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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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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
那晚,林家举办了盛大的派对。派对上除了沪商名流,也邀请了一些非沪系的家族。
灯色混杂着体面的各种盛装,空气里跳动着音乐声。
这是一个属于林家的高光时刻,却无法照亮林洛亦心底最灰暗的角落。
距离母亲病逝,仅仅过去了三个月。葬礼的黑纱还缠绕在她的心上,悲伤,汹涌的,像洪水把心里不多的快乐都冲刷走了。
父亲林振邦已为她打点好一切,不久后就要送她出国,美其名曰“深造”,实则更像一种流放。
她像一条被强行捞离深海的小鱼,摔在甲板上,离开了大海的庇佑,在烈日下苟延残喘。
沈知遥是跟着她的爸爸和几个兄弟出席的派对。沈父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身边跟着几个脸上闪着骄傲的年轻少年。
沈知遥安静地跟在最后。那时的她,十六岁,穿着一身黑色小礼服裙,话很少,跟着爸爸和哥哥,时不时挤出浅浅的笑,例行公事的被要求向不认识的长辈打招呼问好。
桌上各种香槟,侧面甜点区是一排颜色漂亮的小蛋糕。沈知遥略过蛋糕,在糖果盘里拿了一颗奶味很浓的草莓太妃糖,送进嘴里,糖纸被手指三两下摆弄成闪亮亮的三角形。
林洛亦的不经意目光,毫无目的在派对的人群里游离。却在不经意间正好抓到这个举动。
吃着奶糖的小姑娘的那双眼睛,略略上扬的丹凤眼尾,眼波流转间,像流星划过夜色。
当与林洛亦失的视线相遇时,沈知遥微微一笑。
笑的很甜,不是公式化挤出来的,像是春风吹过蒲公英,花信子迎风飘了起来。
并不胜酒力的林洛亦,从侍者的托盘里接连拿走了两杯颜色漂亮的鸡尾酒。
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先是果香的甜,然后被酒精烧的喉咙辛辣。世界开始旋转,沉重的悲伤被一种轻飘飘的眩晕感暂时盖住。
放下酒杯,她穿过人群,带着微醺的莽撞,径直走向那个在脑海里飘蒲公英的方向。
不顾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林洛亦伸出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抓住了沈知遥微凉的手腕。
“跟我来。”她的声音有些含糊,带着酒气的微醺。
沈知遥还没反应过来,倒也没有马上挣扎。或许是出于教养,或许是出于对眼前这个明显状态异常、却美得带着破碎感的姐姐的一丝好奇。
她任由林洛亦拉着,穿过喧嚣的舞池,避开谈笑的人群,踏上铺着厚厚地毯的楼梯,走向二楼深处。
灯光渐暗,楼下的喧嚣被甩开很远,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和脚步声。
林洛亦推开书房的门。这里是她的一方净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木质香气,掺混着一点烟草的味道。桌上的一本厚书后面,挡着水晶烟灰缸,里面有好几个按灭的烟头。
她反手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刚才跑着有点快,酒精加速的在她脸颊染上绯红。
沈知遥站在落地窗旁,带着一丝警惕,也带着一丝探究。她看着林洛亦,此刻却显得脆弱的豪门千金。
林洛亦的目光牢牢锁在沈知遥,眼神迷离,像蒙着一层水雾。忽然像想起来什么,在抽屉里翻腾了好一会。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递到沈知遥面前。
各种颜色的香烟包装纸被折成的奇奇怪怪的折叠物,散落在盒子的各个角落。
沈知遥忽然觉得眼前的姐姐有点莫名其妙,让人很无语。
看着沈知遥对盒子里的东西无动于衷,林洛亦又从角落里拿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根。
正当沈知遥一脸疑惑,香烟的纸被拨开。是一颗香烟形状的糖。
不知道为什么,沈知遥忽然大笑起来。这是什么中二把戏嘛。
“这是要给我吃的吗?”沈知遥终于忍住了笑。
“不是。”林洛亦把香烟糖自顾自的放进了自己嘴里。
好生气,这样作弄人!
