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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丁酉秋闱 ...

  •   丁酉年,农历八月二十七,久违的艳阳天。
      院墙巍峨的木制庭院门庭若市,一块大牌匾高高地挂在门口,上面气派又规矩地刻着“政使司”。

      一个书生打扮的少年头顶着两瓣大红羽毛,格外显眼地往那人群堆里挤,一回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直往那冲去。

      “褚兄!王兄!你们怎么站在这不进去啊!”红毛书生头顶那毛跟着他的步伐和话语一颤一颤地抖着,配上他那圆圆的小鹿眼喜庆得很。

      褚时一看到他就没忍住笑道,“咳…不急不急,人太多了等会再进。倒是徐兄你…这般穿扮是为…?”

      王存浔停下了捣鼓,打趣道,“子明兄你这插个毛,是想当飞天凤凰啊!”

      徐子明忙跳起脚来,振振有词道,“王!存!浔!你个大土包!什么凤凰,我男的!你再仔细看看,这两根可不是凡毛,没看见那尖尖上是红的吗!”

      王存浔一脸莫名地盯着那毛看,啥也没看出来,倒是闻到了一抹淡淡的沉香味。

      褚时在旁边一手托腮,一本正经道,“嗯…朱砂装点白毛尾,子明兄,这…莫非是…鹤顶红之意!”
      王存浔顿时拍手叫好道,“子明兄好雅致啊!原来不是凤凰,是仙鹤啊!鹤好啊,鹤立鸡群。子明兄,这次秋闱的举人非你莫属啊!”

      徐子明快被他们一口一个“子明兄”叫得一个头两个大,这话一出口都带着哭腔了,“诶哟,姑爷爷们,我求求你们了,咱们能不能往正常的方面想想。多明显啊,这明明是鸿运当头啊!”

      他还怕他们没明白,那手戳着那红尖尖就指道,“鸿运!”
      顿了下,他把手移到了太阳穴旁道,“当头!”

      “…….”
      一时相对无言。

      褚时干咳了声,岔开了话题,“话说,你今天怎么穿这么素?”

      徐子明本来蔫蔫的,一听这话眼睛猛地一亮,一掌一下就拍到了褚时背上,“褚兄,还是你懂我啊!”

      随后他大大咧咧地把上面的补丁拽出来,眼睛瞄了眼右边汹涌的人群,压低了声道,“看到这大补丁没,我妈说这样穿显得读尽圣贤书的样子,大大增加了印象分!”
      后悔开口问的褚时:“……”

      王存浔实在是没看出来他这布衣和红毛的搭配哪里像满腹经纶的样子,倒是像个没点头脑的二愣子。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开口道,“算了算了,徐子明你这听起来也太不靠谱了,你不如来跟我一起拜拜我这个。”

      他弓着身猥猥琐琐地掏出一个黑布条,宝贝似轻手轻脚地打开来。
      只见,层层黑布下,赫然是上次那个绿宝石次着毛边的木剑!
      褚时眼角抽搐了一下。

      王存浔小心地托着它,沾沾自喜道,“你可知这是何物。这可是一位大师给我的,妥妥开过光的,保准灵!”
      “……”
      那木剑除了那宝石有点光,大体的褐色剑身可是黝黑得很,半点光泽都没有。

      徐子明把头顶的“鸿运”往里插了插,愤然不平道,“你这算开的哪门子光,宝石光啊?分明是你这个看上去才不靠谱,赖不上我。”

      王存浔一听就急了,一把把在旁边装空气的褚时拽了过来,“你懂什么,要不是这柄宝剑,我们俩今天有没有命见到你还是个事呢,是吧,褚时,你来评评理,这可是咱们俩的救命剑啊!”

      褚时面对着两道如炬的目光,只恨自己不会地遁,硬着头皮和稀泥道,“嗯……这剑……这毛……”
      尾音拖得贼长,装着一副大师样。

      王存浔用脚底板想想都知道褚时在放着什么屁—他这是打算蒙混过关呢。
      他可没打算这么轻松地就让他糊弄过去了。

      于是,王存浔用黑布轻轻地擦拭了一下绿宝石,蓄意挑衅道,“宝石配宝剑,你们可知这是什么石?”
      褚时一看有人岔开话题,上赶着附和道,“毛..莫非是…祖母绿!”
      徐子明打心眼里瞧不起,冷哼道,“俗气石!”

      王存浔换上一副欠揍的嘴脸,“忒,孔雀石!懂不懂行啊,这可是正正当当辟邪保安用的,哪像你那没点出处的。”
      徐子明圆眼一瞪,怒道,“你才没出处呢!”

      他一手指向左边那根向前飘的毛,“这可是我大宝—左翅膀—最外面—最长的毛!”
      一手指向右边直直竖着的毛,“这可是我二宝—右翅膀—最外面—最长的毛!”
      都知道他大宝、二宝是只胖白鹅的两人:“…….”

