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舌派送中》天七叨

5、一分之差的轮回

　　早上的雾还未散尽，江流已经踩着自行车停在了宋凌云家楼下。他单脚撑地，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成小小的云朵。车把手上挂着的书包随着他轻轻晃动的节奏摇摆，发出细微的金属碰撞声。

　　六点四十分，宋凌云家的门准时打开。

　　“早。”宋凌云拎着书包走出来，鼻尖被冻得微微发红。他穿着深蓝色的校服外套，拉链一丝不苟地拉到下巴处，整个人像一棵挺拔的小白杨。

　　江流轻轻一笑：“宋大学霸今天也很准时嘛。”

　　宋凌云没接话，把手里攥着的食品袋扔给江流。

　　江流打开，煎饼的香气立刻溢出来，尝了一口，“周阿姨做饭这么好吃会把我的嘴养叼的。”

　　“你真会拍马屁，江流，以前我怎么没发现，”宋凌云利落地开锁，自行车链条发出刺耳的“咔哒”声。

　　两辆自行车并排驶过银杏大道，车轮卷起金黄的落叶。宋凌云盯着江流被风吹鼓的校服外套，突然说：“月考考试范围今天公布。”

　　“嗯。”江流头也不回，“所以？”

　　“这次我绝对要超过你。”宋凌云猛地蹬车超到前面，校服后背的荧光条在晨光里闪了闪，“赌不赌？”

　　江流看着前方晃动的身影，嘴角勾起：“赌什么？”

　　“你说。”

　　“输的人包一个月早餐！”

　　“成交。”

　　江流突然加速，车轮碾过宋凌云刚刚经过的水洼，泥点溅在对方裤脚，“周阿姨的手艺我吃定了。”

　　月考前一周，高一教师办公室的灯永远亮到深夜。宋凌云抱着习题集穿过走廊时，透过二班后门玻璃看到了江流——这家伙居然在课桌上趴着睡觉，半边脸压出红印。

　　“装什么装……”宋凌云嘟囔着翻开错题本，笔尖狠狠划破纸面。上周小测他又输给江流3分，最气人的是那家伙交卷前十分钟还在看教室天花板。

　　手机突然震动。江流的消息混在一堆学习通知里格外扎眼：【周阿姨明天做酱肉包吗？】

　　宋凌云咬牙切齿地回复：【你当我家是食堂？】发完又补了句：【周测最后那道磁场题，你用的哪种解法？】

　　已读。正在输入。

　　三分钟后：【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附带一张工整的手写解析。

　　“混蛋……”宋凌云把手机砸进书包，却偷偷把那页截图保存。窗外，二班传来放学铃声，他看见江流拎着书包晃出来，校服领口沾着墨水，像片蓝色的云飘过走廊。

　　考试当天飘着细雨。宋凌云在考场门口反复检查2B铅笔时，后颈突然贴上冰凉的东西——江流拿着冰镇乌龙茶抵在他皮肤上。

　　“我靠！”宋凌云弹起来，铅笔“啪”地折断，“你他……”

　　“手抖成这样？”江流拧开瓶盖自己先灌了半瓶，喉结上下滚动，“怕又输给我？”

　　雨水顺着江流的发梢滴到睫毛上。宋凌云盯着那颗将落未落的水珠，突然忘了呼吸。

　　进入考场后，宋凌云盯着桌角的考号——"2号"，又瞥了眼右前方"1号"座位上的江流，那家伙正转着笔看窗外发呆，后颈的碎发被窗外的风吹得轻轻晃动。

　　“请考生开始答题。”

　　宋凌云刚翻开试卷，突然有团纸球砸在他桌上。监考老师转身的瞬间，他迅速展开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画着个简笔笑脸，旁边潦草地写着：【加油啊，超过我试试？】

　　他猛地抬头，正好看见江流侧过脸，嘴角挂着那抹熟悉的讥诮。宋凌云气得在纸条背面画了只猪头扔回去，结果用力过猛，纸团直接飞到了讲台边上。

　　“那位同学！”监考老师厉声呵斥，“考试纪律不知道吗？”

　　江流突然举手：“老师，我橡皮丢了，他帮我掰一块他的。”

　　趁着老师不注意，宋凌云看见江流用口型无声地说：“笨、蛋。”

　　两个半小时的考试，宋凌云写得手心冒汗。最后检查选择题时，他发现江流已经提前交卷了。那家伙把答题卡拍在讲台上的声音格外清脆，回来时故意转身，指尖在宋凌云桌角轻敲了两下，拿着东西走出考场。

　　宋凌云没有提前交卷的习惯，做完之后认真检查试卷，不放过一点细节，毕竟这个赌约赌的不仅仅是一个月的早饭，更是关乎面子的问题。

　　交卷铃声响起时，雨也停了。

　　宋凌云收拾好东西走出考场，看见江流靠在走廊栏杆上，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头，正在剥一根橘子味的棒棒糖。

