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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赢观也的怒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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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我狡辩,子书淮!”虞佘见势不妙,扭头便冲出门外,一边跑一边扬声喊道,“救命啊——子书淮要砍人啦——”
木禾在一旁看得眉飞色舞,义愤填膺地挥着拳头:“活该!我老早就想这么砍她了!”
“虞佘你给我站住……”子书淮手中长刀寒光凛冽,话音未落已挥刀追上。
“等等!容我先布个结界——”虞佘慌忙抬手,话还未说完,那凌厉的刀锋已逼至眼前。
“啊呀!”她仓促闪避,脚下不稳,一个趔趄跌坐在地,手忙脚乱地向后挪去。只听“铮”的一声,刀锋精准地劈入她两腿之间的地面,碎石飞溅。
虞佘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这要是换个男修,子书淮,那我岂不是要跟你一样去修无情道了?”
子书淮缓缓收刀,清冷的脸上竟浮现一丝惋惜:“那倒真是可惜了。”
虞佘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我敲!你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让你坑我?”子书淮轻哼一声,总算觉得胸中那口闷气舒畅了些。
林儒生唯恐天下不乱地在一旁拍手起哄:“打起来,打起来~”
木禾连头都懒得回,语气笃定:“这人肯定死得很惨。”
话音未落,林儒生已化作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嘭”的一声重重砸落在远处的花圃里!
孟鹤洲饶有兴致地挑眉:“你们很熟?”
木禾故作深沉,高深莫测道:“三分熟吧。”
孟鹤洲秀挺的眉微微蹙起,“这算什么形容?”这词怎么听着……有点可口?
他摇了摇头,罢了,一群疯子加傻子,话不投机半句多。
一上午的鸡飞狗跳过去,赢观也处理完公务归来。甫一入院,便被眼前的景象震住——昨日还雅致清幽的庭院,此刻如同飓风过境。青石板碎裂翻起,假山化作齑粉,那株虞佘昨日还兴致勃勃修剪的、开满幽蓝魔焰花的藤架,如今只剩几截焦黑的残枝凄惨地挂在断墙上。
“发生了什么?”赢观也强压着怒火,声音低沉。
幽林看着面色不虞的赢观也,怯生生地老实交代:“几位大人切磋了一下……院子就、就成这样了。”
赢观也咬牙切齿地转身寻人,不用想也知道罪魁祸首是谁:“虞佘,你出来!”
虞佘忙不迭整理好衣裳,赔着笑脸迎出来:“欢迎回家,赢桑,辛苦了!”
她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芙蓉锦袍下摆被燎黑了一大块,还在冒着丝丝青烟。身后,子书淮抱臂而立,脸色同样不善,衣角也有明显的烧灼痕迹。
苏璃和白锦等人则挤在门后,小心翼翼地探头看热闹。
赢观也只觉额角青筋直跳,她好不容易休沐一日,家都快被拆了?
“这院子怎么回事?”
虞佘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庭院,见用膳的石桌已化为齑粉,赤色眸子灵光一闪,当即提出“解决方案”:“没桌子了?那我们蹲地上吃吧!”
“虞佘!”赢观也的声音不大,却似裹挟着极北寒渊的风暴,瞬间冻僵了院内残存的热闹气息。
他的目光掠过她烧焦的衣角,落在她试图藏到身后的左手上——那白皙的手背上赫然一道新鲜的血口子。他瞳孔深处那抹幽蓝骤然收缩。
“切磋?”他一步步走近,玄色披风下摆拂过碎石,声音平静得可怕,“切磋到把家拆了?切磋到……”他猛地出手,一把扣住虞佘试图藏起的手腕!冰冷的指尖触到温热的血迹,虞佘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这般?”赢观也盯着她,那双向来如深海般平静的蓝眸此刻翻涌着压抑的怒涛,深处却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后怕。他捏着虞佘手腕的力道极大,骨节分明的手指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
空气骤然凝固。子书淮皱眉欲言,却被赢观也周身散发的低气压慑住,一时噤声。
“我……”虞佘挣扎了一下,未能挣脱。那深不见底的蓝眸近在咫尺,里面翻涌的复杂情绪让她心跳漏了一拍,竟忘了惯常的狡辩。
“没有桌子了,”赢观也看着她吃痛的表情,猛地松开手,仿佛被烫到一般。他背过身,冷然道,“那就都别吃了。虞长老既然喜欢废墟,便在这废墟里,好好反省!”