      王存浔泄了气,懒得跟他们一般见识了,宽宏大量道,“行了行了,咱们各吉祥各的行了吧。”

      他把剑翻了个面,只见那木板上刻着一个极其抽象的“四不像”—一个胖头两个壮条,一尾上面描了金、一尾上面描了银。
      褚时勉强从那潦草的笔画里看出那胖头应该是个龙头,那壮条…..他看不出来什么品种,跟个大粗腿穿错靴似得。
      徐子明一言难尽地问道,“你这雕的该不会是那龙头鱼尾的鳌鱼吧…”

      王存浔也不计较,两手虔诚地捧着,“那可不,独占鳌头嘛。我这刻的还是个雌雄同体的,把咱们这新设的教考和政考一起求了,省事!话说,马上就要去考了,你们还不快来跟我一起拜拜嘛,可灵了!”
      第一次知道这鳌鱼还能雌雄同体的两人:“……”
      反正褚时不知道这灵不灵,也没什么雅性来信。
      不过他觉得若是这鳌鱼有灵性,估摸着第一反应就得是用那大鱼尾巴扇王存浔两巴掌—解气!

      王存浔也不管他们怎么想的,自顾自地把他们拉过来,塞了把香灰到他们手里,嘴上念念有词道,“跟我一起念,念完一遍撒一次,记住心诚则灵,心诚则灵!”
      话音刚落,没个缓冲,他就突然巨响地嚎起来,“天王盖地虎,鳌神保佑吾!”
      徐子明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跟着嚎起来,“天-天王盖地虎,鳌神保佑吾!”
      “文曲星敬上,但求入殿堂—”
      “文曲星敬上,但求—”

      褚时把那香灰往徐子明手里一塞,脚下一抹油就溜向了大门,拿牌子考试去了。
      他们要丢这脸,他可没打算掺和。

      “跟丢了?”巷子深处的一个小酒坊里,一个红衣落拓的男子懒散地躺在绸质的棉毯上,丹凤眼微眯着,像误入凡间的狐仙,雌雄莫辨,妖艳又危险。

      粗布素衣的酒夫单膝跪地,一手握拳抵在右肩,肃声道,“是羽三失职,还望主上责罚。”

      羽公子眉眼上挑,深红色的蔻丹甲轻轻地拂过他颤栗的肩膀,语气亲昵道,“罢了,羽三。今日我心情好…”
      他手指看上去柔弱无力,但只轻轻地收力一捏,酒夫的胳膊就应声软绵绵地垂了下去。
      “…不同你计较。”

      羽公子笑了起来,眉眼含情道,“不过…你确定那日燕宁世子旁边的那人是…他?”
      羽三应道,“是。丁田、丁潭伤口边缘有一极薄的单侧开屏状细痕,细痕的延伸虽长,但厚度却不过一寸。如此精妙的手法,必是‘游丝手’无疑。只是…”

      羽公子从榻上下来了,慵懒地靠在门沿边,单手摆弄着开着正艳的月季花,打断了他的话音道,“只是…游丝手退隐江湖已有二十九年之久,他怎么会突然现世?”

      羽公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倏地站直了身,艳红的月季被他用指甲一下折断了下来,“难道…那个传言是真的。”
      “传言?”羽三问道。
      羽公子没接茬,只是嘲弄道,“一群蠢货。”

      他眼睑微垂,冷光一闪而过,把玩着断枝月季躺回了榻里,冰冷又散漫道,“丁棋香那脆壳缩头乌龟,四肢被砍了三条,最后一条还不安分。”
      羽公子眸光微转,缠绵又阴冷道,“你去王府看住丁坪,务必把他那尾巴给我逮住了。”

      他手指将月季花合拢在掌,一收缩,黑红色的粉末顺着指缝流淌了下来。等他再摊开,掌心却依旧白皙如新,“把燕宁世子尽斩‘雾山三子’,二死一伤的消息放出去。让羽一、羽七盯住他。”

      “被盯住”的褚时连打了两个喷嚏,只道是哪家娘子思念着他呢。
      不过现在就算是天宫神女亲临,他也没心思管。

      褚时正晃着腿,咂巴着甜水等着那俩货挣扎完出来,顺带着把耳朵竖着,聚精会神地偷听着旁边几桌争论着秋闱的辩题。

      “夫泠庐之战,当先行坚壁清野之策,后…”
      “不可,古泠国集西疆巫术于大成,诱敌入城无异于引狼入室啊…”
      “那不如来一手声东击西,以求不战而屈人之兵…”
      “险计。庐州虽易守难攻,但若泠兵倾巢而出,那么也将难以为继啊…”
      “天时、天时可贵…”

      “……”
      褚时听了好半天也没想起来他们在争论哪题,索性也懒得琢磨了,目光放空,打量着酒楼底形形色色的人群。

      正当他准备懒洋洋地眯一会的时候,一声巨响从楼下传了上来。
      只见,一群地痞之流围堵在酒楼前柜处,排成了一堵参差不齐的肉墙,结结实实地把那大门口给挡住了。
      酒楼外的人进不来,酒楼内的人出不去,无数双眼正盯着这里的动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丁酉秋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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