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洛城归来》乐言十三

6、第 6 章

　　办公室门被推开，沈知遥的身影带着会议室里尚未完全散尽的戾气走了进来。
　　不多久，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也走进办公室。
　　划开平板，屏幕上是会议里那个偷偷摸摸的会议室的后勤人员。

　　“确定吗”？沈知遥眼角斜向平板。
　　“非常确定”。艾力士点头。
　　“那你照计划去执行吧”。沈知遥挥了挥手。

　　*
　　办公椅上的林洛亦，浅灰色阔腿长裤，几缕碎发慵懒地垂在颊边，带着暖暖的明朗色调。
　　还在沉思中，手机响起。
　　“阿姐，刚才爸爸来电话了。他知道你回来了。要我们晚上去见他”。林澈带着慌张说道。
　　“嗯。我知道了。没事，别慌”。林洛亦挂断了电话。

　　林澈见他父亲，如同老鼠见猫。
　　果然， “老爷猫”的诏令，比她想象中还快。

　　助理小宣正好进来送咖啡。紧随身后的是沈知遥。还没等沈知遥开口，林洛亦先开了口。
　　“沈总，我正好要找你，我要早点回家”，林洛亦起身准备离身。

　　沈知遥没料到她刚进来，林洛亦却要走，她本来想找林洛亦解释一下林家三叔的事情。
　　“你等一下。” 沈知遥不自觉的伸出手来想抓住林洛亦的手腕。
　　刚把咖啡放在桌上，小宣一看苗头不对，忙不迭的准备转身开溜。
　　三个人的姿势不小心错位。

　　”砰！”
　　咖啡杯离开本来的位置，被林洛亦离桌衬袖掀翻，顿时带着烫意，一大半溅泼在她的那件卡其色的衬衣上。
　　滚烫液体在桌面上急窜，猛地撞上她搁在桌沿的手腕，在袖口晕染出一片深渍。

　　“嘶--”。
　　林洛亦忍不住叫出声来，低低吸了口气，本能的缩回手臂。
　　沈知遥眼色一沉，面容立刻失色，拖着林洛亦，冲向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后面是个夹层门，门后的浴室的水龙头被打开，冷水落向烫伤处。

　　袖口被翻开的时候，底下那片皮肤一片刺目的红。
　　除了那片烫红，几藤妖异盛开的花瓣细长如蛇信子，和纤细的黑色线条盘绕。
　　再往上，是凝固的五线谱与跳跃的音符。

　　沈知遥眉色一紧，很是意外的看着这个纹身。
　　皮肤上似乎还有些不同寻常的起伏。像是早已褪色的皮肤疤痕轮廓，被整个纹身彻底掩盖。
　　林洛亦也面露尴尬，她并没有为这个纹身的忽然浮现，做好准备。

　　不知道为啥，看到纹身的五线谱，沈知遥觉得心里莫名的被针刺了一下。
　　根据她的调查，林洛亦在海外曾经有过一个很亲密关系的女子。
　　根据资料，那个女子是学音乐的。女人的第六感哒哒作响。
　　所以?这个五线谱纹身是？沈知遥想要问，但话到嘴边，还是压了回去。

　　沈知遥和林洛亦的眼神交互了一下。
　　刹那间，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冷水慢慢的将烫伤的皮肤温度降下来。
　　“疼吗？” 沈知遥小心翼翼问道，并关掉水龙头。
　　小宣从办公室的紧急医疗备用箱里找出了包扎纱布。

　　“我来帮你好不好？”
　　看着林洛亦单手有点颤巍巍的把纱布裹上手腕，沈知遥忍不住想要去抢过纱布。
　　林洛亦见状立马退开几步。“谢谢。不过我想自己来。”
　　沈知遥无奈又失落。这两天的见面，她深深的感受到了，她的这位林姐姐边界感很重。

　　“走前，让小宣带你去楼内的医务室看一下”。沈知遥看着纱布终于缠好，开了口。
　　林洛亦本想拒绝，正好迎上沈知遥眼波里难得的温度，想了几秒，“嗯。”

　　沈知遥离开后，林洛亦跟着小宣去了医务室。
　　医生在她手腕上加涂抹了一层透明的烫伤药膏，清凉的感觉暂时压住了灼痛感。

　　“医生说了，按时涂药，这几天忌口，辛辣刺激的千万别碰。”
　　小宣声音清脆，带着点如释重负的笑意。
　　“还好处理及时，应该不会留疤，林顾问您放心。”