沈知遥转身要走。
林洛亦向前一步,拉近了两人本就微妙的距离。
没有言语,她低下头,一个带着甜味的吻,轻柔地落在了沈知遥微挑的眼角。
沈知遥的身体瞬间僵直。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柔软的触感,带着温热的气息。她甚至能感受到林洛亦的睫毛扫过自己眉骨的微痒。
林洛亦的吻起初是试探的、带着几分醉意的迷蒙,仿佛只是单纯想触碰那点让她心动的星光。然而,当唇真正贴上那微凉的肌肤时,一种更深沉、更温柔的渴望被唤醒了。那吻变得绵长,从眼角,沿着挺直的鼻梁,一路而下,最终停在沈知遥的唇边。
沈知遥的嘴里还有半颗奶糖,心跳突然大加速。舌尖忽然停止滚动那颗糖。
眼前的姐姐,漂亮的轮廓被落地窗溜进来的月光打了层高光,对着她的唇边吹过温热的呼吸。
“姐姐,我有点紧张。”沈知遥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紧张的颤抖,像被风吹动的风铃。
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心跳的好厉害。
林洛亦似乎被这声轻语拉回了一丝神志,她微微拉开一点距离,迷蒙的眼望着沈知遥同样迷蒙的眼。酒精让她的思维变得迟钝,奶糖迷糊了她脑里的理智。
她混混沌沌地,凭着本能,给出了一个毫无逻辑却带着致命诱惑的建议:
“嗯,也许亲一下就不紧张了。”
“会吗?”沈知遥的声音更轻了,像羽毛拂过心尖。
“不知道…”林洛亦的眼神带着一种不自知的魅惑,“试试?”
沈知遥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句“试试”,林洛亦温软的唇已经再次盖了上来。这一次,不再是试探,而是带着一种温柔的、不容置疑的坚定,轻轻印在了她的唇上。
嗡-
那一瞬间,沈知遥脑子里一片空白,楼下本来能听见的各种喧闹声都消失了,只剩下唇上那柔软、温热的触感,像电流般瞬间窜遍身体。
林洛亦没有说谎。那种因陌生和突发状况而产生的、单纯的手足无措般的紧张感,真的在唇齿相接的刹那,如潮水般退去了。
然而,一种全新的、更加强烈的紧张感,就好像蝴蝶飞进了肚子里,东冲西撞,带着沉沦前的失重感,坠落下去。
她好像忽然失去了所有的方向。所有的矜持、教养、疏离的伪装,都在这个吻面前土崩瓦解。
她顺从地闭上了眼睛。她不再是被动的承受者,而是开始生涩地、小心翼翼地回应。
香烟糖和草莓奶糖交融在一起的味道,触动了味蕾的每一个细胞。
她迷失在这个长长的吻里,心甘情愿地被卷入林洛亦的气息之中。
“沈知遥,你的眼睛好好看。”林洛亦呼吸喘的很有力。
她的肩头很好看,她的下巴小小尖尖,不时的磕碰着她的颈项。
沈知遥正失神中。
忽然她用力的咬上那个好看的肩头。
很疼,到处都很疼。
林洛亦捂住她的嘴巴。同时手指摸到旁边柜子上的音响,调大了声音。
橘子果香味的发丝被汗打湿。奶糖也被吃完了。林洛亦只看见前方山头忽高忽低。没轻没重的伸手去抓,张嘴去咬。奶味果冻很好吃。
音响里的Troye S 的歌曲循环了好几次。
攻坚战打了好几场。沈知遥的哭声也有点哑。林洛亦的月退上全是水。
“Long nights, daydreams
Sugar and smoke rings, I've been a fool
But strawberries and cigarettes always taste like you”。
鸡尾酒的威力似乎开始消退,林洛亦看见沈知遥眼里湿漉漉,就没头没脑的哄着她。
沈知遥不理她,把头埋进被子底下,手却由着林洛亦扣着,没力气甩掉。
“姐姐,你”,沈知遥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半句。她看着眼前的林洛亦,她看起来好破碎好难过。酒意已经淡去,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愣愣的发呆。
看了好一会,她轻轻的靠近了些,把脸贴在林洛亦的脸旁。
“你别害怕。姐姐,我,我喜欢你。”知遥轻轻的勾着林洛亦的脖子说着。林洛亦眼泪很不争气的不断涌出,一滴滴的落在拽在手里的被角上。
她好舍不得离开,离开这个熟悉的地方,离开这个空气里都有回忆的味道,眼前这个妹妹也那么可爱,可她,却要走了。
这一晚,她们就这样依偎了很久。直到派对结束,沈家几个哥哥到处找人,听到家人着急的呼喊声,沈知遥在迷糊中醒来。偷偷捡起裙子,重新穿好衣服,开门溜了出去。
林洛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上午。床边没人,只有昨夜模糊的记忆和腰酸背痛。
她后来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拿到沈家哥哥的联系方式。但沈家哥哥说,沈知遥已经跟父亲回闽。她想飞去找她,但她的海外行程已经早已落实。
算了,她们各自有被安排的路要走。林洛亦心里安慰自己。
*
很多年以后,沈知遥特别后悔自己说了这句话。明明是那个被睡的人,却是那个先张口说喜欢的人。不公平,这一点都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