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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血色计时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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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出去?”佘蚺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试探。
江岁和玩味一笑,鞋尖轻佻地抬起佘蚺的下巴,“求求我。”
“求你。”
江岁和啧了一声,不是很满意地摇头,“没有感情,重来。”
“求求你。”佘蚺放低音量,两腮紧绷,声线被迫放软。
“撒个娇吧。”
呵呵,简直是恶魔低语。人嘛,总是这样,得寸进尺。
佘蚺心如死灰,怎么净说些让她想死的话。
僵持的工夫,李英茨已经进来了,机会转瞬即逝。
江岁和不再给她磨蹭的时间,细跟在她肩头不轻不重地一踩。佘蚺顺势无声地跪坐在地上,身影彻底藏匿于桌子下方。
李英茨站定到办公桌前欲言又止,唇线紧抿,酝酿着措辞。
“有结果了?”乍一听是疑问,可江岁和的语气中充满确定的寒意。
李英茨不好再继续隐瞒,声音干涩,像是被砂纸打磨过,“江总,数据已经恢复完成。人……也查出来了。”
“是陈照理。”
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
江岁和难得一脸真实的疑惑,“他还有这本事呢?”
“操作记录使用的是他的权限,但是我怀疑可能有人冒充他的身份。现在持续追查中,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很快是多快?一个小时?一天?还是一个星期?”
显然,李英茨的承诺没有打动江岁和。
“今天下班前,如果查不出来,我辞职。”
江岁和再次否定,“我不想听军令状,还是那句话,我要的是答案。”
“还有,补救措施。神谕出现这么大的漏洞,任何人都不要试图推卸责任。”
“出去吧。”
“江总,抱歉。”李英茨落荒而逃。
门外,她用力贴紧墙壁,仿佛要嵌进去一般,羞愧地低下头,攥紧拳头抵在嘴前,指腹殷红。
突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几乎是冲进洗手间,发出一阵痛苦的干呕。
陈照理……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
“听到了?”
“嗯。”佘蚺低声回应,垂下的眼睫掩藏着思绪。
“原件发给你了。”江岁和的声线恢复了一贯的疏离,鞋面拍了拍佘蚺的侧脸,动作饱含惩戒与驱赶的意味,“滚蛋吧。”
而生展厅——
空旷的展厅内,任何细微声响都会被密闭的墙体捕捉,放大,久久盘旋。
一个身影背对着入口,在水槽边慢条斯理地清洗他的工具,不成调的哼唱声在空气中愉快地飘荡,手臂随着曲调舞蹈。
清澈的水流冲刷着工具上氧化的暗红,剥离的血丝活物般在水中扭动、生长,将清水染成淡粉色,最终流入污浊。
“嘀嗒…嘀嗒…”
不是水声。
是尚未凝固的伤口滴落的血珠。
声音来自展厅深处。
一个人被悬置于半空。
并非是传统的捆绑悬吊。
他的支点,看似在身后的金属平面上,实则在腹部。
一道厚重的黑色铁箍死死环扣住他的腰腹,全身的重量完全承载于此。
身体被拉扯成一个怪诞的“大”字,固定在一张绷紧的巨大画布之上。
脑袋无力地耷拉着。
画布后方,是冰冷的金属平面支架,四根粗长的钉子穿透画布的四角,深深楔入铁板之中,将活生生的人体塑造成一个诡异的画作。
他的四肢早已失去了血肉的包裹,只剩下森然的白骨。关节处还粘连着些许粗糙的肌理,像是被精心处理过的标本。
干净的画布被血渍晕染,留白之处尽是流淌的干涸血迹。
截然不同的是,他的躯干和头颅依然完好。
面色是一种接近石膏的死白,嘴唇因严重失血而干裂、翻卷,露出下面更深色的组织。胸膛只有极其微弱的起伏,进气少,出气多。
昏暗的光线透过窗户,唯独洒落在他的身上,这一幕尤为荒诞。
而他的正上方,一个猩红的数字,在幽暗中无声跳动:
27:34:19
27:34:18
看来离死不远了。
身影准备就绪,穿上了一件一尘不染的白色防护服,动作从容,如同一位即将登台的外科医生。
戴着手套的手掌在空中轻轻一拂,一块淡蓝色的简易全息面板随之投射出来,光晕映照在他毫无表情的脸上,格外庄重肃穆。
轻点“向上”的图标,脚下操作台的地面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开始平稳地向上攀升。