房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重重关上,震落簌簌灰尘,如同他压抑到极点的心绪。
院内一片死寂。
苏璃看着虞佘手腕上迅速泛起的青紫指痕,又望望那扇紧闭的房门,小声嘀咕:“他……好生吓人。”
白锦轻哼一声,目光却扫过碎裂的石桌和虞佘手背的伤,若有所思。
子书淮走到虞佘身边,瞥了一眼她的手:“上药?”
虞佘甩了甩刺痛的手腕,望着那紧闭的房门,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用!死不了!一个破院子,至于发这么大火?子书淮,这该打的也打了,不准再生气了,给我好好干活!”
幽蝶看着眼前堪比战后废墟的景象,惊得差点摔了手中的茶盘:“虞、虞大人!这……晚上词长老还要来商议考核名册,这连个落座的地方都没了……”
虞佘盯着这一片狼藉,再想想赢观也离去时那冰冷彻骨的背影,眼珠子一转,又生一计:“词长老回来了吗?”
幽蝶茫然摇头:“还没有!他传讯说还要去学院巡查一番!”
“家人们,就是现在。”虞佘忽地热血沸腾般大喊,随即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想不想要一个惊险刺激的下午时光?”
“说人话!”子书淮直觉虞佘没憋好屁。
虞佘一脸英勇无畏,压低声音道:“走,去词书长老的院子,‘借’张桌子去!”
陈艺简直无语凝噎,“不是,你到底在燃什么?“
云闲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这种小事,何需如此兴师动众?”
林儒生立即扑过去抱住云闲的腿哀嚎:“师兄你冷静啊!三思而后行!这人生地不熟的,我怕咱们被打死啊!”
“啊呜~你们在玩什么?带我一个!”七杀硕大的狗头猛地挤进来,一口叼住云闲的另一条裤腿,尾巴摇得像螺旋桨。
苏璃夹着嗓子,甜得发腻地朝七杀走去:“哎呀,这是谁的毛茸茸?好生可爱!”说着就要伸手去薅七杀脖颈最蓬松的那圈毛发。
“怎么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七杀警觉地竖起耳朵,总觉得有股“妖气”。转头正对上苏璃那“猥琐”的目光,顿时惨叫:“啊——木禾,救我!她眼神不对劲!”
“我的狗,呸!是我的狼!你离他远点!”木禾一个箭步上前,像堵墙般严严实实挡在七杀身前,瞪视着苏璃。
苏璃双手合十,眼巴巴地恳求:“就摸一下嘛,木禾你别这么小气,给我摸摸!”
七杀夹紧尾巴,拼命往木禾身后缩,发出凄厉的呜咽:“啊呜——滚啊滚啊!”
“你们在吵什么?”赢观也的怒吼适时响起,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能抚平心神的奇异波动。
霎时间,哭的(林儒生)、喊的(苏璃)、骂的(七杀)几人全像是被按了暂停键,骤然安静下来。
方才……似乎确实喧闹了些。
“既要去‘借’,还不快些!待会儿词长老该回来了!”赢观也忽然正色道。那张清冷如佛子般的面容上,竟难得地掠过一丝促狭。
等等——这位向来风光霁月的人物,何时也学了这般?