　　林洛亦抬起手腕看了看，指尖轻轻碰了碰药膏覆盖的地方，客气道：
　　“麻烦你了，小宣。”

　　“应该的，应该的！”小宣连忙摆手，“您是沈总的贵客嘛。”

　　提到沈知遥，小宣像是打开了个话匣子，小声说：
　　“林顾问，您不知道，刚才医生和你说话的时候，沈总还微信我，问你呢”。

　　“哦？沈总这么细心。”
　　话刚溜出口，林洛亦有点后悔。

　　“是啊！”
　　小宣用力点头，像是找到了一个绝好的佐证。
　　“您是没看到沈总刚才看到您被烫到时那个反应，啧…”
　　她咂摸了一下嘴，似乎在回味刚才那个瞬间。

　　林洛亦只好接着话，“沈总平时不是这样？”
　　“绝对不是！”小宣斩钉截铁，表情生动得像是找到了知音；
　　“我跟了沈总三年了，从厦大毕业就跟着她。沈总吧，能力超强没话说，但要说人情味嘛”，
　　小宣压低声音，凑近了些。
　　“真的，用我们私下里的话说，沈总有点‘浪漫过敏症’”。

　　“‘浪漫过敏症’？”林洛亦失笑，这个词倒是新鲜。

　　“可不是嘛！”
　　小宣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您是不知道，自从瑞达搬到沪城，沈总忙得脚不沾地。但追求她的人可一点没少，特别是女生。那叫一个热情似火，变着花样往办公室送花，送礼，什么名贵送什么，卡片写得可动人了。”
　　小宣模仿着那些情书的语气，自己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结果沈总看都不看，直接让我通知前台，以后凡是署名给她的礼物，一律拒收，不准进她办公室。说看着碍眼，影响拔刀的速度，哦-，就是工作效率”。

　　“拔刀的速度？” 林洛亦实在很难想像这是出自沈知遥的嘴。

　　小宣摊摊手，一脸“您瞧瞧”的表情：
　　“那些送花的，哪个不是又漂亮又有背景的？可沈总对她们，跟对客户报告没啥区别，公事公办，一点多余的温度都没有。我们都私下开玩笑，说沈总的‘温度计’大概是出厂设置就是零下。”

　　她顿了顿，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洛亦手腕上的药膏；
　　“可是今天，对林顾问您，完全不一样啊！那紧张劲儿，那关心的眼神。太不一样了”。

　　林洛亦边走边听着小宣绘声绘色的描述，目光落在自己涂着药膏的手腕上，脑子里不免也闪过之前沈知遥紧张的表情。

　　电梯落地打开。大厅里阳光正好，暖暖的，拖长了两人的背景。

　　“是吗？”林洛亦的声音带着点笑意。
　　“那看来，我这杯咖啡，烫得还挺是时候？”

　　“哎呀林小姐！”
　　小宣被逗笑了，随即又赶紧捂住嘴，意识到自己可能“剧透”太多，赶紧找补。
　　“我的意思是，您对沈总来说，肯定是很特别的存在。嗯。特别尊贵的合作伙伴。”
　　她挺直腰板，努力摆出专业助理的姿态。

　　沈知遥，出厂设置零下？浪漫过敏？
　　那之前的印在自己衬衣上肩头上的口红是？

　　林洛亦笑着耸耸肩，告别小宣向门外走去。

　　坐在回家的专车上，她拿出包里的新手机，开机。
　　“沈总叫我给你的。她说注重你的个人隐私。所以给你配了工作手机。这样她有事可以方便联络。”
　　这是小宣送她出门，递给她这台手机时候的特别嘱咐。

　　手机屏幕亮后，一条消息已经躺在那里。
　　“我和你三叔不是同路人。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

　　手机里只有一个早被预设好的联系人：沈知遥

　　林洛亦看着消息沉思了许久，回复的消息，在指尖来来回回好几次，最后被删减到只有两个字。
　　“收到。”

　　此刻，办公室里的沈知遥正在闭目养神，手机屏幕的消息闪现。
　　虽然简短，却让沈知遥想了好一会。
　　这一次和林洛亦的利益联盟，她格外小心。这不比任何一场她经历过的权谋与利益的战斗，更缠绕着一段她等待了太久、想要找到出口的隐秘期待。

　　她打开抽屉，盒子里抽出一根，烟丝在打火机的火焰里变红。
　　她想起了七年前的那个夜晚，有点破碎的林洛亦，和那首时不时还漾在心里的旋律。

　　“Long nights, daydreams
　　Sugar and smoke rings, I've been a fool
　　But strawberries and cigarettes always taste like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