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怪物佩戴王冠》落十天

19、血色计时8

　　“张青小姐？”
　　张青的出现让佘蚺始料未及，她压下心头的惊诧，当机立断，先把人救回来再说。
　　她小心翼翼地将张青的身体放平，指尖搭在一侧的颈动脉上。
　　搏动微弱得几乎难以捕捉。
　　「雨林」的扫描结果同步传来：“主人，张青小姐体征极度虚弱，必须立即送医。”
　　时不我待，眼下是和阎王抢人。
　　佘蚺从里面打开大门，“费阳，把她送到医院，我随后到。”
　　“明白。”情况紧急，费阳毫不迟疑，服从命令。
　　他俯身抱起张青，转身快步跑向「翡翠」。
　　时间就是生命。
　　借着张青推开的门缝，佘蚺侧身闪入玄关。
　　脚落在地板的瞬间，天花板四角的传感器亮起光点。
　　「警告：未授权访问。」
　　冰冷的电子音在空旷的客厅回荡，别墅内神谕的防御机制已经触发，佘蚺贴紧墙壁隐匿身形，竖瞳因为感知危险而急剧收缩。
　　数道淡红色的激光网格正在门前区域快速扫描，向内移动。
　　「启动生物特征分析...检测到混形目标...危险等级评估中...」
　　“雨林，接管对方神谕。”
　　「雨林」：“收到，正在尝试接管……警告！检测到反制程序，对方系统存在较高级别加密协议。”
　　几乎在「雨林」说话的同时，整栋别墅的灯光骤然熄灭，应急红光闪烁，在走廊流动。
　　金属闸门轰然降下，封锁了所有出口。
　　“检测到室内安全防卫系统激活。”「雨林」一如既往的冷静，“建议寻找掩体。”
　　别墅深处传来机械齿轮咬合的轰鸣，四面装饰墙壁翻转，露出密密麻麻的枪管。游走的红光倏地聚焦，瞄准了她。
　　第一波麻醉弹倾泻而下，佘蚺果断作出反应，足尖发力，腾空跃起。
　　柔韧的身体在空中极致舒展，子弹堪堪擦着衣服掠过，在身后墙上炸开朵朵透明凝胶。
　　落地翻滚的刹那，她打开「蛇首」的干扰功能。
　　高频脉冲暂时瘫痪了最近的几个射击点，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时机。
　　佘蚺遇事不慌，紧急联系江岁和。
　　等待回应的间隙，宿命般的电子音再次响起：
　　「目标锁定：森蚺混形个体。危险等级提升至最高。」
　　该死！还没完没了了。
　　天花板向两侧收缩，释放出掩藏的高压电网，与此同时，第二批枪口从地板升起。
　　上下夹击，无处可逃。
　　「权限验证通过。」
　　江岁和清冷的声音如同天籁在脑海中响起，“坚持十秒。”
　　佘蚺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别墅的照明系统疯狂闪烁，所有枪口像是失去目标无序转动，瞄准红点在墙壁上杂乱游移。
　　“佘蚺小姐，现在由银河为您服务。”
　　柔和的灯光洒落，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室内的杀机消散。
　　佘蚺如释重负，“银河，扫描别墅内是否有其他人的踪迹。”
　　“好的……扫描完成，暂未发现生命体。”
　　陈昭然不在家？
　　“暗室秘道？”
　　“排查完毕，均无发现。”
　　“带我去张青的房间。”
　　佘蚺跟随着指引，推开虚掩的房门，纳米药剂散发的清冽味道扑面而来。
　　一个崭新的医疗舱赫然浮现在佘蚺眼前。
　　舱内保持着上次使用的记忆形态，残留着模糊的人形。一旁的生命维持系统处于待机状态，全息面板上显示着最后记录的体征数据：体温34.8℃，血压85/50mmHg。
　　透明舱体内还漂浮着几片未完全溶解的生物凝胶，这是高级创伤修复特有的耗材。
　　操作日志上最后一条记录停留在十个小时前：胸腔纳米缝合手术完成。
　　“检测到高频细胞再生程序的运行记录。”银河补充道，“根据仪器数据，张青小姐在近期接受过四级创伤手术。”
　　十个小时前？胸腔？四级？
　　无数线索在佘蚺脑中激烈碰撞，案件的复杂程度远远超出预期。
　　乌巫医院——
　　佘蚺赶回医院时，张青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算是侥幸保住一条命。
　　但巫溪一反常态的凝重神色让她心生警惕。
　　向来冷静的巫溪不顾众人的目光，扯着佘蚺的衣领，把她拽到办公室，反手锁上了门。
　　“她到底是从什么地方送来的？”巫溪面色阴沉，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努力控制自己即将爆发的愤懑。
　　佘蚺敏锐地察觉到异常，“怎么回事？她有问题？”
　　“立即把人从哪儿来送哪儿去。”巫溪的声音里蕴藏着罕见的怒意，“我的医院不接收这样的‘病人’。”
　　“把话说清楚。”佘蚺一头雾水，眉心紧蹙，向前一步，“什么样的病人？”
　　“她刚完成心脏移植手术，这点你知道吗？”
