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了反派整本书后》登徒子徒

4、澧阳城其三

　　“喂——你们两个没事吧？”

　　墨箫的声音一下子唤醒了夏婉妤，她有些尴尬的移开视线，缓缓撑起身子从墨翎的臂弯下爬了出来。

　　“不，不好意思……”灰暗的地下走廊中，飞扬的尘土还没有完全落下。她踢了踢身前挡住脚步的木制碎块，将墨翎从地上扶了起来。

　　“我们没事。”她仰起头眯了眯眼睛，稍显冷静的回复了墨箫的问话，企图在一片黑暗的环境中隐藏住淡粉色的面颊。

　　“真的吗？按理说这种陷阱只要中了，一般都会置人于死地。你们运气可真好。”

　　墨箫的声音听起来明显放松了，甚至还夹杂着些调侃的意味。

　　夏婉妤有点不想理他，于是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发现他们正处在一间昏暗的地下石室中。

　　不同于上方装潢大气，这里布满了碎石，粗糙简陋。
　　她敏锐的观察到，石室的尽头，竟也连接着一个敞开的石道，昏昏暗暗，仿佛没有尽头。

　　“我们这似乎也可以继续前进。” 夏婉妤描述了他们周围的情况。说到一半时却忽然止住了话，反而扭头看向一旁的墨翎，面色带了几分歉疚：“就是墨公子好像被我连累的受伤了……”

　　“伤了哪？”墨箫忙问。

　　“手臂，貌似是……”夏婉妤想起刚刚的场景，似乎还能感受到少年微吐出的热气，有些慌乱地攥了攥手指：“骨、骨折了……”

　　墨翎的面容稍稍恢复了一丝血色。刚刚的时间足够他接上脱臼的手腕，但是右臂的疼痛仍旧剧烈，恐怕是骨头摔断了。

　　“我没事。”他面色很平静，好像没受多大的伤，一边将腰侧的剑换至右边，一边同夏婉妤一样仰起头，看着墨箫：“别琢磨了，兄长可不能下来。”

　　墨箫被墨翎看穿，有些为难的皱起眉头：“这种高度，你们能上来吗？”

　　四周一片空荡，缺少垫脚的凸起，墨翎无从借力，还带着一个夏婉妤……

　　“没什么大不了的，”墨翎却不在意地仰头轻笑，随口另起话题：“这下方暂时还安全。只是那石道着实可疑，我想，既然我们已经掉了下来，不如去一探究竟。”

　　“这……”墨箫犹豫：“万一有什么危险呢？不行，要不你还是和夏姑娘老实呆着，我想办法弄你们上来。”

　　“可是兄长，万一我们前方的石道中有出口呢？”墨翎敲了敲剑柄：“事已至此，我们不如兵分两路，把这庙宇中藏着的东西全部挖出来才好。”

　　墨箫眼神露出些犹豫，向夏婉妤的方向转了转，又开口道：“你的胳膊……”

　　“兄长也太小看我了。”墨翎感受到墨箫的犹豫，不由得扯开嘴角：“一点小伤，不妨什么事，我会看顾好夏姑娘的。”说罢，他又语气一转：“寻找山泉不得耽误，还是寒火莲更加要紧，现在可不是犹豫的时候。”

　　“他说的没错。”夏婉妤在一边附和：“墨大哥，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们还是兵分两路吧。”

　　在两人的劝说下，墨箫只得勉强点了头：“那好吧，你们注意安全。”

　　墨箫走后，静谧的空气里，两人顿时独处。
　　他们在沉默中向着那个未知的甬道行去。

　　走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见前方无数根红线交错纷杂，连接着两边的石壁，穿插横贯，恰好堵住了前进的道路，每一根红绳之上，还都拴着几个黑青色的古铃，那铃铛垂着玉质的骡马带铃舌，边角飞翘，从近处看，精美绝伦。

　　“被封住了？”夏婉妤轻声道。她凑上前去仔细看了看：“怎么上面还拴着铃铛？”

　　墨翎不发一言，只是抬手敲了敲四周凸起的石块。随即他思索几瞬，立即将手中的火折一灭。
　　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夏婉妤稳住惊跳的心脏，强作镇定道：“你干什么？”

