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斩断的羁绊，破碎的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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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耳的警笛声早已远去，徒留城市深夜惯有的沉寂。五条悟和Lily并肩走在空旷的街道上。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Lily低头凝视着金属义肢袖口上那道崭新的撕裂伤痕，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也许，他说得对……在某些人眼中，我们的努力只是徒劳。”
盘踞Lily心头的并非愤怒，而是沉甸甸的无力感。
五条悟双手插在宽大的裤袋里，以从容的姿态，仿佛漫步于自家庭院之中。
听到Lily的低语后，他并未停下脚步，而是侧过头，勾起一抹极淡的微笑，用带着点懒洋洋的笃定语气说到，
“啧~现在就盖棺定论未免太无趣了。杰那家伙，不过是被自己砌的死胡同墙挡住了视线，就把整条街都当成绝路了。”
他微微偏头，像是回应，又像是宣誓道，
“路嘛，走下去才有意思。堵不堵的，拆了墙才知道，对吧？”
Lily抿唇未语。理智告诉她五条的话说的没错，但心底那份源于‘局外人’身份的苦涩却并未消减。最终，她也只是轻叹一声，然后便加快了脚步。
五条悟的目光从虚无中收回，随意落在Lily紧绷的背上。他迈开长腿，轻松与她重新并肩。
“喂喂，走那么快干嘛？欣赏夜景嘛~看今晚的月亮。”
Lily脚步未停，也未回应这跳跃的思维，只是将脊背绷得更紧了些。
走了许久，这份凝滞的安静，终时被前方路灯下突然出现的一个小小身影打破。
一个穿着柔软家居服、扎着简单马尾辫的纤细少女，正弯着腰在柏油路面上专注地寻找着什么。
“优梨？”
在认出那背影的瞬间，Lily便快步上前。脸上的冷硬骤然褪去，顷刻间覆盖上真切的担忧。。
女孩闻声抬头，在看到Lily跑过来时，霎时扬起一个甜甜的微笑。
“Lily姐姐！”
她直起身，刚想对Lily亲切问候，接着就看到了Lily身边高大的身影。随即那张小脸上立刻浮现出混杂着些许无奈却又不乏亲近的表情。
“悟哥哥也来了啊？”
五条悟几乎是瞬间就切换了状态。他身形一晃，瞬间越过了Lily，精准地蹲在了优梨正前方，将身体贴得能让优梨能地向后仰，然后绽开标志性的笑容，并煞有介事地压低声音对优梨说道，
“哟！这不是我们宇宙第一可爱的优梨酱嘛！深夜街头行为艺术家？还是说……在执行秘密寻宝任务？需要世界最强的外援顾问吗？免费附赠导航和保镖服务哦~”
优梨心想着“又来了”，同时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但良好的教养让她本能地将吐槽锁在了喉咙里，于是说出口的话也在嘴边打了个弯。
“悟哥哥，请不要开玩笑啦。是因为我睡不着，爸爸在允许我出来透透气的。对了，Lily姐姐，你们怎么也这么晚在外面？”
Lily走到优梨身边，俯下身，用带着温和的语气，郑重其事地说道，
“晚上一个人在外面要格外小心，优梨。正好遇到你了，我们一起送你回去吧。”
看着优梨澄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紫眸，Lily刚在心中翻腾起的、沉重的无力感，被想要守护住这份纯的强烈责任感所短暂取代。
听到Lily的话后，优梨点了点头，她没有任何犹豫，很自然地走到Lily身侧，很自然地牵起了Lily的义肢。
五条悟也直起身，并极其自然地占据了优梨另一边的外侧位置。他好像瞬间清空了对盘星教的所有思绪，也忽略了Lily身上尚未散尽的阴霾，无缝切换成专注于逗弄邻家小妹的模式。
他看似随意地在空中打了个响指，紧接着一粒被璀璨七彩的糖纸包裹着的糖果凭空出现在了五条悟修长的指尖。
“喏，特供活力彩虹糖，集天地之灵气，吸收月光的精华，专克深夜emo，提神醒脑，童叟无欺！”
优梨礼貌地伸出小手接过五条悟递过来的糖果，同时嘴角难以抑制地细微抽动了一下。以及可以明显地看到，那双早慧的眼眸里清晰地写着‘幼稚得离谱但还是谢谢了’的复杂情绪。
见优梨兴致不高，五条悟又兴致勃勃地哼唱起一串旋律诡异却充满生机的歌曲，惹得优梨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耳朵并且拼命向前逃。