　　结合陈昭然家发现的线索，佘蚺若有所思地点头，“现在知道了。”
　　“如果我告诉你。”巫溪一字一顿地说，“她现在胸腔里跳动的那颗心脏，根本不属于人类呢？”
　　“不是人类的……”佘蚺绝望地闭上双眼。
　　最坏的猜测，终究还是成了现实。
　　“现在我不能带她走。”
　　“佘蚺！”巫溪猛地起身，椅腿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而后重重撞在墙上。
　　“她是案件的关键证人，在她说出真相前，我不会拿她的性命冒险。”
　　巫溪吐出一口浊气，眼底一片冰封。
　　“滚。”
　　逐客令掷地有声。
　　佘蚺充耳不闻，“我还需要知道她身上的伤情细节。”
　　“两处伤口，都在心脏。第一道无论是角度还是力道，都应该是自残，第二道是手术切口。”
　　佘蚺想再追问些什么，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制止了她。
　　费阳从门缝探进身来，为意外打断她们的谈话略表歉意，“队长，张青醒了。”
　　“知道了。”
　　病房里，张青静静躺在病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仿佛一具被抽走灵魂的玩偶。
　　然而当余光瞥见佘蚺的身影，她整个人剧烈一震，干裂的嘴唇无声开合，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
　　佘蚺按住了她颤抖的肩膀，示意她冷静。
　　张青的手指绞住佘蚺的衣袖，嶙峋的指节绷得发白，连呼吸都带着断断续续的颤音。
　　苍白的唇瓣几度张开，犹豫了许久挤出的字句破碎得不成调：
　　“这颗心……究竟……是谁的？”
　　话音未落，情绪顿时翻涌，她偏过头，咬住下唇生生遏住呜咽。
　　通红的眼眶里蓄满水光，倔强地不肯让泪珠滚落。被单在指间皱成一团，把那个不敢问出口的名字也揉碎在掌心里。
　　她整个人绷成一张拉满的弓，在真相的边缘摇摇欲坠。
　　“抱歉，我不知道。”
　　佘蚺没有给她想要的答案，下一秒，巫溪拿着检测报告走了进来。
　　“张青小姐，这个问题由我来回答你。”她的声音在病房内清晰地响起，“经过基因溯源检测，你体内的这颗心脏，百分之百确定，来源于金丝熊裔混形个体。”
　　空气凝固了。
　　张青整个人向后仰倒，瞳孔剧烈收缩。
　　她抬手死死按住胸口，仿佛那颗正在跳动的心脏突然变得滚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却哭不出声音。
　　“不……”这个字从齿缝间挤出来，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浑身发抖，指甲无意识地抓挠着胸口，在手术疤痕上划出新的血痕。
　　原来陈昭然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佘蚺和费阳面面相觑，金丝熊？那不就是……穆蜀吗？
　　她们不是……恋人吗？
　　案件的走向愈发扑朔迷离。
　　佘蚺一把将巫溪拉到走廊转角，低声怒骂：“巫溪，不要把你的个人情绪带到工作里来。”
　　巫溪挣开她的手，讽刺地笑笑，冷声喝道：“她有权利知道真相。”
　　“她身体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佘蚺指着紧闭的病房门，“你就这么刺激她？”
　　“队长，不好了！”
　　——
　　张青独自坐在窗沿，微风拂起她散落的长发。
　　她将手轻轻按在胸前，感受着陌生又熟悉的心跳，那是她曾无数次依偎倾听的节奏。
　　每一次搏动，都像是爱人未尽的低语。
　　凝视着远方，她抬起另一只手，指尖温柔地描摹着空气中的轮廓，仿佛在轻抚爱人面带笑意的脸庞。
　　“小蜀别怕，等等我。”泪珠盈睫，无声滑落，在唇角绽开一个释然的微笑，“这次，换我来找你。”
　　她向前倾身，投入一个等待已久的拥抱。
　　属于穆蜀的心脏在坠落中完成了献给世间的最后一次搏动。
　　“张青，张青她自杀了。”
　　“什么？”
　　佘蚺冲进空荡荡的病房时，只看到破碎的窗户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她转身看向满脸愧疚的费阳，什么也没说。
　　费阳知道因为自己工作的失误，害得一个鲜活的生命陨落，羞愧地低下头。
　　站在窗边俯视着楼下刺目的惨状，佘蚺的下颌线微微收紧，深吸一口气后转身开始下达指令：“立即疏散围观群众，通知巫溪准备尸检。”
　　每个指令都冷静得可怕。
　　唯有她下意识摩挲配枪扳机护圈的动作，泄露了此刻翻涌的心绪。
　　终究是她的疏忽，怨不得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