“走走走!这桌子沉得很,大伙儿一起去隔壁院子搬过来!”虞佘当即撸起袖子,雄赳赳气昂昂便要出门,颇有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你是说这个?”云闲却一脸从容地从门外踱步而入,随手拍了拍腰间的乾坤袋。只听“哗啦”一声,那张沉甸甸、通体乌黑的黑玄木桌,连带着配套的凳子,已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院子中央!
这分明就是词书长老院中那张祖传的桌子!
“神乎其技!”苏璃向来用词不凡,此刻瞪圆了眼睛惊叹道。
“难怪林儒生总拦着不让你动手!”虞佘一个趔趄,险些歪倒,目瞪口呆地望着云闲,“你这手‘袖里乾坤’……不对,是‘袋里乾坤’,何时竟能悄无声息地破开词长老的禁制了?”
子书淮眼底掠过一丝了然,淡淡道:“这才是你真正的天赋所在吧,云闲?”
“诸位看错了。”云闲猛然想起此事不宜声张,脸色一僵,立刻挥手欲将桌子收回。
?
苏璃那带着几分戏谑的嗓音在人群中响起,学着话本里霸总的腔调:“把观众当瞎子吗?有意思么?”
……
院中霎时静得落针可闻。空气仿佛凝固,数道目光齐刷刷地钉在云闲那只尴尬悬在半空的手上。
虞佘茫然四顾:这突如其来的寂静是怎么回事?
子书淮无奈扶额:谁来接住云闲和苏璃的话?
“那我……还是拿出来吧。”云闲被看得头皮发麻,声音弱了下去,只得悻悻然又将桌子放稳。
“你很强……”白锦眼疾手快,一把捂住苏璃意欲再度输出的嘴。
“好了,你该退场了。”白锦语气慎重。
咚咚咚!
词书在门外大力拍门,声音带着疑惑与压抑的怒气:“小虞!开门!你可曾见到附近有何鬼鬼祟祟之人?我那祖传的黑玄木桌,不见了!”
“没有!绝对没有!”虞佘如受惊的兔子般弹起,扑到门边用整个身子抵住门板,手忙脚乱地去插门栓,嗓音都变了调,“词长老您定是看花了眼!您那桌子何等沉重,谁能搬得动?”
门外的词书显然不信:“休要糊弄!开门让我进去瞧瞧!”
虞佘急道:“我们……我们饭食尚未备好!您若是想蹭饭……那个……还请稍待片刻!”
“虞佘!你个死丫头!速速开门!谁要蹭你的饭!”词书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显而易见的暴躁,门板被拍得震天响!
虞佘吓得一哆嗦,心知躲不过,只得磨磨蹭蹭地去拔门栓,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词长老~您……您请进……”
“哼!枉我辛辛苦苦替你去察看学院进度,小没良心的。”词书骂骂咧咧地抬脚欲入,“我告诉你,我那桌子可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门扉洞开,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众气质卓绝、姿容无双的仙门弟子,正优雅端坐在那张失而复得的黑玄木桌四周。
子书淮手捧书卷,眉目低垂,清冷如谪仙临世;云闲执笔作画,神情专注;白锦、苏璃等人亦是姿态娴雅,或轻啜香茗,或执子对弈。满院竟弥漫着一派……极不真实的高雅学术气息。
虞佘回头一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风雅”场面骇得险些咬了舌头。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方才不还是一片狼藉么?