Lily安静地走在后面。看着前方五条悟追上优梨后又将她轻松扛起的滑稽表演，她有些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随即迈开步伐追了上去。
很快，他们便抵达了一片僻静住宅区，并在一栋毫不起眼的二层小楼前停住了脚步。门廊的感应灯应声而亮，柔和的光线倾泻而下，清晰地映出门前站立的中年男人的身影。
他身形挺拔如松，但面容却因为被岁月的打磨留下了深刻的痕迹。灯光下，他站在那里，仿佛一座饱经风霜却依然坚固的灯塔。
灯光亮起的刹那，夏油彗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照灯，第一时间牢牢锁定在女儿优梨身上。然而，当那视线掠过优梨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触及到她身旁那个高大得不容忽视的身影。
夏油优梨平静的声音适时响起，打破了门口凝滞的空气。
“爸爸，我回来了。遇到了Lily姐姐和悟哥哥。”
“彗桑，晚上好。”
Lily微微颔首致意，姿态尽显优雅。
夏油彗的目光沉沉地落在五条悟身上。他微启双唇，又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喉结，用低沉沙哑得像是经历了砂纸摩擦的声音，只吐出一个字——“悟”。他甚至还不受控制地，轻微地向前挪动了半步。他想拍拍对方的肩膀，却在指尖距离五条悟寸许的位置，僵停住。最终也只是将万般情绪凝聚成一个沉重的点头。
五条悟脸上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灿烂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些，仅余下嘴角一丝极淡的弧度。
“彗桑。”
说完，五条悟也向夏油彗点了点头。
进入家门后，夏油彗先是打开了会客厅的灯，然后深吸一口气，然后转向女儿说到，
“优梨，很晚了，去休息。”
优梨一瞬间有些懵，但在察觉到父亲脸上那多了份严肃的表情后，便再没有了任何疑问或不满。礼貌地道过晚安后，优梨就在楼梯拐角处的阴影中，隐去了身形，融入了黑暗。
此时，客厅里只剩下了三个人。
夏油彗示意五条悟两人随意落座，随后自己也挺直腰杆，坐在了他们对面一张略显陈旧的沙发上。
沉默持续了十几秒。墙上老式挂钟发出的“嗒、嗒”声被无限放大，清晰得像是敲在每个人的心鼓上。最终，夏油彗的视线缓缓抬起，定格在了五条悟身上。
“悟，Lily小姐……护着我们一家的情谊，我夏油彗记在心里，至死不忘。”
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与铺垫，夏油彗紧接着问出了那个压在他心头，日夜折磨他的问题，
“杰那孩子……是不是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错路？”
经历了那日的背叛眼神，夏油彗早已确认了答案，他现在只是需要最终的证实。
五条悟调整了一下坐姿，微微后仰，更深地靠进了沙发柔软的靠背里。片刻的沉默后，他才开口，用平稳无波的冰冷语气确认到，
“彗桑，杰选的路，窄到只剩死路。”
夏油彗的身体猛地一震，他几乎是立刻将目光投向Lily，下意识问到，
“Lily小姐，杰做的事……性质是不是极其恶劣？他会不会伤到优梨？他到底怎么了？请您……如实告诉我！”
他需要一个轮廓，哪怕是地狱的草图！
Lily深吸一口气，她挺直脊背，毫不回避地迎上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慧桑，杰……他深信这个世界病了，病入膏肓，无可救药。”
“他认为只有一种方法能彻底‘治愈’它，那便是创造一个全新的、只属于……像他那样拥有特殊能力的人的世界。”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认定必须清除掉绝大多数普通人，特别是那些掌握权力、滥用规则、制造不公的人……”
“这份决心或者说执念，强烈到让他不惜斩断过去的一切联系。”
“包括对父母养育之恩的感念，对优梨血脉相连的亲情。他认为你们的存在会成为他执行‘大义’路上的绊脚石，所以那日……”
Lily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无比清晰。