　　“最后那道多选题，”宋凌云冲过去就说，“你选的ACD还是BCD？”

　　江流把糖咬得咔咔响：“考完对答案会倒霉三年。”他转身往楼梯口走，“吃冰激凌吗？”

　　暮色中的小巷弥漫着雨后青苔的气息。那家叫“北极星”的冰激凌店亮着暖黄色的灯，门口的风铃叮当作响。江流推门时，挂在门把上的铃铛惊动了角落里的人。

　　“霄哥，你也来了？”角落的人看向宋凌云。

　　“嗯，买冰激凌。”宋凌云简短的回答。

　　江流看见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男生从座位上站起来，手里拿着双色甜筒，目光在自己和宋凌云之间来回扫视。

　　“江流？”程野发出疑问。

　　“你认识我啊？”江流问道。

　　“嗯，你不是一直来找霄哥吗？霄哥也经常提起你——”程野莫名笑起来。

　　宋凌云看向程野的目光里带了一丝寒意，吃着冰激淋的程野突然打了个寒颤。“霄哥不会暗杀我吧！！！”程野睁大了双眼。

　　“那他平时都是怎么说我的？”江流迫不及待追问。

　　宋凌云强势的搂住江流的肩膀，将他带到前台，“别说了，买冰激淋吧。”

　　暮色渐浓，三人站在店里吃冰激凌。程野和江流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江流偶尔应两声，而宋凌云专注地舔着快融化的部分，突然发现江流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

　　“看什么看！”

　　“你吃相像三岁小孩。”江流突然伸手，拇指擦过宋凌云嘴角，“沾到了。”

　　宋凌云僵在原地，听见程野发出古怪的咳嗽声。窗外的路灯恰好在这时亮起来，他看见江流收回的手上，沾着一点化开的奶油，在灯光下亮晶晶的。

　　“走了。”江流把最后一口甜筒塞进嘴里，转身走出冰激淋店。

　　第二天公告栏前挤满了人。宋凌云盯着成绩单最上方那两个紧挨的名字，指甲陷进掌心。绵城一中进来直接已经分好了选科班，江流和宋凌云选的都是大理，对他们来说，大理才是最好学的。

　　江流698，宋凌云697——又是这该死的1分差距。

　　“不错嘛。”温热的气息突然喷在耳后，江流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进步了，但还是差一分！”

　　宋凌云转身就是一肘，被江流轻松架住。他气得头蒙：“我服了……”

　　“17题的第二问你写的400N？”江流突然压低声音，“应该是600N。”

　　“放屁！题干明明……”

　　“题干有个陷阱。”江流从兜里掏出叠的整整齐齐的草稿纸，“你漏看了这个条件。”

　　这天还是在下小雨，雨水顺着屋檐滴在两人之间。宋凌云盯着那张草稿纸，上面是江流特有的工整字迹，但是旁边有个嘲讽的猪头。

　　“谁要你……”宋凌云声音哽住了，“我不需要……”

　　“需要。”江流把纸塞进他书包侧袋，“不然周阿姨的酱肉包我吃不到了。”

　　放学铃骤然响起。江流转身走进雨里，背影很快被水雾模糊。宋凌云站在原地，摸到那张草稿纸背面还有行小字：【下次赢我，给你看物理笔记。】

　　深夜的台灯把宋凌云的影子投在墙上。他第无数次翻开错题本，手机突然亮起。江流发了张照片：一个戴眼镜的Q版小人，头顶写着“愤怒的宋河豚”。

　　【这么晚还不睡？】消息紧接着跳出来，【明天没有周阿姨的酱肉包我会低血糖】

　　宋凌云翻身上床，把脸埋进臂弯，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

　　可能是太累了，宋凌云很快进入了深度睡眠，呼吸深浅起伏。

　　那天晚上，宋凌云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站在一条长长的跑道上，前方是永远触不可及的终点线。江流就站在终点处，背对着他，身影在刺眼的阳光下显得模糊不清。

　　宋凌云拼命奔跑，却怎么也拉不近距离。他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喉咙因为剧烈喘息而灼痛。终于，当他几乎要碰到江流的肩膀时，对方突然转过身来。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闹钟的音乐将宋凌云猛地拉回现实。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浑身是汗，心脏跳得厉害。

　　晨光透过窗帘时，宋凌云发现自己手机还亮着。聊天界面停留在最后一条消息，是他迷迷糊糊时发的：【我妈问你要不要来吃晚饭】

　　江流回复：【告诉阿姨晚饭我要吃糖醋排骨】

　　宋凌云盯着这一行字看了很久，突然轻笑出声。他快速回复：“知道了！”

　　发完消息，他走到窗前，正好看见江流骑着自行车拐进小区。晨光中，那个身影一如既往地充满活力，仿佛永远不会有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