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架魔族全员考编》见我菌

30、休整

　　翌日清晨，魔域特有的血色天光透过窗棂，为室内镀上一层朦胧的绯色。

　　林儒生揉着惺忪睡眼，凑到正在品茶的虞佘身旁，语气里带着几分跃跃欲试：“虞佘，你说的那种魔虫我还没见过，等会儿能让我先去教它们练剑吗？”

　　虞佘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杯中暗红如血的茶汤险些漾出。她放下那只由离花烧制的特殊茶盏，猩红的瞳孔缓缓转向林儒生，声音像是淬了寒冰：“教它们练剑？然后呢？等着它被哪个路过的修士当成寻常害虫，一巴掌拍得神魂俱灭？”

　　“噗——哈哈哈！”一旁的苏璃正摆放着早膳，闻言竟笑得直不起腰，整个人歪进椅子里，肩头不住颤抖，眼角都沁出了泪花。

　　云闲“啪”地合拢手中折扇，轻敲桌面，嫌弃地瞥了苏璃一眼：“苏道友，你这笑点未免也太古怪了些？”他实在不解，这般无稽的对话有何可笑之处。

　　木禾正埋头对付一块烤得焦香流油的魔域肉排，闻言含糊地嘟囔：“她是不是这里有点问题？”说着，还用油乎乎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木禾？！”子书淮循声望去，见到那张熟悉的脸庞，清冷如玉的面容上闪过一丝错愕，“你怎么会在此处？莫非……你和虞佘是一伙的？”她眸光扫过四周，只觉得这局面透着几分荒唐。

　　木禾奋力咽下口中的肉，脸上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带着他特有的熟稔：“哎呀！子书淮！你看，这不又凑到一块儿了嘛！咱们‘四人组’……哦不对，现在人更多了，真是缘分天定！”

　　宴非殆看着子书淮瞬间冷冽的眼神，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的调侃：“子书淮，这次你可错怪木禾了。以他那……单纯的心性，策划将我们‘请’来这等事，绝非他能胜任。”在慕雪秘境同行时，她们早已摸清了木禾的性子。

　　“言之有理。”子书淮审视着木禾那双清澈见底、写满“无辜”的眼睛，没好气地轻哼一声，优雅落座，拿起餐具，仿佛要将那点莫名的郁闷尽数切割在食物之中。

　　“……我怎么觉得这不像是夸我呢？”木禾后知后觉地挠了挠头。

　　苏璃好不容易止住笑，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气息仍未平顺：“夸你呢！夸你是个实诚人！”话音刚落，瞥见木禾那副愈发茫然的模样，她又忍不住“噗嗤”笑出声，肩膀再次剧烈抖动起来。

　　“？”木禾被她笑得浑身不自在，默默端着自己的餐盘，往旁边挪开两个位置，小声嘀咕：“这人是有点毛病吧……”

　　虞佘适时拍了拍手，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好了，既然都用得差不多了，我便安排一下。想提前熟悉学院环境的，可以寻幽林带路。若想在这不烬城中逛逛，领略魔域风土人情的……”她略作停顿，目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也需提前报备，由我安排人手陪同，以确保万全。”

　　“……”被点名的幽林，那颗自小孱弱的心脏骤然加速跳动。他几乎是刚从缠绵数年的病榻上起身不久，此刻被委以重任，紧张与无措瞬间攫住了他，苍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衣角。

　　苏璃瞧见幽林这副紧张模样，眼珠一转，忽然起了玩心。她学着话本里老学究的派头，清了清嗓子，故意拉长了调子：“咳咳，那个……本夫子今日便考考你！识人辨貌乃是基础功课。”她说着，伸手指向虞佘左侧，“那位气度不凡的道友，姓甚名谁啊？”

　　幽林暗暗松了口气，这问题倒是简单，立刻恭敬应答，声音清亮：“回苏大人，那是孟鹤洲孟大人。”