“清除绝大多数普通人……创造只属于特定人群的世界……”
夏油彗喃喃地重复着这恐怖到极点的概念。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失去了所有血色。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如同冰冷刺骨的海水般瞬间淹没了他。他不需要理解“特殊能力”的具体含义，单是这毁灭性的蓝图本身，就足以让他灵魂震颤。
夏油彗彻底理解了儿子思想的可怕核心，近乎死寂的平静声音说，
“所以……他对我们挥刀相向，是为了彻底断绝关系？也算是……把我们从他亲手掀起的这场可怕的风暴中强行推出去？”
“是的，慧桑。”
夏油彗陷入了更深的沉默。他如同被石化般凝固在了他坐着的沙发上。放在膝盖上的那只大手，因为过度用力而使手指根根泛白。他死死咬着牙关，将下颌绷出坚硬的线条。此刻，客厅里只剩下夏油彗粗重得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呼吸声，以及墙上挂钟秒针那冷酷无情的“嗒、嗒”声。
楼梯拐角，一丝微弱的抽气声清晰可闻。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艰难流淌。大约一分钟后，夏油彗的身体猛地向后倚靠在沙发上，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直视五条悟，微微放松了紧绷的下颌，用嘶哑却异常平稳、清晰的声音说，
“他是我儿子……但他做错了事。大错特错……”
“若……还有一丝渺茫的可能，请尽量留他一命。毕竟人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认识到错，就还有……改过的可能。”
“当然，若实在不行……就算了。”
五条悟从始至终都没有将视线从夏油彗身上移开。他安静地听着夏油彗平稳却沉重的话语，看着这位父亲眼中那终于尘埃落定的空茫与释然。他的姿态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松弛地靠着沙发，仿佛置身事外。然后他用放在扶手上的食指，极其轻微地地叩了一下光滑的表面，说到，
“彗桑都开口了，……那就尽量好了。”
声音依旧平稳，带着点五条悟特有的慵懒磁性，却比刚才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与重量。
“优梨酱那边，您也安心。有我在，她的安全等级就是‘绝对’。一根头发丝的意外都不会有。”
Lily感到在心底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猛烈撞击，其震撼力远超任何激昂的誓言与呐喊。
夏油彗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强大的年轻人，清楚的明白那份随意姿态之下深藏的绝对自信。他缓缓抬起那只曾想拍下对方肩膀的手，这一次，没有丝毫犹豫，他用力地按住五条悟宽阔坚实的肩膀。
一时间，所有汹涌澎湃、无法言说的情感，只化作一声沉重的长叹。片刻，夏油彗低着头，用有些遗憾的声音，问出了那个让他自责心痛了无数个日夜的疑惑，
“杰小时候总能看见那些我们看不见的‘东西’。我们不理解，但也拼尽全力去包容他，去相信他了……是不是终究还是没能真正帮到他？是不是……从那时起，他就已经开始独自走上了一条我们无法触碰的……孤独绝路了？”
夏油优梨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唇，任由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疯狂涌出眼眶。她死死攥紧了楼梯扶手那冰凉坚硬的木质表面，连指节都因为过度用力而同样泛起惨白。知晓了全书真相的优梨，此刻诞生出一个无比清晰的信念，那就是，她必须设法救哥哥！无论前路多么艰辛、希望多么渺茫，她都必须拼尽一切、不惜任何代价。
夜色浓稠如墨，冰冷地包裹着这座承载了无尽痛苦的小小避难所。远方，撕裂整个世界的血色风暴，正挟裹着雷霆万钧之势，一步一步向着这里逼近。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斩断的羁绊，破碎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