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舌派送中》天七叨

4、“帮”做作业

　　早晨六点二十分，江流已经站在宋凌云家楼下。他比约定时间提前了二十分钟到达，穿着一件深蓝色校服外套，单肩背着书包，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时不时抬头看向三楼那扇还亮着灯的窗户。

　　初秋的风带着微凉，江流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短暂停留又消散。他低头看了眼手表，指针缓慢移动，秒针每走一步都像是在他心上轻轻敲打。

　　六点三十五分，大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米色针织衫的中年女性走了出来。她手里拎着垃圾袋，看到站在门口的江流时明显愣了一下。

　　“你是……？”女人上下打量着江流，目光在他整洁的校服和挺拔的身姿上停留。

　　“阿姨好，我是江流，宋凌云的同学。”江流微微欠身，声音不高但足够清晰，“我们约好一起去学校。”

　　女人的眼睛亮了起来：“你就是江流啊！阿霄昨天回来提到你了。”她快步走下台阶，将垃圾丢进垃圾桶后转身用另一个手向江流伸出，“我是阿霄妈妈，周令仪。”

　　江流礼貌地握了握她的手：“周阿姨好。”

　　“这么早就来了？阿霄那孩子估计还在磨蹭呢。”周令仪笑着说，眼睛却一直没离开江流的脸，“你们班离得远吗？怎么认识的？”

　　“不远。”江流简短地回答，没有提及具体相识过程。

　　就在这时，大门再次打开，宋凌云走了出来。他右臂微微弯曲着，看起来不太自然，左手抓着书包带，看到江流时明显怔了一下。

　　“你怎么来这么早？”宋凌云皱眉问道，目光在江流和自己母亲之间来回移动。

　　“刚到不久。”江流平静地回答。

　　周令仪立刻转向儿子：“阿霄，你这同学真不错，这么早就来接你。”她伸手整理了一下宋凌云的衣领，“人家这么热心，你们要好好相处啊。”

　　宋凌云撇了撇嘴，没说话。

　　“来，把书包给我吧。”江流突然伸手，没等宋凌云反应就把他肩上的书包取了下来，挂在自己另一个肩膀上。

　　“喂，我不用，”宋凌云刚要抗议，周令仪就打断了他。

　　“你看看人家多懂事！”周令仪满脸笑容，“江流啊，以后常来家里玩，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江流点点头，目光却落在宋凌云的右臂上：“还疼吗？”

　　宋凌云摇摇头，率先迈步向前：“走了，要迟到了。”

　　校园里，晨光穿过桂花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当江流和宋凌云并肩走进校门时，不少学生投来好奇的目光。一个冷峻挺拔，一个阳光俊朗，再加上江流肩上挂着两个书包的画面，确实引人注目。

　　“看，那不是（1）班的宋凌云和（2）班的江流吗？”一个女生小声对同伴说。

　　“他们认识啊？江流居然帮他背书包！”同伴惊讶地回应。

　　宋凌云听到议论，耳根微微发红，加快脚步想甩开江流，却被对方一把拉住脖颈。

　　“慢点，别甩胳膊跑了。”江流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手上的力道不容拒绝。

　　第一节课是数学，上完之后，林乐山目光立刻锁定了宋凌云。

　　“宋凌云，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林乐山在讲台上说道，眼睛扫过宋凌云的右臂。

　　办公室里，林乐山关上门，脸上的关切几乎要溢出来：“让我看看你的胳膊，叶老师说你受伤了。”

　　宋凌云无奈地卷起袖子，露出微微泛红的手臂肌肉。林乐山倒吸一口气，手指轻轻触碰伤处：“这怎么弄的？疼不疼？”

　　“体育课拉伤了，不严重。”宋凌云想抽回手臂，却被林乐山按住。

　　“怎么这么不小心！”林乐山心疼地说，“过几周就要期中考试了，这要是影响发挥怎么办？”

　　宋凌云尴尬地别过脸：“老师，我真的没事。”

　　“不行，你得好好养伤。”林乐山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膏药，“这个很管用，一会儿让你程野给你贴上。”他顿了顿，“对了，听说今天有人帮你背书包？”

