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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酒楼会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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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头的人粗眉细眼,黝黑健壮,手里握着刚砸的酒坛的碎片,轻蔑讥讽道,“哟,喻小赤佬今个又不在啊”
掌柜的看上去胖胖乎乎、喜喜庆庆的,没想到却是个硬性子,粗脖子红脸地怒怼道,“在不在关你什么事啊,我们东家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吗,你也不先撒泡尿照照自己,你算老几啊—”
他冲那领头的脸上猛啐了口。
“忒!”
领头的—秦虎头一偏,硬生生被呸到了半张脸,一把拎起旁边桌的另个酒坛子,阴诡狰狞地大笑道,“我算老几…呵呵…兄弟们,全都给我上,给我猛猛地砸!把他这小破店给我砸得一片瓦都不留!你问爷爷我是谁,我他妈是你们祖宗!”
他一个酒坛子就向掌柜的面门飞过去了。
就在坛子快要飞到他的时候,掌柜的一拂袖正要拍开,一把折扇先“砰”地飞过来把它给砸开了。
瓷器脆响,那些个地痞子不约而同地给定住了。
寻声只见一个极其俊俏的少年—褚时衣袂翩翩地从上面跃下来,一落桌上,木制的方桌便应声即断,脆生生地裂成了不均的两大半….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这故意下马威呢…
只有他自己知道…英雄真不是谁都能装的,一下就跳猛了,脚底板直愣愣地痛……
“你谁啊?”
“就是你谁啊,没看见我虎哥…..”
“燕宁龙虎帮,打你一条街!没听说过啊!”
“哪来的小白脸,几斤几两啊就敢来着掺和,等会可别哭着鼻子找奶娘去喽哈哈哈哈哈哈哈!”
“虎哥,这好像是…王府那……”
“少侠多谢,但不必了,别连累了你,我一个人能行….”
褚时面无表情地往前走,捡起了那柄折扇,顺势就挡在那掌柜的面前,把那些话音一下堵住了,“无名之辈。路过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诶—”
秦虎笑了起来,用手拦住了身后的手下们,假惺惺地躬了个身,谄媚的细眼里闪过一丝狠绝,“这不世子殿下吗!不知世子爷您竟在此啊,失敬、失敬。”
一时闹哄声四起。
末尾的两个打手默契地将酒楼的木门倏然关上。
褚时扫了一眼便知道这大块头想干啥,这是想把他也连带着收拾了。
他倒是不知道现在区区一个帮派就敢如此嚣张。
他爹还说他呢,他这是怎么管的。
不过,倒也是给他留了个大展身手的机会。
自从上次在那簪花大会被突袭了,他爹娘是来个了个真禁足,禁足就算了,每天天还没亮,鸡都没打鸣就把他从床上拽起来扎马步、练剑式、背骈文、行书法等等—一堆枯燥乏味事把他牢牢地框在了那里,逃也逃不掉、溜也溜不走。他当时感觉自己就是一株栽在“文成武就”田里,被猛拔得快折了的小蔫苗。
不过时过境迁,当初的“褚小蔫苗”捉襟见肘,现在的都有劲趾高气扬道,“怎么着呢,你管我是你世子爷还是世子爹。少啰嗦,赶紧一起上,利落点,我着急赶去听小曲呢!”
褚时面上大大咧咧,右手虎口却抵住了腰间的剑,悄摸地找着机会准备当个先发制人,“西藤栏今个可是羽大美人唱曲,她的票我可费了老大劲才抢到的,还烦请诸位抹净屁股麻溜点,别误了我听曲的时辰。”
话音刚着地,褚时便抽出了腰间坠的软剑。
他出的剑损的很,直逼那大块头裆部。
秦虎料到他会先发制人,但没料到堂堂世子会发的这么“不要脸”。
他本来要往后仰的前半身硬生生地和往后也凹的下半身打了个结,堪堪地避过了他的剑。
那软剑一击不中却并不回撤,反而剑身一弹,只见一道亮光极快地闪在了秦虎的糙面颊上,一声极响的清脆打脸声紧随其后,残余的剑气一鼓作气地划烂了他的棉麻外衣…露出来了里面大红色的肚….肚兜?!