　　墨翎依旧没有回答她，他灭了火焰显然是有原因的。果然不等一会儿，两边壁面上，便逐渐亮起杂乱的红色绘彩来。
　　所有荧光汇聚在一起，如同残血挥溅，惊魄灼人。

　　朦胧的光影勾勒出墨翎的面容。他眉如弯月、眼似星点，五官精致，在这淡红色的晕染下，徒增几分惑人的昳丽。

　　夏婉妤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忽然她讶异地睁大了双眼。

　　两侧石壁火红色的线条和中间横贯甬道的红线纷乱混杂，明明是毫无规律的，在她的视线角度中，又似乎有一部分连接在一起，构成了一个指示不明的图案。她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在下一秒果不其然发现，跟着她的移动，红线似乎也移动起来。
　　少女被激起兴致，开始调整自己的视角，终于，在某个位置，眼前杂乱的线条拼成一幅完整的图案。

　　“……好美的火鸟。”少女眼含惊叹张口说道。

　　眼前的图案中，古纹绘就的不死鸟正在朝天挣扎，在惊目的火焰中涅槃重生。

　　“现在可不是欣赏的时候。”墨翎一边说着，一边冲她走了过来。他也站在她的位置上眯着眼向前方看去，果然见到一只图腾模样的鸟，由红线和石壁上的星点勾勒而成。

　　他上前用手指蹭了蹭墙壁上那些发出光亮的线条，顿时指尖便沾染上几分红色，仔细分辨一会儿，发现线条上覆盖的，只是萤石打磨成的粉末。
　　他又将视线向着一旁的石壁看过去，那墙面凹凸不平，割裂的石块一直延伸到地面。
　　墨翎皱紧了眉头。
　　从两人掉下来开始，他便觉得这地方有些不对。进入这条通道之后，脚下崎岖难走、高低不平，有些地方居然需要弯腰才能通过，有些地方又极为宽敞。
　　这显然不是正规的甬道该有的样子……他抚摸过墙壁，敏锐的发现，那些凹凸不平的石壁，有些地方，居然断裂的十分整齐，有着人为术法的痕迹。

　　“线索肯定在鸟身上。”夏婉妤对他的思考一无所觉，注意力还在面前的红绳上。她又仔细看了看前方的图案，果然发现一处不对：“这只凤凰的喙似乎少了一部分……”

　　两人互相对视，都想到了之前在奇门遁甲之中所见到的星宿图案。

　　“鸟无喙，则不能啼，不可取食，不能梳理。还真被墨大哥给说中了，不是什么好兆头。”

　　“铃铛又有什么用？”

　　夏婉妤走上前去细细打量，张口说道：“这些铃铛上有编号。”

　　墨翎也上前，看见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只的四角上刻着汉字“叁”。他眯眼去看其他铃铛，发现每一只都刻有不同的数字。令人疑惑的是，这些数字似乎只在壹和伍之间循环。

　　“原来如此，这铃铛和乐曲有关。”

　　夏婉妤顿了一会，心下震撼于他的敏锐，面上却装作恍然大悟：“宫商角徵羽五个音调，恰好对应铃铛一二叁肆伍的编号？”

　　她眼中泛上点亮光，抬手轻拨了拨红线，张口问道：“假使是同壁画上的火鸟有关，你觉得这种甬道中的机关，应该用什么音调破除？”

　　“这就要看它存在的目的了。”墨翎沉下眉眼：“如果是要阻止我们继续走下去，直接将道路封死不是更加直接。比费尽心思搞这些怪力乱神有效多了。”
　　他抬步向前打量一眼红绳的材质，微微挑眉：“这种线，我轻轻一砍便会断。”

　　夏婉妤笑意盈盈的站在他身旁：“还是别了吧？万一有机关呢？”

　　墨翎见她笃定的模样，轻笑一声：“我还未说呢，夏姑娘好像对这山脉知之甚多啊，先是寒火莲，后是头顶星空，就连掉进这里的机关也能被你凑巧触发，很难不让人多想啊。”

　　夏婉妤无辜的眨眨眼：“实在是太巧了嘛。我扭头一看，就发现身边的壁画好像有点奇怪，谁知道上手一摸就掉下来了？可能我天生火眼金睛。”

　　墨翎嗤笑一声：“那不如再用你厉害的火眼金睛瞧一瞧，此处机关我们该怎么过？”

　　夏婉妤撅撅嘴，偷偷瞪他一眼，装出一幅冥思苦想的模样。

　　墨翎移开火把，照向系成一团、毫无规律的红色结绳，好一会儿过去之后，忽然张口说道：“这些结绳和古铃的系法，很像我曾经看过古书上的因缘结。”