　　“嗯，江流。”宋凌云简短地回答。

　　“江流？中考全市第一？”林乐山眼睛一亮，“你们不错啊，一个全市第一，一个全市第二，关系看起来好嘛！”

　　宋凌云含糊地应了一声，心里却在想：很好吗？说不上。

　　回到教室后，宋凌云发现用右手写字很困难，只好尝试用左手。课间操时，他留在教室练习，写出的字歪歪扭扭像蚯蚓爬行。

　　“噗——”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宋凌云猛地回头，看见江流靠在门框上，嘴角微微上扬。

　　“你来干什么？不去跑操？”宋凌云没好气地问。

　　“翘了，看看伤员。”江流走近，低头扫了一眼宋凌云的本子，“字写得不错，像抽象艺术。”

　　宋凌云“啪”地合上本子：“左手写的，有意见？”

　　江流耸耸肩：“没意见，就是觉得……你可能需要多练习。”

　　“你行你上啊。”宋凌云把笔推过去。

　　江流没接，只是看了看表：“放学等我，送你回家。”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江流果然准时出现在（1）班门口。宋凌云慢吞吞地收拾书包，班里的同学都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回家的路上，两人依旧没太多交流。经过一家药店时，江流突然停下车：“等我一下。”

　　五分钟后，他拿着一袋东西出来，递给宋凌云：“活血化瘀的，比你老师给的好用。”

　　宋凌云愣住了，接过袋子时手指不小心碰到江流的，两人都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缩回。

　　“谢谢。”宋凌云低声说，这是他第一次对江流说这个词。

　　周令仪看到江流又把儿子送回来，热情地邀请他留下吃饭。江流礼貌地拒绝：“谢谢阿姨，家里已经准备了。”

　　等江流走后，周令仪一边盛饭一边说：“这男孩真不错，成绩好又懂事，你要多跟人家学习。”

　　宋凌云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含糊地应着。他想起江流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和今天递药时那一瞬间的温度反差，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洗完澡躺在床上，宋凌云刷着手机，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没有江流的联系方式。他给好友程野发了条消息：【有江流微信吗？】

　　程野很快回复：【没啊，你俩不是挺熟的吗？怎么连微信都没有？】

　　宋凌云皱眉：【熟吗？就是...他帮我背书包而已。】

　　程野发来一个坏笑的表情：【要不你发表白墙问问？匿名那种。】

　　宋凌云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做了。他匿名在学校表白墙上发了一条：【求高一（2）班江流的微信号，谢谢！】

　　让他意外的是，不到十分钟就有人回复了，还附上了江流的微信号。宋凌云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半天，终于点击了添加好友。

　　验证消息发出去后，宋凌云的心跳莫名加速。他盯着手机屏幕，看着“等待验证”的字样，手指无意识地在床单上敲打。

　　五分钟后，手机震动了一下——添加成功。

　　宋凌云立刻点开对话框，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却不知道该发什么。他打了句“谢谢你的照顾”，又删掉；改成“谢谢你今天的药”，还是觉得不合适。

　　就在他纠结时，对话框上方突然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宋凌云屏住呼吸等着，但那条消息迟迟没来。

　　终于，他下定决心发了一句：【今天谢谢你的照顾，以后就是好兄弟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发完他就后悔了，这话听起来太官方太客套。但江流很快回复：【嗯。】

　　宋凌云盯着这个“嗯”字，不知为何有些失落。他正想关掉对话框，江流又发来一条：【手还疼吗？】

　　【好多了。】宋凌云回复。

　　江流也没再回复，宋凌云躺到床上刷手机。

　　玩累了，揉了揉眼睛，手机屏幕显示23:17，宋凌云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数学试题从被子上滑落到地板，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完了完了……”他抓起床头的手机，手指在微信上悬停片刻，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刚添加不久的江流的对话框。

　　宋凌云咬着下唇，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敲打：【睡了吗？】发送后又觉得太生硬，赶紧补了个可怜兮兮的猫咪表情。

　　屏幕上方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宋凌云的心跳突然漏了半拍。

　　江流：【？】

　　简单的一个问号，宋凌云却能想象出对方微微皱眉的样子。他深吸一口气，按下语音键：“那个……我数学作业还没写完。”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左手写字太丑了……”

