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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

  •   他谈起自己在庄里因战乱频繁,附近妖邪出没频频,终致家破人亡。恰逢远亲写信投奔,家里却连口锅灶也掀不开,想四处借米。

      “就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却让我饱受这群人的苛责虐待。”他红着眼把狼斧指向后面众民,“你们早该被狼咬死吞死。”

      激起众情激愤,他们一边胆战后缩一边催清肃弟子剿灭此人:“原来就是你引诱我们堕入狼的奸计,你这个死后便下六畜道的祸害。”

      一时间,“道长快杀了他”,”道长一定要让他不得好死”的诅咒愤慨此起彼伏。

      而那来投奔的难民远亲早听呆了,大恸之下泪流满面,只能长跪不起用磕头流血求饶:“道长,放过他一条命,放过他。”

      那持斧之人半蹲身扶起他:“我没钱接济你,我自身都吃不饱,每日乞讨为生,不得已才投奔狼群。他们会为我夺肉,我怎能不视他们为同族?”

      他侧身看见躲得远远,蜷缩在汪悬白薛暌生身后的小姑娘:“小孩,你可知长大后认识人心险恶,倒觉得做人不如做妖快活。”

      那抱着女儿的老父亲气急败坏:“畜生,原来就是你掠走了我女儿。道长,快杀了他。”

      持斧人顿了顿,伸出手指,似想触碰这尚未见识人心险恶的纯洁幼体。

      “道长,还愣站着做何!”

      “此人不死,必有后患。”

      “我求求你了,道长,放他一条生路,他也是个可怜人。”

      鼎沸声里,那持斧人伸出的指头被剑气剜落。他似愣了一下,蜷起指头后跌半步,迟来的剑气随后绞灭了他的整只手臂。

      他惨叫一声血流如注,整个人落斧倒地,死在了汪悬白的沿道剑下。

      旁边的难民远亲悲叫一声,昏死过去。

      刚刚还躲得很远的人群一拥而上,纷纷朝这满身鲜血的死人啐唾沫。
      汪悬白的沿道剑尖滴着血水,锋利可见。他一收剑,剑柄回鞘的同时可见光滑可鉴的剑身白刃反光,折射出那人臂身分离惨象。

      商贩大松口气,忙从车上取下包着布头的金锭,两眼热泪:“这你一定要收下,汪道长,救小女斩仇人之恩,我此生难忘。”

      汪悬白摇了摇头:“习道者不受钱财,拿回去吧。”

      他回到客栈住处,久坐无声。须臾恍惚之后,汪悬白低头将虚敞在外的道袍脱下,解开腰带,轻轻揭开内里衣服露出遮蔽的左胸净瓶。

      每多杀一条性命,无论是妖是人。
      汪悬白身体左心口以下的刺花都在蔓延茁壮,今日剑下多条亡魂,那花较之先前饱胀数分。

      每条茎叶下对应每条道脉,受这刺花的激胀生长,无时无刻不疼痛难忍。

      汪悬白深深蹙眉,思索奇疑:“连杀妖孽都要扩大这刺花的形状范围,以后是杀,还是不杀?”

      这个身体的羞耻又难吐露于人,汪悬白几乎可以想象,外界眼中心迁大道正义的清肃道长,一旦秘密泄露,恐怕都会认他做妖怪。

      向来寄予厚望的师傅掌门,师门山下师弟师妹,何尝不会震惊地指责他道骨不纯,根骨有孽。

      为何这净瓶会裂开,为何会生出这罪孽之花。
      汪悬白引索无门,眉宇间愁结愈是不解,离桌上那两把并排齐放的剑就似乎愈离几分。

      道不除妖,还能算道么。残忍剥夺他除妖斩魔的权利,他还能继续行道之义么?

      汪悬白滞闷难当,出门转悠,望见李霁寻和朱太白杵着胳膊,正在大肆给客栈的宿民讲述被狼伤害的惊险经历。
      他回身去屋外,不见佟镜破的影迹。

      想是和华鼎苏混迹一处,谨遵师命护送无辜的百姓回村重建残墟。

      在客栈后的一处空地,汪悬白倒瞧见勤苦练剑的薛暌生独自修习剑法。

      寂寞独剑,月下清风。此情此景倒有几分剑眠峰上的道场挥剑之态。

      汪悬白想到自己刚入师门才半大点大,懵懵懂懂,混沌无知,就拜在了季沧酬门下做他的开关弟子。
      彼时前任掌门道虚观尚在,膏肓在床命不久矣,将传掌门之位给年纪尚轻的季沧酬。