这冲击力简直不亚于猛虎穿着碎花裙……
旁边的手下们纷纷蹬大了眼,憋住笑,面面相觑。
整个酒楼泛起了此起彼伏的哄笑声。
褚时一击得手,借力一跃而上旁边的木桌,瞄见了自己的“杰作”,笑出来了声,“噗,虎老哥,今年你本命年啊?”
秦虎脸色彻底阴沉了下去,欲盖弥彰地把已经破了的外衣拢起来打了个结,勉为其难地遮住了红肚兜。
褚时意犹未尽道,“瞧这荷花连绿叶、鸳鸯双戏水的纹路,满塘尽春意啊虎兄,有品位,这花色衬你!”
秦虎自腰间抽出一柄长剑,二话不说地直刺褚时面门。
他的剑急且快,细听有破空之音。
可见是真的恼了。
褚时猛地向后仰,鼻尖堪堪擦过短剑。
突地,剑身猛地调转向前的趋势,转而向下,直直地刺向他的眼球。
褚时偏侧头躲过短剑,脚尖轻点木桌跃起,狠踹向秦虎的腹部,借力轻巧地飞出,后背抵至柜前落了地。
“听闻世子殿下前些日子斩了俩雾山仔,”秦虎笑着抱拳,一副正‘诡’君子样道,“秦某这些天一直想找世子切磋来着,瞧,也是巧,今个就遇到了不是,斗胆请您赐教了。”
等会…他斩…斩了谁?
自打学武以来,他除了让他自己破了皮,就没让别人溅过血。
褚时惊疑道,“我斩的?”
回应他的是又一道犀利的剑式。
电光火石间,整个酒楼陷入了一场混战。
仓惶之下,褚时一跃而起,软剑将将地抵住了他击来的攻势。
好险,他的剑怎么会这么快!
褚时刚打算松口气,另一柄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短剑就突然刺进了腹部,当即便见了血。
秦虎的剑意与其人看起来不太相符。
他的剑意凛冽又蕴有霜意。
仔细品来,竟有些沛然中正之气。
“小子,你就这点本事?”秦虎把剑拔了出来,嗤笑道。
褚时抹了把血,用手把袖子撕了一条绑住了伤口,笑道,“再来。”
他其实并不擅长使软剑,总感觉用这剑,跟舞棉花一样,使不上劲。
但爹就只给了他这一把,美名其曰祖传宝剑,实则摆明了就是你爱用不用,不用拉倒,有本事自己造去,没本事就闭嘴。
被迫闭嘴的褚时只能捏着鼻子闷头练,每天练剑的流程不是无聊地扎马步,就是基础那么几招划来划去,就着他爹丢给他的相当敷衍的口诀——一起二跳三横扫。这口诀给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改明要去教坊司当舞姬了。
禁足了那么久,舞姬他是当不成,但这武,褚时自认为习是真习了。
但哪知就秦虎打了这一照面,他都应付不来,溃不成军。
原来,他才是那个井底之蛙。
武学一脉,自古便学问颇多,幽微精深。
而他,不过刚刚起步而已。
褚时豁然明朗。
他与软剑无法彻底磨合的关键在他,而不在剑。
剑客之武艺不拘于体量。
剑道之根本在于剑客本身。
这剑不过软了些罢了。
褚时眸光微凝,两指并住剑身转了个剑花,随即侧身就是一个猛冲,柔韧的软剑席卷着风锐利地刺向了他的面门。
软剑亦是剑。
棉花也有棉花的弹法。
秦虎提起两剑就是一挡,但这剑风过于犀利,饶是他挡住了,还是被弹飞了出去。
他有些惊诧,明明几刻钟前他的剑还毫无章法,但现在他却能很鲜明地感觉到他有了质的变化。
他的剑有剑意了。
剑意,这玩意说来微妙,有人数十载始终不得要领,有人却一瞬便可明知其本。
这小子……
秦虎笑了起来,将两把剑的凹槽嵌成了一把双头剑,轻盈地挥斩出连式,“悟晚了,世子。”
他的连招从不同方位接连而至,毫无喘息,环环相扣地不留间隙,好似一张极密的网扑袭而来。
褚时避之不及,无处可逃,硬生生地直抗,衣服被震裂,左、右臂膀均皲裂开密密麻麻细碎的伤口,脸颊被划出了一道细长的血口。
这口子倒是与他刚刚给秦虎脸上打的红印相映成趣。
围着藏青色镶金纹头巾的男子突地翩然落地,一抬手就拂开了他的招式,神色有些困惑道,“七星斩?”
