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江川》明河谷

25、你在生气了吗？

　　午后的风从蒋川身后的窗户吹入，将他额前的碎发吹得散乱。

　　他手里的烟盒不知何时掉在地上了，却完全没注意到，他看着明仪，面上分辨不出是什么情绪。

　　老半天，他像是才回过神一般，眼中慢慢涌上惊讶，喉结滑动了一下，开口：“你.....”

　　明仪此时脸甚至比刚刚扑过去时还红，听见蒋川开口，匆匆来了句“你考虑一下”，就飞速跑到门口换了鞋打开门落荒而逃。

　　期间噼里啪啦带倒一片椅子箱子。

　　蒋川：“.......”

　　明仪一路跑出小区，脸上的热度都没消退。

　　她捂着自己的嘴，心中在狂叫：

　　她跟蒋川表白了！！！

　　她如狼似虎地亲了上去！

　　天哪！！！

　　之后蒋川什么表情来着？

　　好像没什么表情，硬要说，是一脸懵逼？？？

　　明仪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心中一万只土拨鼠在叫。

　　他那个样子，是不愿意的意思吗？

　　可也没有把她推开，就站在那不动让她亲。

　　应该没有不乐意吧，要是不乐意的话，别说推开，说不定都上手揍了。

　　她还记的高中的时候班里的小太妹对蒋川表达兴趣，结果蒋川脸色冻得像杀人一样。

　　明仪先回了学校，心猿意马了一阵，她拿出心理学教材复习了起来。

　　这段时间蒋川生病，她一眼都没看，虽说考试在十一月，但她怕专业课开了之后时间紧，所以不敢懈怠。

　　明仪闷头学了二十分钟，头疼地趴在桌子上。

　　这根本学不下去啊。

　　她满脑子都是蒋川！

　　手机静悄悄的，除了一些系统通知并没有什么新消息。

　　明仪的情绪渐渐褪了下去。

　　一般而言，如果有那个意思的话，都会马上发微信吧。

　　直到半夜十二点，蒋川也没发微信来，明仪心彻底凉透了。

　　然而第二天一早，手机上却多了条未读信息，明仪点开一看，果然是蒋川发的，她忐忑又期待地打开微信，结果看见蒋川发了这么句话。

　　【明仪，你妈知道你这样吗？】

　　明仪：“.......”

　　这特么什么意思？关她妈什么事？！

　　她是告了个白，又不是去偷鸡摸狗了！

　　明仪；【.....不知道，跟我妈有什么关系。】

　　蒋川消息回得很快：【以前还干过类似的事吗？】

　　明仪：【没有！！！】

　　蒋川：【最好没有，要是让我知道，肯定告诉白阿姨。】

　　明仪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发展，不由得打字：【为什么啊？】

　　蒋川：【女孩子在外面，要保护自己，昨天那种情况，在男人独处，还上嘴亲，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明仪一脸黑人问号：【但那不是别人，是你啊。】

　　蒋川：【所以我才只是警告，没有告诉你家长。】

　　明仪放下手机，彻底无语了。

　　这件事完全被蒋川引到了另一个方向，明仪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也许是蒋川故意的。

　　他不喜欢她，但也不想让她难堪。

　　所以把自己摘到一个长辈的位置来告诫她。

　　毕竟是认识多年的妹妹，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尽管很难过，明仪还是更担心蒋川的身体，所以第二天还是厚着脸皮去了蒋川家。

　　蒋川开门的时候神色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倒是明仪低着头不敢看蒋川。

　　蒋川给明仪到了杯水，然后把投影仪遥控器丢给她让她随便看，自己拿着笔记本靠在床上工作。

　　看见明仪皱着眉，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出口解释了：“不多，就一点，组里新人不太会弄，我帮着改一下。”

　　明仪哼了一声：“你组里新人知道你做手术了吗？”

　　蒋川眼神又回到了屏幕上：“闲着也是闲着，毕竟看血浆满天飞也算不上休息吧。”

　　明仪：“.....我还以为你喜欢看那种。”

　　蒋川皱眉，表情有些哭笑不得：“何以见得？”

　　明仪没搭理她，径直进了去拿了扫帚。她今天来想把蒋川家打扫打扫。

　　蒋川家里不知道多长时间时间没收拾过了，角落里堆得的都是啤酒罐子瓶子，到处都是会，衣服散了满地。

　　明仪把脏衣服丢进洗衣桶里，然后开始扫啤酒瓶子，结果她刚把一箱子酒瓶搬开，下面就蹿出来只大蜘蛛。

　　蒋川工作的时候很专注，几乎没注意到明仪在干什么，直到一声尖叫和叮叮咣咣的声音传来。

　　他放下笔记本，看见明仪抱着扫帚躲在椅子后面，地上啤酒罐散落一地。

　　“怎么了？”

　　明仪浑身发毛：“好大一只蜘蛛。”

　　蒋川：“你在干什么？”

　　明仪有点不好意思：“还不是你这又脏又乱，我看不下去了....”