　　“嗯，尚可。”苏璃装模作样地点点头，手指又移向另一侧，“那……那位容貌极好，却似有不豫之色的女修呢？”

　　“是白锦白大人。”幽林应答得飞快，声音虽轻却清晰。

　　苏璃存心逗他，手指在剩余几人身上虚虚点过，做出努力回忆却想不起的样子：“呃……那个……还有那个……那边那个……”

　　幽林却抬起那双赤色的眼眸，目光灼灼地望向苏璃，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认真与急切，仿佛生怕先生觉得自己学识不精：“苏大人还有哪位夫子不认识？您尽管指出来，我都认得！”那姿态，真诚得令人不忍直视。

　　“噗！拿人家小孩子装腔作势！”旁边立刻传来云闲和林儒生压抑不住的低笑声。

　　“……”苏璃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一股热意从耳根直烧到脸颊。她只是想体验一把话本中夫子考校学生的乐趣，岂料这少年如此实诚！感受着四周投来的、带着了然笑意的目光，她只觉得脚下能抠出一座洞府来。

　　“是嘛！那苏大人很厉害了！”幽林见她半晌不语，以为她已全部识得，竟还真心实意地夸赞了一句，语罢，却忍不住掩唇轻轻咳嗽了两声。

　　“……”苏璃的脸彻底垮了下来，恨不得立时遁地而走。这简直是大型社死现场！她猛地站起身，连眼角余光都不敢扫向众人，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我吃饱了！诸位慢用！”话音未落，已捂着脸，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窜回了自己的临时房间。

　　关上门，苏璃背靠着门板，懊恼地捶了捶自己的额头。她方才究竟是发了什么癔症，非要在一个小魔族身上找那点虚无的存在感？回想起自己那番“灵机一动”，她只觉得尴尬得无以复加。

　　“苏璃，你，哈哈哈哈！”门外，林儒生和云闲毫不留情的爆笑隐约传来。

　　宴非殆无奈摇头，语气带着几分看透的了然：“看来仙盟的日子，确实将人压抑得狠了。她这脑子，怕是有些混乱不清了。”

　　虞佘望着苏璃仓皇逃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光滑的下巴：“小小年纪，心思怎就重成这样了？”她不禁对这位未来的“客座夫子”生出一丝怜惜。

　　林儒生耸了耸肩，语气带着几分同病相怜：“谁还没点压力了？修炼、任务、师门期望……我也觉得压抑得很！”

　　木禾终于将盘中肉排解决干净，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插嘴道：“就你这没心没肺的样，压抑别人还差不多！要说压抑，那也得是子书淮这样修无情道的！整日里都没个笑模样！”

　　子书淮闻言，冷冷地扫了木禾一眼，眼风如刀：“我修的是无情道，与压抑何干？在九霄楼，谁敢予我压力？”她优雅地放下餐具，姿态矜贵。

　　孟鹤洲一直饶有兴致地旁观这场闹剧，此刻方才悠悠开口，语气带着一丝探究：“你当真是无情道？倒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云闲立刻扬起下巴，一脸与有荣焉：“是不是无情道我不晓得，但绝对是个实打实的氪佬！”

　　子书淮语带淡嘲，瞥向云闲：“天赋，懂么？不过是嫉妒罢了。”

　　虞佘深以为然，点头附和：“那确是实话！我信你。”她可是记得，眼前这位是变异冰灵根，若非早夭，本该是九霄楼最璀璨的星辰。

　　结丹期敢只身前往那天下宗门——长生门讨公道！即使被逼到绝路，她的决绝自爆让那剑仙之名的北野沧断臂求生！

　　“我其实也算天赋尚可。”孟鹤洲语气随意，仿佛在谈论今日天气，“其他方面，倒也寻常。”

　　虞佘挑眉，直接问道：“骨龄几何？”

　　孟鹤洲淡然应答：“十八。结丹初期。”

　　云闲立刻投来幽怨的目光，眉头紧蹙：“不是说好了，我才是我们之中天赋最高的那个吗？”