他的面庞肌肤尤胜雪,整个人穿着简朴又异域,透着一股肃穆又木讷的呆感。
“段尾生?”头巾男刚说完打量了一下对面的,又似乎想起来什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喃喃道,“不对,他是两柄长剑,而且……”
他觑了眼秦虎,武断道,“他剑也没使得这么烂。”
刚耀完威风的秦虎:“……”
刚被秦虎打的不行的褚时:“……“
头巾男收回手,一本正经道,“你从哪学来的七星斩?”
秦虎将剑转了一圈,“我是从…”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他的剑破空直击头巾男的项首处。
“你大爷那…”
头巾男神色如初,掌心正对着便是一震。
那剑杆随着掌风断成了两半,直直地飞回了来处,左一根右一根地正插进了酒楼的左右木门,就着余力撞开了大门,牢牢地钉在了旁边的柱子上。
“学…学来的。”
门开了。
灼目的天光照了进来。
众人被刺得眼目一闭。
头巾男收回手,一脸了然道,“段尾生的品味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差。”
秦虎狼狈地起了身,咬牙切齿道,“桫椤,我去你大爷的!”
桫椤愣了下,“你认识我?”
桫椤…?!
南疆那边那个武功高强却个性…奇特的古僧?
怎么跑来这了?
褚时站直了身,笑得灿烂道,“原来是您呀,多谢救命之恩了,为表谢意,要不这边结束以后跟我一起去听曲去怎么样,我请你!”
桫椤看了他一眼,有些疑惑。
面前这个人明明满身的血痕,衣襟不断渗着血,甚至脸都破了相。
但他的眼却是亮的、惊人的亮。
未蒙尘的透亮。
奇怪的人……
桫椤没吭声。
秦虎扫了眼掌柜的,“今天先放过你们,哼,我们走着瞧。”
褚时拍手叫好道,“哇,虎老哥您还真是高抬贵手啊,那江湖有缘也别会了,好走不送。”
他这一番慷慨之词不出意外地收获了两记沉甸甸的冷眼。
“褚时!”
“升升—”
王存浔和徐子明招着手,小跑着就过来了。
褚时一上来就给了王存浔一脚,“说了不许再叫我升升!”
王存浔晒笑了声,扮了个鬼脸。
徐子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什么升升?为啥叫你升升啊?还有,刚刚发生啥了呀,这大门紧闭的,我们想进都进不来。”
他又突然发现了啥似得,“诶,今个这天也不冷啊,你不是已经穿了个长袍吗,怎么还披了个外衣?”
褚时神秘莫测道,“养生,懂?”
同一时间,桫椤插了一句嘴,“他被人揍了。”
“……”
装逼失败。
褚时裂开了。
“噗—”王存浔锤了下他的肩膀,“你前几天关白闭了?”
他这一拍直接结结实实地拍到他的伤口。
血渗过了外衣晕开成一片片“花丛”。
顷刻间,他全身“姹紫嫣红”。
褚时痛得不禁呲牙。
“我去,”王存浔忙不迭道,“你怎么伤这么重。”
徐子明惊得结巴道,“走、走、去、医、医馆。”
桫椤慢半拍地问道,“哦对,结束了,等会听的什么曲?”
“……”
两个呆子外加一个…王八蛋。
简直造孽啊!
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刚刚一直提的那口气泄了的缘故,褚时感觉眼前逐渐开始模糊、重影,耳边的声音逐渐变得缥缈…….
“噗咚”一声,他一头栽了下去,昏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