　　蒋川环顾了一圈，沉默了一会，问道：“蜘蛛呢？”

　　明仪指了个方向。

　　蒋川接过扫帚：“你去找个电影看，一会再出来。”

　　明仪点点头，忙不迭地跑去里间。

　　她挑了个电影看，听见外面有瓶子罐子相撞的声音，心想可能是蒋川在找蜘蛛。

　　又过了一会，明仪觉着不对，出去一看，只见屋子干干净净，蒋川已经将垃圾清干净了。

　　“哎，你怎么打扫上了？！”明仪赶紧抢过扫帚。

　　蒋川笑笑：“是该清理一下了。”

　　明仪：“我是说你身体还没好！”

　　蒋川趿拉着鞋回到床上拿起笔记本：“不碍事，没那么严重。”

　　如蒋川所说，他确实只是帮同事改东西，一会就弄好了。

　　看蒋川关了笔记本，明仪开始了正事。

　　她这几天看心理学教材很有心得，当人遭遇很不好的事情，极容易钻牛角尖，沉浸在消极和抑郁情绪中，看不见生活中好的一面。

　　她坐在蒋川旁边，想好切入点，闲聊似的开了口：“蒋川哥，要是有下辈子，你想当什么？”

　　蒋川靠在床头，随口答道：“当个石头，当棵树，当条鱼，随便什么，反正不当人了。”

　　明仪：“但是你不觉着，还是当人最好吗？”

　　蒋川挑眉看她。

　　明仪：“你想啊，要是当石头，可能被捡了磨成灰糊墙，也有可能被小孩捡去打水漂，要是当树，可能被人砍了，要是当鱼，可能会被人吃了。”

　　蒋川叹了口气，幽幽道：“要不当只猫吧，现在不都说什么猫主子吗？当猫也挺舒服的。”

　　明仪：“当猫会被人抓取做绝育的。”

　　蒋川：“.......”

　　重点来了，明仪清清嗓子，说道：“所以说，我们要感激自己生而为人，要珍惜当下作为人的每一分每一秒。”

　　所以说要好好活着。

　　蒋川许久未说话，把手枕到脑后，不咸不淡道：“我还以为你想说人全是祸害呢。”

　　明仪：“........”