　　子书淮优雅地捋了捋鬓边垂落的一缕发丝，问道：“你还在音修这条路上走到黑？”

　　云闲顿时不满：“什么叫走到黑？我这是子承母业，风雅之事！日后我还要在此授课呢！休得诋毁。”

　　“啊！这……”虞佘面上闪过一丝迟疑，“邀请”他是不是……有些欠考虑了？罢了，来都来了！

　　早膳过后，虞佘思及苏璃那副备受打击的模样，决定前去宽慰一番这个“精神状态堪忧”的小道友。她行至苏璃房外，轻叩门扉：“苏璃，我的小苏道友，可在里面？”

　　“我不在！”里面立刻传来苏璃闷闷的声音。

　　“……”虞佘闻言一怔。

　　房内瞬间陷入一片寂静。

　　子书淮本就因方才种种有些心烦，见状不耐地上前，抬手拍了拍门板，力道不轻：“苏璃，开门！再不开，我便踹门了！”

　　苏璃慌忙应声：“来了来了！别踹门！”

　　虞佘走进房间，看着将自己蜷成一团、埋在锦被里的苏璃，寻了个话头，温声问道：“你当初，为何执意要来那处秘境？”

　　苏璃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地传出，带着沮丧：“听闻秘境中有珍稀的高阶灵植，或许能修复我受损的经脉。林儒生当时说得信誓旦旦，我便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来碰碰运气。”

　　一旁，子书淮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去。当初，正是她用一百上品灵石，让林儒生帮忙寻些“助力”的。她清了清嗓子，难得放缓了语气：“仙盟资源有限，内部倾轧也烈。一位师尊门下动辄十数甚至数十弟子，想要脱颖而出，谈何容易？若无家族在背后支撑，仅凭自身，难如登天。”

　　苏璃将被子拉下些许，露出半张写满失意的脸：“我几乎都要放弃了……可若就这样一事无成地返回苏家，我爹娘定然觉得我丢了他们的颜面。”

　　“中洲苏家？”虞佘微讶。那可是有万年底蕴、得神兽朱雀庇佑的御兽世家！再看苏璃，身上竟无半分世家子弟常有的骄矜之气。

　　苏璃忍不住幽幽叹息：“你们想必都听说过仙盟长老苏止吧？我爹娘总期望我能如兄长那般……天命所钟，惊才绝艳。可我哪有那般资质？仙盟之下，所谓天骄多如过江之鲫，我……我如何争得过他们？”i

　　她口中的苏止，在原书的轨迹中，后期将成为仙盟盟主，于魔族入侵时，凭一己之力护佑万千凡人。可惜，最终在诛魔大战中，陨落于魔神之手。他的契约伙伴，那位榕树妖皇，亦随之灵智泯灭，化作一片榕林，永世守护着那片土地上的生灵，成为那场浩劫中，三界唯一的净土。

　　“每个人对‘成器’的定义本就不同，何必执着于活成他人期望的模样？”子书淮对苏璃的境遇颇能理解。身为九霄楼少楼主，无人比她更懂那众望所归的目光是何等沉重。

　　“好了，莫要再多想了，”虞佘语气平和，“在此处尚有半年光景可以慢慢思量，你只当是来游历散心便是。”

　　苏璃将脸埋进柔软的织物中，声音细若蚊蚋：“我只是觉得……你们每个人都那般鲜活，很有趣。我平日唯一的消遣便是看些话本子，方才那些……都是跟话本里学的，你们莫要再笑话我了……”

　　虞佘闻言，唇角微弯，带着几分过来人的豁达，真诚传授心得：“其实，只要你自己不觉得窘迫，那窘迫的便会是旁人。我平日……行事时，常秉持此道。”

　　子书淮眸光骤然转冷，眼中闪过危险的光芒，缓缓看向虞佘：“所以，这次你将我们‘请’来，亦是如此作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