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宅合租指南》蜜渍青柠

3、初显通灵

　　程栖咬着铅笔尾端，百无聊赖地在素描本上勾画着石膏像的轮廓。美院的写生课向来沉闷，尤其当模特是那尊毫无生气的阿波罗雕像时。

　　"你这画风越来越阴间了啊。"林小满凑过来，盯着他笔下逐渐成型的线条，"别人画石膏像都是光影结构，你画的怎么像凶案现场？"

　　程栖皱眉，他自己也没意识到，手中的铅笔不知何时已经深深扎进纸面，勾勒出的不再是雕塑的优雅曲线，而是一具扭曲的人体——石膏像的脖颈处被他画出了一道狰狞的裂痕，仿佛被人硬生生折断。

　　"这不对......"程栖的喉咙发紧，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画中尸体手腕上的表——表盘停在2:17，秒针还在微微颤动。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画的是死者死亡瞬间的记忆。

　　突然，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他的指尖窜上来。

　　眼前的画纸骤然扭曲，石膏像在他视野里溶解、重组——

　　他看到了。

　　——昏暗的地下室，石膏像被粗暴地砸碎，碎片飞溅。一个男人歇斯底里地笑着，手里攥着半截断裂的脖颈雕塑，而地上……躺着一个人。

　　血从那人后脑缓缓渗出，浸透了散落的石膏粉。

　　"程栖？程栖！＂

　　林小满的声音猛地将他拽回现实。

　　"栖哥？你手在抖诶。"林小满歪着头，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中邪啦？＂

　　程栖浑身一颤，低头看向自己的素描本——

　　不知何时，他已经画出了一幅完整的凶杀现场。

　　"卧槽……"林小满瞪大眼睛，"你这细节也太逼真了吧？这血泊的走向，还有石膏粉混着血的质感……"

　　她突然压低声音，眼睛亮得吓人，"该不会...你那个神秘室友给你讲过什么内部案件吧？"

　　她掏出手机，咔嚓一声拍下，"不行，这得发微博！标题就叫——"

　　「栖哥新作《画室杀人事件》，灵感来自合租帅哥？」

　　程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把照片删了。"

　　"疼疼疼！"林小满龇牙咧嘴，"栖哥你手劲什么时候这么大了？"她揉着手腕。

　　"干嘛？画这么好还不让发？"林小满撇嘴，"哎，对了，你那个合租的帅哥，真是古董店的？"

　　程栖的注意力却完全被素描吸引——画中凶手的背影在阳光下似乎变得更加清晰。那人左手握着的半截石膏像脖颈处，隐约可见一个暗红色的印记，形状像是......

　　"喂！你有没有在听啊？"林小满不满地用画笔戳他，"问你呢，谢老板有没有女朋友？我闺蜜看到他上次来学校接你，馋得天天找我打听......"

　　程栖猛地合上素描本，力道大得扬起一阵风："他不是人。"

　　"啊？"

　　"字面意思。"程栖把素描本塞进背包最底层，声音干涩，"那家伙是......"他顿了顿，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法解释"阴差"这个身份，"......是个搞封建迷信的神棍。"

　　林小满噗嗤笑出声："就这？我还以为你要说他是吸血鬼呢！"

　　程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背包带子。他突然想起今早谢凛出门前说的话："今天别去画室。"当时他还以为那家伙只是随口一说.....

　　"对了！"林小满突然拍桌，"你画里这个凶手......"她指着素描本，眼睛亮得吓人，"该不会是以谢老板为原型吧？这背影简直一模一样！"

　　程栖一愣。林小满见程栖没搭理她，撇撇嘴，又掏出手机划拉两下，突然眼睛一亮："哎，谢老板刚发朋友圈了！"

　　程栖猛地抬头："你怎么有他微信？"

　　"上次他来学校找你，你不在，我就加了啊。"林小满理直气壮，"他说他是开古董店的，朋友圈肯定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我就想看看嘛。"

　　程栖："……"

　　林小满兴致勃勃地翻着手机："你看，他昨天发了张青铜剑的照片，配文'镇宅驱邪，可面议'，下面还有人问能不能砍鬼……"

　　程栖一把抢过她的手机，低头一看——

　　谢凛的朋友圈：
　　- 3小时前：一张青铜罗盘的照片，配文「子时收魂，价高者得」。
　　- 昨天：一把古剑，剑身上刻着符文，配文「镇宅首选」。
　　-上周：一张黑檀木手串的特写，配文「新到货，限时特惠」。

　　最离谱的是，每一条下面都有几十条评论，有人问价，有人咨询"驱邪效果"，甚至还有人留言："谢大师，上次买的符很灵，我家那只鬼已经三天没出现了！"

　　程栖："……"