　　“姻缘结？”夏婉妤惊讶，随后又恍然大悟似的说道：“换不得用的是红绳，原来是这样么……姻缘的红线……”

　　“我说的是因果的因。”墨翎微阴了脸色瞥她一眼：“佛家讲究因缘际会，缘起缘落，文字还没有出现的时候，这是一种他们独有的记事方法。因为凡事皆有因果，所以将记事的绳结称做因缘结。”

　　“这种东西的具体含义早就失传了，但是还是有一些规矩可循的，比如，绳结的个数。”
　　夏婉妤沉思一会儿，决定顺着墨翎的话，将注意力转向绳结。
　　灯光昏暗，她不由自主的眯上眼睛，装作在烦乱的线条中仔细辨认，沉默没多久，她便忽然惊叹一声说：“我好像猜到了！”

　　她指了指红绳，示意墨翎看去——每一根红绳之上，由左至右，绳结的个数分别是1，1，2，3，5，7。这一组数字除了首二位之外，每一位都是前两位数字的和。

　　红线之上，每一堆绳结的下方，青色的古铃沉寂不动。

　　“还记得二十四星宿么。”夏婉妤面上扬起得意的笑，老神在在的说：“我们刚刚从相关的迷阵走出来，并且还看到了和这荧光图一模一样的星象图。”

　　墨翎自然没忘，他点了点头，静待着夏婉妤，看她到底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少女也不负他望地拿出那张星象图来，指着其中南方诸星说道：“以二十四星宿为基础，南方朱雀共有七宿，分别为井、鬼、柳、星、张、翼、轸，对应朱雀的不同部位。”
　　之前对照星象图，他们已经发现，朱雀的“喙”，对应的是七宿中的“柳”。那么去掉“柳”，还有六宿按照顺序是“井、鬼、星、张、翼、轸”，分别对应朱雀的颈、嗉、翅膀和尾巴。
　　“找出对应朱雀部位的红色绳结，按照井、鬼、星、张、翼、轸的顺序分别能对应出6根红绳，井、鬼绳上，敲击绳结数为1的古铃，星绳敲击绳结书为2的古铃，以此类推，对着不同部位红线中1，1，2，3，5，8的绳结共敲六下，说不定，就可以组成正确的音调，解开机关！”

　　墨翎一点就通，略微点点头：“似乎很有道理，可以尝试。”

　　随着墨翎的敲打，古铃发出清脆而惑人的声响。红绳随着震动逐渐散乱，纷纷垂落在地，渐渐地，震动平息。

　　墨翎将火折点上，在幽暗火光的照射下，石壁的荧光浅淡到逐渐消失。
　　明亮替代而上，重新充盈四周，不再晦暗的前路却让两人纷纷愣住。

　　原本红线处闭合的石壁，竟在右侧缓缓移动出一个敞开的暗门，里面是崭新的另一条石壁甬道。

　　前路瞬间一分为二，让人不知从何选择。

　　*
　　同一时间，墨箫只身前进。
　　他所走的甬道两侧绘满了壁画，有些腐朽掉色，露出下层遮遮掩掩的锈红。
　　随着路途前进，壁画也趋于完整，不妨碍他猜出其中内容。

　　这副壁画绘制了一次大型祭祀活动。最后一张图上，整个神庙全盛时期的模样惟妙惟肖。他凑上前去仔细观察，透过大门窥见庙中的场景，依稀看到方才路过的扶桑木在画中被贴满了血色符纸，树干和枝条都被巨大的铁链死死锁住。
　　而神庙的外侧，有一位少女闭眼横躺在祭台之上。一旁站立的老者似乎在对她施法，手中权杖光华四绽。

　　他继续向前走去，发现道路到此便戛然而止，横在他前方的，是一座巨大的铜门，幽暗阴森，其上门神青面獠牙。

　　不知道之前祭祀的先民有没有进来探索过，墨箫上前用力推了推，大门纹丝不动。

　　他左右探了探，没有发现任何机关，于是又将手附在门其中一边，用尽全力开始推动。
　　在这持续的力道下，那侧门终于缓缓移动，敞开出只容一人通过的角度。

　　他侧身拐了进去。
　　入目，是一个巨大的法阵。方踏入，便徒起亮光，虚幻的妖兽逐渐酝酿身形，庙宇忽然剧烈震动起来。

　　墨箫拔出长剑，眼神凌厉。

　　破阵之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