定格在“他”的正前方。
身影似乎不是很认可止血的效果,兀自地摇着脑袋,“可惜,差了一点儿。”
沉寂的“他”与一股无形的力量抗争许久,眼皮艰难地抬起,露出底下浑浊而失焦的瞳孔。
干裂的嘴唇微弱地翕动了几下,声音混在呼出的气音里,薄得像一张脆弱的纸,“杀…了…我…”
手术刀的侧面贴住未结痂的伤口,鲜血顺着刀缘流动,汇聚成一颗饱满剔透的血珠,在地面上炸裂开来。
身影瞥了一眼时间,喃喃自语:“还不是时候。”
“你很幸运,又多活了一天。”
“他”试着抬头,以失败告终,“为什么…”
“如果你是问为什么今天不杀你,”身影犹豫了,“嗯…没灵感。”
“你应该知道,灵感对于一名艺术家而言,是多么重要。”
“所以,劳烦你再努力多撑些时间。”
“他”无声地苦笑,“为什么…是…我…”
“因为这场无聊的游戏是时候结束了。”艺术家忽然凑近,“游戏开始的一刻,注定了你的结局。”
“杀害我的同类,你早就该死了。”
“他”扭头的动作缓慢而滞涩,脸上没有任何扭曲的表情,深陷的眼窝里只有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浸满了最卑劣的绝望与最纯粹的恶毒。
意识到“他”的状态不太美妙,艺术家施舍了一剂营养液,希望能帮助“他”渡过难关。
特别行动处——
佘蚺的归来,为陷入僵局的调查带来了关键转机。
她没有多余寒暄,召集众人后公放了原始监控录像。
画面清晰地显示,所有失踪女性最后的身影,都消失在梵良小区范围内。
“只能精确到小区?”英琦皱眉看向佘蚺。
佘蚺单手撑着下巴,目光专注地凝视着影像,“凶手精通骇客技术,他生活区域的神谕遭到严重破坏,数据恢复需要时间。目前只能锁定梵良小区。”
“如果是梵良小区的话,我们的搜查可能存在一定困难。”费阳在一旁补充。
英琦不解:“为什么?”
佘蚺指尖敲着下颌,语气凝重:“那是纯粹人族主义者的聚居区。”
这个身份敏感的小区,确实会给行动处的调查工作带来诸多不便。
“所以……又陷入僵局了?”有人低声问道。
“不。”佘蚺切换屏幕,调出穆蜀的银行流水,“我找到了另一条线索。”
她放大几个标红的转账记录:“看这里,穆蜀近几个月频繁向同一个账户汇款。”
接着,她调出张青的资金往来:“而张青在此期间,也在向同一个账户转账。”
“账户户主是谁?”
“陈昭然。”
“那还等什么?立即行动。”
当佘蚺带队抵达梵良小区时,预料中的阻碍如期而至。
保安毫不掩饰眼里的厌恶,直接拦住去路:“抱歉,你们不能进去。”
费阳上前出示证件:“我们是混形特别行动处的警员,正在执行公务。”
“哪里的警员都不行。”对方油盐不进。
“我们确实有急事。”
“什么事都不行。”
费阳无奈地看向佘蚺,却见她神色平静地与他对视一眼,然后轻轻摇头。
“走吧。”
这个决定让费阳难以置信——到手的线索,到嘴的鸭子,就这么轻易地放跑了?
回到「翡翠」内,佘蚺果断掏出左轮,清空弹夹,换上一枚麻醉弹。
费阳见状大惊,显然他误会了佘蚺的意图,急忙伸手阻拦,“队长,你别冲动。进不去咱们再想办法,人是无辜的,罪不至死啊。”
佘蚺无语地睨了他一眼,降下车窗,抬手便是一枪。麻醉弹精准命中门口保安,对方应声倒地。
费阳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麻醉弹。”怕费阳一直保持这个状态耽误行动,佘蚺淡淡解释道。
费阳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长长舒了口气:“我的天,吓死我了。”
随着障碍解除,沿途畅通无阻。
「翡翠」稳稳停在陈昭然的别墅门口。
下车后,周围出奇的安静。
费阳按响门铃,清脆的铃声在室内隐约回荡。
时间在等待中缓慢流逝。
门扉始终紧闭,屋内没有任何回应。
佘蚺刚想着绕行别墅一周,观察情况。
厚重的实木门却突然“咔嗒”一声,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
“陈先生?”费阳试探着上前一步,声音带着明显的疑虑。
话音未落,门缝骤然扩大——
一道身影如同断线木偶般直挺挺地跌出,重重砸落在门前的大理石台阶上。
沉闷的撞击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佘蚺顾不上规矩,单手一撑,翻过齐腰的金属栅栏,快步来到倒地者身旁。
蹲下身,她轻轻撩开对方脸上散乱的发丝。
当看清脸的瞬间,佘蚺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个人的出现,让整个案件陡然转向了始料未及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