　　林小满凑过来，一脸兴奋："怎么样，我就说他朋友圈很有意思吧？"

　　程栖深吸一口气："你知不知道他卖的东西都是真的？"

　　"啊？"

　　"那把剑真的能砍鬼，那个罗盘真的能收魂，至于那个手串……"程栖指了指素描本上凶手手腕上的黑檀木珠，"就是画里这个人戴的。"

　　林小满愣了两秒，突然哈哈大笑："栖哥，你什么时候也这么中二了？"

　　程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昨晚是不是做了个噩梦，梦见有人掐你脖子？"

　　林小满的笑容僵在脸上："……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脖子上现在还有指印。"程栖指了指她的衣领，"你自己没发现？"

　　林小满猛地低头，扒开衣领一看——

　　五道青紫色的指痕，清晰地印在她的锁骨上。

　　林小满的脸色刷地白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程栖没回答，他的目光落在素描本上——画中凶手的背影，此刻似乎微微侧过头，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
　　深夜，程栖被一阵声响惊醒。

　　啪嗒、啪嗒……

　　像是湿漉漉的脚掌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他猛地坐起身，摸出手机打开电筒，光束照向门缝——

　　一串暗红色的脚印，从走廊尽头一路延伸至他的门前。

　　湿漉漉的，像是刚踩过血泊，每一步都留下黏腻的痕迹，在昏暗的走廊地板上格外刺眼。

　　程栖的呼吸一滞，喉咙发紧。

　　"……操。"

　　他死死盯着那串脚印，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关门，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可某种更顽固的东西——或许是愤怒，或许是该死的倔强——让他一把抓起桌上的美工刀。

　　（虽然他知道这玩意儿对鬼屁用没有，但至少能壮胆。）

　　他猛地拉开门——

　　走廊上空无一人，但那串血脚印清晰可见，一路蜿蜒至楼梯拐角，像是某种无声的邀请。

　　——或者陷阱。

　　程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后背渗出一层冷汗。他咬紧牙关，硬着头皮跟了上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谢凛那家伙不是说这破房子已经"镇煞"了吗？骗子。）

　　拐角处，他猝不及防一脚踩中某个硬物——

　　"嘶——"

　　脚下一滑，他整个人向后栽去，美工刀脱手飞出，在寂静的走廊里发出清脆的"当啷"声。

　　（完了。）

　　他下意识闭上眼，预想着后脑勺撞上地板的剧痛——

　　却跌进了一个带着檀香味的怀抱。

　　谢凛的手臂稳稳箍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捏住他的脚踝，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大半夜的，追什么呢？"

　　程栖挣扎着站稳，指着地上的血脚印："你瞎吗？这玩意儿你看不见？"

　　谢凛低头瞥了一眼，淡淡道："哦，那是我的罗盘。"

　　"……啥？"

　　谢凛弯腰捡起地上那个青铜罗盘，指针正诡异地指着程栖的胸口："你身上阴气太重，它有点失控。"

　　程栖瞪大眼睛："所以这血脚印……"

　　"朱砂。"谢凛用拇指抹了一下，指尖顿时染上暗红，"辟邪用的。"

　　程栖刚想骂人，突然，罗盘的指针疯狂旋转起来——

　　谢凛眼神一凛，猛地将他往身后一拽。
　　走廊尽头的黑暗里，缓缓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那影子像是被水泡发的旧照片，边缘不断扭曲溶解，却始终保持着人形的轮廓。

　　"看来今晚的客人不止一个。"谢凛的手指无声滑上腕间的勾魂锁，语气轻松得就像在讨论明天的早餐，"程栖，你今天是不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程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脑海中闪过那幅诡异的素描："...就...就画了个石膏像？"他顿了顿，又小声补充，"可能...还顺便通了个灵？"

　　谢凛挑眉："'可能'？"

　　"好吧，是通灵了。"程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但那破雕像自己先动的手！它就摆在那儿，突然就开始流血泪——"

　　黑影突然发出尖锐的嘶鸣，打断了程栖的辩解。它的轮廓骤然清晰，露出一张布满缝线痕迹的脸——正是素描中那个被折断脖颈的教授。

　　"啊这..."程栖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我画得有这么像吗？"

　　谢凛轻笑一声："恭喜，你的写实派画风成功引起了亡灵的注意。"他手腕一抖，勾魂锁发出清脆的铮鸣，"现在，要签名还是合影？"

　　"喂！这种时候还开玩笑——"

　　黑影猛地扑来！

　　谢凛一把扣住程栖的手腕，将他狠狠按在墙上。勾魂锁如活物般窜出，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刺目的红光，将黑影钉在半空。