　　*

　　军训结束后，明仪一下子忙了起来。

　　医学狗真是名不虚传，明仪觉着每天上课的节奏和高中时候差不多，饶是如此，她也不忘监督蒋川。

　　三餐必须给她发照片，周末明仪会过去检查家里的烟酒。

　　于是，在明仪的逼迫下，蒋川恢复得很好。

　　但明仪也渐渐明白，蒋川礼貌而客气的拒绝。

　　他们的聊天记录，每一天，话题都是由明仪开启，由蒋川结束。

　　如果她不说话，蒋川不会主动找她，她甚至能感觉到，蒋川说的每一句话，其实都想让聊天到此为止。

　　明仪失落又不甘。

　　她从小到大，不乏追求者，尤其上了大学后，短短一个月，名字已经频频出现在表白墙上。

　　怎么说也是个肤白貌美大长腿的美女，怎么到了蒋川这，就这么热脸贴冷屁股。

　　她心里怪难受的，接连几天看蒋川状态都不错，便渐渐减少了联系的次数。

　　本来，自己的首要目的也不过是希望他振作起来。

　　至于夏冰的事，这些日子她从来没提过，蒋川也没主动说起过，但既然蒋川拒绝她，就是还喜欢夏冰。

　　所以明仪打算找个机会约夏冰出来谈谈，再做打算。

　　十一放假，顾建国早早定好带一家人去云南玩，当天晚上就从京市机场出发。

　　好山好水，明仪却总是无心欣赏，心思总是飘远。

　　虽然已经决定断了念想，明仪还是忍不住频频看手机。

　　她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白静看了都不对，问她是不是谈恋爱了。

　　明仪连忙说没有，然后咬牙退了微信，换了另一个号，想了想，干脆把卡也卸了下来。

　　她手机是双卡的，所以还有一个微信号，但是通讯录里只有家人。

　　明仪看着短短的通讯录，心里一阵空荡荡的惆怅。

　　不过这样也好，她就该果决地将没有结果的思绪斩断。

　　七号晚上一家人在京市落地，一起吃了顿晚餐，顾建国他们就开车回了T市。明仪带着大包小包特产回学校，给室友分了，洗漱完毕躺床上睡前玩手机。

　　玩了一会，室友讨论起班级群发的通知，明仪才想起微信号忘记换回来了。

　　她把卡换回来，打开微信。

　　班级群里的信息都九十九加了，她扫了一眼，见没什么大事就退了出来。

　　另外有几个群信息也爆炸了，明仪把小红点一个一个地点掉。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明仪看见一个二十多条未读信息的，她习惯性地没有点进去，直接点掉红点，却在下滑时忽然发现，那不是群消息。

　　她手指顿住。

　　那是蒋川万年不变的微信默认头像。

　　二十多条未读信息是他的。
　　星期五8：20【在干什么？】

　　星期五20：16【明仪，是回T市了吗？】

　　星期六9:15【在干嘛？Jpg】

　　星期六11:14【明仪，睡着了吗？】

　　星期一9:12【明仪，你是不是生气了。】

　　星期一16:43【未接通话】

　　星期二10:12【未接通话】

　　剩下几条几乎都是未接通话，最后一条显示时间是半小时前【明仪，在学校吗？】

　　明仪噌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心脏跳的飞快，她有种预感。

　　紧接着，她的预感应验，手机震动起来。

　　蒋川打来的电话。

　　她按下通话，蒋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明仪？”

　　电话中有微微的电流声音，他静了片刻才开口，声音质感低压，有些如释重负，又有些无奈：“你终于接电话了。”

　　明仪忽然觉着额喉分外干渴，她咽了下口水，讷讷地解释：“我和家里人出去玩了，换了别的卡在用，刚刚才换回来。”

　　电话那边又静了一瞬，蒋川问：“为什么换卡？”

　　明仪握着手机没说话，好半天才舔了舔嘴角：“就是，手机里的群太多了，好吵，影响度假。”

　　这个理由很憋足，特别欲盖弥彰。

　　寝室这个时候关了灯，见室友们都上床休息了，明仪便拿着手机上了阳台。

　　电话那边的蒋川沉默了很久，最后淡淡说了句：“那好，你休息吧。”

　　诶？怎么就休息了？

　　明仪刚想说什么，余光扫到窗外，忽然人就顿住了。

　　楼下有一高瘦的身影，正站在树下打电话。

　　她们宿舍在二楼，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人留着很短的寸头，白皙的耳垂上埋着两颗黑色耳钉。

　　蒋川按下结束通话，自嘲地笑笑，把手机塞进裤兜里，沿着幽暗的小路向前走。

　　此时此刻，他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胸膛间蔓延着一种难掩的苦涩。

　　知道小姑娘的心思后，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很迷茫。

　　他不否认，明仪在他心中的地位和其他女人不一样，但他一直把她当做妹妹。

　　那个吻让他们之间的相处变了样，他开始意识到，小姑娘长大了，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看待她。

　　但他也无法回应她。

　　他的情绪处于一种不断下沉的状态，让他的感知变得麻木，让他与这个世界隔离，让他不愿和任何一个人产生联系。

　　他在她眼中看到失望，但他无能为力。

　　所以他消极应对，希望她自己能明白，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可是就算那样，她也没有放弃他。

　　她倔强又蛮横地闯入了他的世界。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脏乱暗沉的公寓被打扫一新，窗台上多了一盆盆怒放的向日葵，冰箱里放满了新鲜食材，收藏夹里都是好看的电影。

　　他的世界又充满了颜色。

　　死水被改变了密度，他从深渊浮了上来。

　　而这个时候，她却不见了。

　　他又开始睡不着觉，甚至整夜的心慌，他联系不上明仪，他想给顾明绪，甚至是白静打电话。

　　但他知道不行。

　　今天假期结束，他知道她会回学校，不知怎地就来到了这里。

　　可能是自己太冷淡了吧，他心想，不管小姑娘先前是怎么想的，刚刚那吞吞吐吐的答复，明显是在躲着他。

　　或者，已经幡然醒悟了。

　　大学里有那么多阳光耀眼的男生，她为什么要整日围着颓废的他打转。

　　正这样想着，昏暗空寂的小路上忽然响起脚步声。

　　蒋川怔了一下，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