“词长老安好!”几人仿佛演练过千百遍,施施然起身,动作整齐划一,行礼如行云流水,声音温润清越。
词书被这阵仗弄得一怔,下意识回礼,语气不由得客气了许多:“几位便是虞佘丫头请来的夫子吧?久仰久仰!果真一表人才,玉树临风!老夫词书,忝为执法长老,见过诸位。”他狐疑的目光扫过那张眼熟无比的桌子,又看了看这群气质超凡的年轻人,一时竟有些自我怀疑。
“虞丫头年岁尚轻,性子跳脱,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诸位海涵!”词书努力将注意力从桌子上移开,客套道。
子书淮眉眼温和,唇角微扬,真如那悲悯众生的菩萨,声音带着令人信服的魔力:“词长老言重了。吾等前来,是为传道授业,略尽绵力于魔族休养、人魔共生之大计,自不会与虞长老计较些许琐事。”
云闲早已不见方才的慌乱,换上一副深沉内敛的模样,仿佛适才那个“神偷”只是众人的错觉,拱手道:“吾等微末之技,承蒙虞长老与词长老不弃,能略尽心力,实乃幸事。若有莽撞之处,还望长老勿怪。”
……
一群装模作样的家伙!虞佘内心疯狂腹诽,脸上却还得挤出“孺子可教”的欣慰神情。
“好…好…”词书被这文绉绉又正气凛然的氛围搅得有些晕眩,看着那张桌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只得干笑两声,“那…那你们且忙着…虞丫头,好生招待诸位夫子,老夫去取些珍藏的‘离花醉’来与诸位品尝!”他边说边转身,脚步略显凌乱地朝自己院子走去,背影透着一丝茫然。
目送词书身影消失在院门外,虞佘长长舒了口气。
苏璃望着词书那略显蹒跚的背影,心中难得升起一丝不忍:“我们…是否做得过了些?老人家瞧着有些懵然……”
虞佘翻了个白眼:“千荀老人求善待!”
林儒生恨不得啐她一口:“我还一寻老人呢!关键是桌子!桌子!他回去见院子空荡荡,岂能不杀个回马枪?”
“用膳了,用膳了~”幽蝶适时端着一盘香气四溢的菜肴出现,打破了这诡异气氛,“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词长老的美意,稍后再领不迟。”
“我来我来!今日辛苦你们了,你们才是头号功臣!快请入座!”虞佘自然接过幽蝶手中的盘子。
“属下不敢当!”幽蝶自知身为低阶魔族,不敢与长老同席,立即低头欲退下,一时情急,猛地咳嗽起来。
幽林急忙上前打圆场:“阿姐旧疾未愈,诸位大人先用膳便是!”随即搀扶着幽蝶转身回房。
虞佘凝视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鼻尖萦绕着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众人刚围桌坐定,词书便抱着一坛古朴沉重的酒坛折返,脸上带着分享珍宝的兴奋:“来来来!老夫的千年灵酿——离花醉!离花乃我魔族特有灵植,此酒于修为大有裨益,诸位也尝尝鲜!”
赢观也即刻起身,双手稳稳接过酒坛,动作行云流水。
他抱着酒坛,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词长老厚意,吾等心领。只是公开课在即,诸位夫子明日需全力以赴。此等灵酒性烈,恐贪杯误事,反负长老美意。不若待学院诸事步入正轨,闲暇之时,再邀长□□品佳酿,方不负这‘离花醉’之名?”
词书望着赢观也那张极具说服力的面容,又瞧瞧那几个尚带几分少年气的弟子,觉得此言在理,点头道:“小赢思虑周详,是老夫心急了。那…这酒便暂存于此!记住,可不许偷饮!”
“长老放心!定当恭候大驾!”众人齐声应和。
“来来来,用饭!”虞佘连忙举杯,“我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感谢各位同志不远万里,深入魔域,鼎力相助!此情,我虞佘铭记于心!”那玩世不恭的语调里,难得透出几分真挚。
“为学院!为未来!”众人举杯相庆。
“啊呜~”干杯!七杀将脑袋埋进食盆,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欢快地叫了一声。
……
酒足饭饱,月已中天。词书长老惦记着他那空荡的院子和“不翼而飞”的桌子,又叮嘱了几句明日开课事宜,便先行离去。余下众人也在虞佘“养精蓄锐,备战明日”的吆喝声中各自散去,回归厢房歇息。
虞佘伸了个懒腰,揉着微胀的腹部,正欲回房继续与那些教材奋战。刚转身,便见赢观也静默立于廊下阴影之中,月光为他清瘦挺拔的身形勾勒出一圈银辉,白发流淌着清冷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