      没过几年,季沧酬指引汪悬白修习无情道法,带他四处下山历险,修炼道心。

      在师弟师妹同等年龄还在父母关怀里,调皮捣蛋的时候,汪悬白小小年纪已经云游四方,随季沧酬征伐妖魔,颇有资历了。

      他从小学的是清肃道义,习的是清肃道规,血里流的是护民济世,心里想的是舍生为人救世扶倾。
      就连梦里说的痴话,也都条条不离季沧酬对他剑法上的苛求惩戒。

      汪悬白生来为道,死也为道。
      没有道,他不知自己生存还有何意义。

      薛暌生练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一抬头猛然看见清白影子伫望自己,说没吓到那纯是逞强,收剑跃身,奔到汪悬白面前去“兴师问罪”。

      汪悬白瞧着她这团娇小的影子跟个兔子似的奔到自己这来,再凝神瞧二人身高差距,本忧心忡忡的心事竟被冲散,有了几分笑意。

      这么小的个头的师妹都有争做天下第一剑的野心,他汪悬白又有什么可抱怨尤人。

      薛暌生得意洋洋地朝汪悬白挑眉:“瞧我的剑术是不是大有进步?”
      汪悬白点点头:“确实进步不假。”
      薛暌生倒很狐疑,“师兄今日竟如此慷慨美言。”

      汪悬白望向傍晚剑杀持斧之人的地方,那里血迹还未干涸,恐怖血印留地,斑驳漆杂,被车轮重重碾压后的肉身腐烂之迹似还留存。

      因刚斩杀的是条人命,青刺花的花骨朵绽放得比先前更为炽烈。

      薛暌生随着汪悬白的目光也望向那地,想起汪悬白那一剑的凌厉干脆,不给恶人丝毫回闪余地,心中惊涛骇浪层层澎湃。
      她满眼都是对他剑术精湛的钦服向往:“师兄,你刚刚那剑太妙了。”

      汪悬白还在沉浸那一剑该不该出的悔责,一听薛暌生的话,反而愣住了。

      薛暌生掐诀出剑,摆出姿势:“如果我哪一天也能练成你这般的高超剑术,那师妹此生也是无憾了。”

      后半句话没说,要是能顺利追查出前世杀我的凶手,顺便将渣男前夫一家手刃,就更是锦上添花。

      汪悬白怔愣数秒回神,旋即微微一笑:“你这练的是常师叔的独门剑法?”
      薛暌生丝毫不有所隐晦:“华师弟也练的此剑,我正跟他比拼,谁先练到精妙,谁就享有永久的称呼权。哼,我一定要捍卫我师姐之称。”

      说起师姐师弟之争,还真有些渊源。华鼎苏虽自幼进入清肃山门,因道骨平庸,始终游离在正统门派之外。
      近年来剑术上突破拔进,被一直偷偷教他剑法的常飘忽顺理成章纳入门下,和拜入常飘忽的薛暌生几乎同年入门。

      于是乎,这师弟师姐的称呼从此争论不休。

      汪悬白本觉得这都是无聊之事,不必多费心神,可看两个师弟师妹能因此拉近感情相互切磋,互助剑法的进步,何尝不是一桩好事。

      他因此也不阻拦。

      薛暌生有意给汪悬白小露一手,潜心展现自己对剑道的刻苦钻研。
      汪悬白看她挥剑从容,如行云流水,再想到她运用云钟的娴熟巧工,不觉由衷赞叹:“那玉钟你用着可还顺手?”

      薛暌生抽空回了句:“顺手得很。”和娘胎里带出来简直毫无二样。

      汪悬白看她勤习练剑,满眼专注,一心扑在剑上,仿佛透过薛暌生瞧见这十几年来在剑眠峰下,也满心满眼只有剑道两义的幼小自己。

      他顿了顿,然后道:“你倒是让我想起从前山门中的清修苦练时光了。”
      他没说下去的,是佟镜破还未入山那段寂寞时日。
      山中只他一人独练,没有师兄师姐,也无后来师弟的陪练嬉乐。偶尔紫陌同龄的肖酌尘来饮游玩剑,事后常因贪玩,还被季沧酬收拾罚站。

      更有甚时,季沧酬会催动菩提莲咒,汪悬白吃了苦头就不敢再嬉游荒勤。

      薛暌生此刻对剑的渴望与热诚像极了当年只有剑伴身,剑是唯一好友的自己。

      汪悬白还想到薛暌生深入裂谷时的机智聪敏,不慌不急。
      想到那玉钟流华剑在她手里如浑一体。
      汪悬白觉得此钟赠与薛暌生也无碍,便道:“玉钟是我少时与师傅游历山下,偶然所得。你既与它有缘,就拿去做贴身武器。”

      薛暌生收钟致谢,脸上甜甜漾笑,心里吐槽师兄前世今生果然都一个样。

      上一世他把残木圆梳赠自己的时候,也用了“有缘”一词。

      话说回来,早些拿到玉钟自是幸事。要是等到上一世,得猴年马月才能巴望汪悬白的这项宝贝拿到自己手里。

      虽说这本就是她的东西,兜兜转转总会回到自己手里,但早拿早享受,趁此机会多杀些妖魔锻炼,有益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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