每到达一个地方就会下意识的寻找蛛丝马迹，女生宿舍的走廊很干净，时不时经过几个穿着睡衣的女学生，她们有着好奇的，也有带着嫌弃的。
　　幸好虞瑜她们速度挺快的，很快便隔绝了那些异样的眼神。
　　许瑶疑惑地看着男人，凑近虞瑜说道：“这警察还挺帅的啊...”
　　“你还有心思看帅哥？”
　　虞瑜真是无奈地想笑。
　　孟子晴主动开口说道：“我是孟子晴，这位是专案组组长向楚，我们都是因为赵倩来的。”
　　“你好。”
　　“你好...”
　　两人礼貌地看向孟子晴，等待她接下来的问话。
　　向楚问道：“赵倩的床位在哪里？”
　　许瑶立马指向左边：“这个，不过她柜子上锁，你可能打不开。”
　　向楚默默地戴上手套，先在桌上开始翻找起来。
　　孟子晴笑着又问道：“虞瑜和许瑶是吧，你们最后一次见到赵倩是什么时候？”
　　许瑶看着孟子晴虽笑着，可一说话便自带警察的气势，让她下意识感到害怕。
　　她悄悄地躲在虞瑜的身后，不敢多说。
　　虞瑜老实地说道：“最后一次是在校外的Evenfall Tavern，我们跟着她进入了酒吧，但是没找到人，就回学校了。”
　　孟子晴一下抓住了重点，问：“你们在跟踪赵倩？”
　　“不是。”虞瑜摇头，解释道：“我们是担心她出意外，才跟着的。”
　　“意外？根据是什么？”
　　孟子晴怀疑的视线落在虞瑜身上，从进门到现在，她始终表现得都很冷静，和许瑶形成相反的状态。
　　虞瑜叹了口气，轻轻把许瑶推出来，“这件事说来话长，让她跟你们说吧。”
　　虞瑜知道，水仙娘娘这种事，只有许瑶说，才会让警察相信她们只是一个相信了谣言的普通人。
　　“赵倩是不是死了？”
　　许瑶的嗓子猛然带上哭腔，双眼红彤彤的却很干涩。
　　孟子晴诧异地挑眉，没想到竟会问这个问题。
　　“是的，所以你要把知道的全部告诉我们！”
　　她沉下心思，准备认真辨别许瑶话中的真假。
　　许瑶深吸一口气，尽量把自己的情绪放平静。
　　颤悠悠地把事情都说了遍，从水仙娘娘的传说，到赵倩拿到钱后的挥霍，还有她们的担忧。
　　孙海峰生气地擦去额上的汗水，忍不住指责道：“许瑶你成绩一般，不想着刻苦训练，就想着旁门左道，现在害死了赵倩，你说说你怎么跟她家人交代啊！”
　　虞瑜不悦地皱起眉，反驳道：“主任，现在原因还没查清楚，也不一定是许瑶的错，说不定是有别人利用了这个传说，想要害赵倩呢？”
　　孙海峰听虞瑜这么一说，感觉也有些道理，便都把气压下，没再继续指责许瑶。
　　向楚早就利用发夹把衣柜上的锁解开，他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在赵倩的床位上看到可疑的东西。
　　“十万，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你们知道她怎么处理的吗？”
　　向楚脱下白色的橡胶手套随手放进口袋中，转身询问。
　　虞瑜直视他的眼睛，老实说道：“不知道，我们只在第一天见过这钱，后来她怎么花，花在哪儿，我们就不清楚了。”
　　向楚偷偷挑眉，盯着虞瑜的眼睛继续问道：“纸条在哪里？”
　　“在我这里。”
　　虞瑜把放在抽屉中的纸条递给他，当时是怕水仙娘娘会根据纸条接人，为了安全起见她就放在了自己的抽屉中。
　　向楚从口袋中拿出透明塑装袋，示意虞瑜把纸放进去。
　　他来回翻看，就是非常普通的一张纸，甚至连字都是复印下来的，他顺手交给孟子晴。
　　许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
　　“警察叔叔，赵倩有没有可能没死，而是去陪水仙娘娘了？”
　　虞瑜悄悄地扯了下她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多说话。
　　孟子晴笑着安慰道：“许瑶同学，这世上没有鬼怪，水仙娘娘就是骗你们这些小女生的。”
　　“你们放心，杀害赵倩的凶手，我们会调查清楚，尽快抓捕归案的，你们不要害怕。”
　　许瑶感激地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虞瑜凑近孟子晴，低声询问道：“姐姐，赵倩是在哪里被发现的？”
　　“镜湖，是被晨跑的学生发现的。”
　　虞瑜道谢后便陷入了沉思，果然和她猜的一样。
　　她视线落在孙海峰身上，忍不住猜测，主任昨夜的出现，真的只是偶然吗...
　　但她又很快地否定，无论是怀疑谁，也不该怀疑他。
　　手机铃声的响起，打破了突然陷入安静的宿舍。
　　“喂？”
　　向楚淡然应声。
　　虞瑜抬眸观察着他，只见他面色逐渐变得凝重，眉眼已紧紧皱起。
　　“子晴走了！”
　　孟子晴疑惑地跟上他的脚步，两步并作一步，一同消失在宿舍内。
　　孙海峰走到门口，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才放心转身看向虞瑜二人。
　　“昨晚的事，我没主动跟他们说，但是你们要是想说我也不拦着，那这处分我就兜不住了。”
　　许瑶没什么心眼，自然是满心感激，“谢谢主任！”
　　孙海峰叹了口气，临走前又深深看了眼赵倩的床位，随后快步走出宿舍，看样子是去追向楚他们了。
　　虞瑜疑惑地走到阳台，遥望镜湖。
　　被柳树枝条遮挡下，隐约能看到人头攒动。
　　此时那湖心飘着三条小船，荧光橙的救生服，深蓝色的救生船，在素色的湖面显得格外显眼。
　　“不对啊，如果只是赵倩，捞个尸首怎么需要这么久？”
　　许瑶不解地看向她，“小鱼，怎么了吗？”
　　“瑶瑶，你在宿舍等我，我去镜湖看看。”
　　虞瑜双手抱住许瑶的胳膊，耐心解释道：“赵倩的死被人发现了，凶手大概率不会再对你出手了，你锁好门，关上窗等我回来！”
　　许瑶眼神闪烁，迟疑了半分钟，才乖巧地应好，虽然心里还是很不想她离开。
　　虞瑜临走前还是不放心地再次叮嘱道：“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许瑶点头，开玩笑道：“小鱼，你就放心吧，实在不行我要不还是跟你一起去？”
　　虞瑜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转身便关上房门，毅然决然地奔跑在校园小路上。
　　许瑶站在阳台上，看向正在奔跑的白色身影，正午的阳光顺着照在她的身上，不多时便起了一层薄汗。
　　她轻声叹气，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事态的发展千万别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