　　消息发出去后，聊天界面安静了整整一分钟。宋凌云盯着屏幕，胸口像压了块石头。就在他准备发“算了你先睡吧”时，江流直接拨来了视频通话。

　　宋凌云手忙脚乱地捋了捋翘起的头发才接通。屏幕那端的江流已经换上了黑色家居服，头发微微湿润，看起来刚洗过澡。他身后的台灯将暖黄的光晕洒在摊开的课本上，形成一圈毛茸茸的轮廓。

　　“作业给我看。”江流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比平时多了几分低沉的质感。

　　宋凌云翻转摄像头对准试题，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像喝醉的蚂蚁爬出来的轨迹。“十道大题还剩八道大题……”他小声补充，耳尖微微发烫。

　　江流轻轻叹了口气，宋凌云立刻绷紧了后背，但预想中的嘲讽没有出现。

　　“算了，我给你写到纸上。”江流的声音平静而清晰，他把作业纸举到摄像头前，“你念答案，我帮你写。”

　　宋凌云怔住了。屏幕里的文字工整得像印刷品，每个数字都规规矩矩地站在横线上，比他右手写的都好，和他那个左手像狗屎的字更是形成鲜明对比。

　　“发什么呆？”江流敲了敲手机屏幕，“十二点半了。”

　　“哦！”宋凌云赶紧凑近自己的作业，“第一问答案是...负二分之一？”

　　江流笔下不停：“确定？”

　　“等等我再算算……”宋凌云抓过草稿纸，左手别扭地列着算式。他听到江流那边传来轻微的呼吸声，平稳得像夜风拂过湖面。

　　三分钟后，宋凌云终于得出正确答案。台灯的光映在江流修长的手指上，指节随着笔的移动微微凸起。

　　接下来的时间里，宋凌云念答案，江流就写一笔。当宋凌云念到倒数第二道题目时，江流突然把镜头转向窗外：“看那边。”

　　“啊？”宋凌云下意识看向自己窗外，只看到对面楼零星亮着的灯光。

　　“放松眼睛。”江流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温和，“你盯屏幕太久了。”

　　宋凌云这才反应过来，眼眶确实有些酸胀。他眨了眨眼，突然注意到江流书桌上摆着个小药盒，旁边是拆开的膏药包装——和他手臂上贴的是同款。

　　“你也在用这个药？”宋凌云脱口而出。

　　江流迅速把镜头转回作业本：“继续，第七题。”

　　时针指向一点半时，他们终于攻克完最后一道证明题。江流把写满的作业本合上，宋凌云这才发现对方用的是左手——字迹依然工整得令人发指。

　　“你左撇子？”宋凌云惊讶地问。

　　“不是。”江流活动了下手腕，“练过。”

　　宋凌云突然想起白天江流看他左手写字时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恍然大悟：“所以你当时是在嘲笑我？”

　　屏幕里的江流嘴角微微上扬：“作业明天早上给你带过去。”

　　“谢了。”宋凌云挠了挠鼻尖，“我发你个红包吧，不能让你白忙活。”

　　他迅速点开转账界面，输入200元。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刚响起，江流那边就传来“咚”的一声——红包被拒收了。

　　“自己留着买膏药。”江流说，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调侃，“下次注意点，可别又拉伤了。”

　　宋凌云正想反驳，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这个哈欠像是会传染，他看到江流也微微偏过头，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睛。

　　“睡吧。”江流伸手准备挂断。

　　“等等！”宋凌云不知哪来的冲动，“你明天...几点到校？”

　　江流的手指停在挂断键上方：“老时间。”

　　视频挂断后，宋凌云盯着黑下去的屏幕发了会儿呆。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宋凌云以为是江流，连忙点开，却是程野发来的消息：【要到微信号没？你俩啥情况啊？】

　　宋凌云把脸埋进枕头里，闷闷地笑了。他回复：【作业写完了，睡了。】

　　放下手机，他盯着天花板，右手无意识地抚过手臂上的膏药。药贴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和记忆中江流递来药袋时，指尖残留的气息一模一样。

　　窗外，初秋的月亮安静地悬在夜空，像一盏不会熄灭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