　　"闭眼。"谢凛的声音近在耳畔。

　　程栖却瞪大眼睛："闭什么眼！这可是我的作业素——嗷！"一道红光闪过，他条件反射地闭上眼，感觉到谢凛的掌心覆上了他的眼睛。

　　"让你闭眼是因为，"谢凛的声音里带着无奈，"勾魂锁的光会闪瞎凡人。"

　　"你不早说！"程栖眼前还残留着光斑，"我现在看什么都是粉色的！"

　　"正好，粉色的亡灵比较不吓人。"谢凛松开手，勾魂锁已经收回腕间。走廊上空空如也，只剩地板上几缕正在消散的黑烟。

　　程栖揉着眼睛，突然想到什么："等等，你刚才说'凡人'？"

　　谢凛已经转身往房间走去："明天记得买瓶眼药水。"

　　"喂！你还没回答我！"程栖跌跌撞撞地追上去，"为什么我的通灵能力突然变强了？那个石膏像到底怎么回事？还有为什么——"

　　"再问一个问题，"谢凛在房门前转身，嘴角勾起危险的弧度，"我就让你亲身体验下勾魂锁的其他用途。"

　　程栖立刻闭嘴，但两秒后又忍不住小声嘟囔："...小气鬼。"

　　谢凛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铜钱弹向程栖："拿着。下次再乱跑，至少带个护身符。"

　　程栖手忙脚乱地接住，铜钱在他掌心微微发烫。他低头一看，上面刻着的不是寻常的"乾隆通宝"，而是一个陌生的古篆字——

　　【栖】

　　边缘还残留着些许暗红，像是干涸的血迹。

　　"这玩意儿..."程栖用指尖摩挲着铜钱表面的纹路，突然发现那些细小的凹槽里还嵌着几粒暗红色的晶体，"该不会是用我的血做的吧？"

　　谢凛已经关上了房门，声音隔着门板闷闷地传来："猜对了，奖励你明天多画十张符。"

　　"喂！谁要画符啊！"程栖气得踹了一脚门板，却听见里面传来谢凛的轻笑声。他低头又看了眼铜钱，不知为何，那些血色晶体似乎在随着他的心跳频率微微闪烁。

　　次日清晨

　　程栖顶着两个黑眼圈刷着手机，林小满的微博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

　　「卧槽这画细思极恐！」
　　「博主你朋友是不是见过真尸体？？？」
　　「这血泊的走向太真实了，不像虚构的……」

　　程栖黑着脸刷着评论，一旁的谢凛慢条斯理地咬了口煎饼。

　　"所以，"谢凛咽下食物，"你画的是三年前美院教授被杀案？"

　　程栖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谢凛指了指他手机屏幕上某个评论：「这场景好像2019年那个案子啊，凶手至今没抓到……」

　　"巧合。"程栖硬邦邦地说。

　　谢凛笑了："程栖，你知道人的魂魄是可以被封在石膏像里吗？"

　　程栖喉咙发紧："等等...你说什么？魂魄被封在石膏像里？"他的声音有些发抖，"那凶手呢？他是不是也——"

　　谢凛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你很在意那个凶手？"

　　"废话！"程栖一把抓住谢凛的手腕，"那个凶手戴的手串跟你的一模一样！"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猛地松开手，"我...我是说..."

　　谢凛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你看清凶手的样子了？"

　　"没...没有。"程栖别开视线，"就...就一个背影。但他手腕上的黑檀木珠，跟你平时戴的那串..."

　　谢凛突然轻笑一声，从袖中取出那串黑檀木珠在指间转动："这种珠子，地府公务员人手一串。"他顿了顿，"不过...你说得对，我们是该查查这个案子。"

　　程栖瞪大眼睛："真的？"

　　"嗯。"谢凛收起笑容，"毕竟能封印亡魂的术法..."他的目光扫过程栖锁骨上的伤痕，"不是普通人类能做到的。"

　　"那我们现在就去——"

　　"先把早餐吃完。"谢凛推过来一份新的煎饼，"还有，把林小满那条微博删了。"

　　程栖低头看了眼手机，发现那条微博转发已经过千，最新评论赫然是：

　　「死者是我导师，警方从未公布过现场细节...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谢凛的声音突然放轻："程栖，从现在开始，别单独行动。"他指尖在桌面上画了个血色符文，转瞬即逝，"凶手可能还在学校里。"

　　程栖突然觉得嘴里的煎饼索然无味。他望向美院的方向，那尊阿波罗石膏像此刻正在画室里静静矗立，而它空洞的眼眶，或许正注视着每一个经过的人。

　　【小剧场】
　　程栖："你锁链老捆我腰几个意思？"
　　谢凛："导航。"
　　程栖："？"
　　谢凛："阴气重，怕你走丢。"
　　（锁链突然收紧）
　　程栖："...你他妈管这叫导航？"
　　谢凛："精准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