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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好人难活,坏人好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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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不想再回去了,不想再走一遍那布满荆棘的道路了。”
这次清醒后,林晚陆陆续续的想起了很多很多童年的事情,大大小小,数不清,拿着从内心生长出来的恐惧滕蔓缠着她,几乎窒息。
晚上十点零三分,林晚瘫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上一次穿越带来的身心创伤还是没能平复。
那种被至亲之人嫌弃、殴打的冰冷感还萦绕不去。比恐惧更早涌上心头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她压垮的无助。
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绑在时间车轮上的囚徒,被迫一次又一次地滚过那些最尖利的碎片。
手腕上的金属环冰冷无情,没有丝毫怜悯,只是沉默地倒计时着剩余的机会。
它不允许我停下。
林晚终究是后悔了。
蓝光再次亮起,没有丝毫暖意,只有机械式的执行。
这一次,周围的景物扭曲、变形、然后急剧地放大。
她发现自己坐在一个矮矮的、冰凉的小塑料凳上,周围是色彩鲜艳但明显陈旧、边角破损的玩具,墙上贴着幼稚的卡通画,已经卷边发黄。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劣质消毒水和儿童零食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不适的奇怪味道。
幼儿园。
她低下头,看到一双肉乎乎、指甲被剪得秃秃的小手手,脚上穿着一双很旧的白色凉鞋。
她记得当时喜欢这双有花式的鞋子,穿到快入秋都不肯换下来。
这个世界的她身体小得可怜,连视角都变得异常低矮,需要努力仰起头,才能看清大人的脸和桌子的边缘。
原来小孩子的世界是这样的。
但是一种强烈的无力感瞬间包裹了林晚。
她意识到——这具身体太弱小,太脆弱了,甚至连走路跑跳都带着幼儿特有的笨拙。
所以,这次的她该经历什么?该如何改变?
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傻丫头去对抗成年人,这样的世纪难题怎么解?
虽然她是二十岁的高知,可以讲道理,可以口舌服人,但是她清楚的知道,他们不会给她这个可笑的机会,前两次的经历就是最好的证明。
林晚看了看周围那些哭闹或傻笑的孩子,确认了时间节点——这是她最初离开熟悉的家,被强行转入这个新幼儿园的时候。
因为比同班孩子大了一岁,她显得格格不入,沉默寡言,成了异类。
然后,那个在记忆里面容模糊却总是带着一股戾气的老师出现了。
她不喜欢林晚,或许是因为她的“不同”,或许只是因为她需要一个发泄情绪的对象,而这个沉默寡言、不太合群的孩子是最佳选择。
她会用尖尖的指甲掐林晚的胳膊,因为她写数字“口”字总是会写成圆圈;她会用尺子打她的手心,因为她对香菜过敏而挑食,或者是上课挡着其他小朋友;她会把她单独拉到角落罚站,理由可能只是她看了老师一眼。
最狠的一次是她连续打了4岁的林晚十七板子,她的手心直接紫了,打完就肿,她还不允许林晚哭,因为她哭所以本来是八板子打到了十七。
那个板子是木质的,很光滑,很疼。
看到这熟悉的场景,林晚脑海里模模糊糊的老师的脸瞬间就清晰了起来。
不知道她叫什么,只知道她姓康,脸上痘痘很多,很胖,马尾辫,黑框眼镜。
小小的林晚在挨打之后害怕极了,回家只会哭喊着想转学,想回家。
可爸爸只是不耐烦地挥挥手,从来不听她把话说完:“老师严格是为你好!哪个小孩不挨说?就你事多!”
“为你好”。
多么轻飘飘又沉重的三个字,轻易地压垮了一个孩子所有绝望的求救信号,把她重新推回那个冰冷的环境。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园长是爸爸朋友的妻子,他拉不下面子,所以干脆否定了她的所有感受和痛苦。
其实对于现在的林晚来看,根本不是什么拉不下面子,她的爸爸从来就没有管过她的日常生活,更别说考虑一分一毫她的感受。
现在的林晚,有着二十岁的、充满愤怒和反抗意识的灵魂,却被困在这具最多四岁的、毫无力量的身体里。
她自问。
我能干什么?
我能改变什么?
巨大的无奈感淹没了她。
她看着那个康老师走过来,脸上那副不耐烦的、居高临下的表情,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她知道,在这个年龄差和权力差下,任何正常的沟通、反抗、甚至哭诉,都是无效的。爸爸不会信她,园长是他朋友,妈妈只会让她“听话”。
绝望之下,一个极端又疯狂的念头在她那颗装着二十岁灵魂的小脑袋里冒了出来。
既然无法改变环境,那就改变我自己。
既然无法让“好”的我被接纳,那就让“坏”的我被驱逐。既然哭诉和求救无效,那就用他们能“理解”的语言——破坏和麻烦——来对话。
她开始了她的“计划”。
一个用自毁来换取逃离的计划。
林晚把所有小朋友好不容易垒好的积木城堡猛地推倒。她抢走别人手里的糖果和最漂亮的玩具,然后看也不看就扔在地上。
吃饭时,她不是慢吞吞,而是把饭菜用手抓起来,抹得到处都是,甚至故意打翻碗盘,看着汤汁四处流淌。
午睡时,她不是睡不着,而是大声哭闹、踹被子,吵醒所有孩子。
不管哪个老师来管教,呵斥,罚站,她都不停止,甚至把那个康老师的头发揪下来了好几根,虽然代价是被打了三巴掌。
这一次,林晚不再只是默默流泪。她用尽这具小身体全部的力量去搞破坏,去反抗,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疯狂反击的小兽。
她成功地变成了整个幼儿园最令人头痛的“问题儿童”,一个彻头彻尾的“坏孩子”。
她知道这是不对的,她不该因为自己破坏别人的生活,这可能对他们造成很大的影响。
但是,抱歉了。
我真的,只能如此。
如她所愿,园长被惊动了,多次皱着眉头找妈妈“谈心”。
林晚看到妈妈在园长面前尴尬又恼怒地不停道歉,弯腰鞠躬,看到园长委婉地表示“可能我们园的教育方式不适合您家孩子”。
她能感觉到妈妈的怒火在积累,也能想象到回家后爸爸会怎么样骂她,但她不在乎。她甚至变本加厉。
最后,在一次她故意把一整碗稀饭泼到康老师最喜欢的、印着小花的裙子上之后,导火索被点燃了。
她被请家长了。
妈妈终于忍无可忍,冲进幼儿园,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脸色铁青,一把将她拽过来,狠狠地揍了她的屁股,然后几乎是把她拖死狗一样拽离了幼儿园,嘴里骂骂咧咧的声音充满了羞愤:“丢人现眼的东西!老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以后别来了!”
她被粗暴地拖离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屁股上火辣辣地疼,心里却有一种扭曲的、冰冷的快意和一种巨大的虚脱感。
看,我终于离开了。
我用这种自毁的方式,把自己从这个地狱里“救”了出去。
手环的蓝光终于亮起,将她带离。
这一次的“改变”,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深深的疲惫和一种弥漫开来的悲哀。她用自己的手,主动给自己泼满了脏水,用一种屈辱和疼痛的方式,换来了一个逃离的结果。
更无助,更无奈,更无力。
在这绝对的力量和地位差距面前,似乎除了伤害自己,别无他法。
蓝光散去,林晚回到现实,沉默地坐着,久久没有动弹。
还有两次,算着时间都该变成婴儿了,到时候又能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