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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在这种热门的旅游地方,尤其是索罗门,不要随便跟人搭话,这里盛行一夜情,他们特别喜欢东亚三国来的女孩。”

      他提醒她,目光在她光溜溜的肩颈处梭巡,肩带很下,大露背,露出四分之一的胸部,但她的眼神太过于坦荡,倒也不显得色情。

      他对她的穿衣没说什么。

      “前几天还没有正式打过招呼,好久不见,冉峻。”

      “好久不见,”他顿了一下,“邹同学。”
      他不习惯叫她名字,即使在过去也很少叫,两个叠字有种叫人小名的亲密感。

      “你现在可以离开摊位吗?”

      “打工人总得歇一下吧,你还能抽空来旅游呢。”

      “这附近有没有什么特色的咖啡厅啊,景点之类的。”

      他和她并肩走着,两人隔了一个人的距离,正好不远处是一个意式花园餐厅,布满了奇花异草,装横有着油画一般的质感,他驻足犹豫,现在去任何高档的地方都不太符合他现在的身份。

      邹邹看着他,仿佛看穿了他的顾虑似的,拍拍胸膛,自豪道:“我有钱,请你。”

      他微微一笑,没有任何自尊受打击的模样,“好,请我。”

      她点的是店里最贵的,刚空运过来的水果,刚在澳大利亚宰杀的牛羊,酒也是法国酒庄里最贵的,店里的镇店之宝。

      她眉飞色舞地点菜,和侍酒师轻松地交流,他看着她的侧脸,白白嫩嫩的肉,一看这些年生活得很好。

      她余光注意到他在看他,问他要求时换成最简单的词汇,“主菜你是要那种厚重的肉呢,还是要大海里特别生猛的动物呢?”

      他轻笑,“生猛的动物吧。”

      她点完菜,刷卡,刷卡机很顺畅,完全体现出了她刷卡时的豪横。

      服务员在偷偷瞄他,意思是一个大男人还要女生付款。

      他倒是很自在,把沙拉都推给她拌,有种莫名其妙的自豪,以前买件衣服买个面霜买个贵点的饭甚至拍张证件照都犹豫再三的小女孩,现在也能在高档的餐厅毫不胆怯地说出自己的要求。

      他玩笑道:“你现在是富婆了啊。”

      “是啊,”她歪头回答,桌子底下的脚翘得高高的,“而且不要叫我邹同学了,我现在是邹经理,你见过28岁的、世界Top15的、国际建筑公司的、还漂亮的经理吗?”

      “那我可是真没见过,你独一个,我怕真是要抱大腿了呢。”

      她认真回忆了一下,这几天她在酒店里想了很久,清算了名下的动产不动产。
      “你真的可以抱。”

      他们彼时坐在花园里的桌子上,天气虽热,但地板上传来的冷气很足,空气里传来冷香。
      他被香气熏了脑袋,晕乎乎的,太不真实了,幸福太近了,仿佛唾手可得。

      她有点抱歉道:“那天是我反应过激了。”
      十年过去了,不管发生了什么,时间都冲淡得差不多了,他们也不是18岁的小姑娘小伙子,现在的他们,只是许久没见的有缘分的老朋友,而且,她还欠着这个老朋友许多人情。

      人家都能心平气和地和她打招呼,她又何必摆出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

      “你来索罗门岛多久了?”

      他回忆了一下,道:“大概五年吧。”
      然后无比自然地拿起开壳器,准备撬开面前那“大海里特别生猛的动物”,手上动作忽地一顿,他这样熟练的动作未免太不符合他的人设了吧,然而她好像在思考点什么,也没在意他不自然的肢体动作。

      五年啊。

      她大学乃至研究生期间,一直受到社会上某位爱心人士的捐款,一开始款项很不稳定,几百几千的给,到后来上万上万的给,包圆了她所有的学费生活费,后来她实习了,直接拒收了款项,并一点一点地寄还,只是爱心人士一直没有收,也不再给她打钱。

      爱心人士最后一笔款项的汇款地点就是索罗门岛,时间是五年前。

      该不会……

      她试探性地发问,探身向前,心跳如鼓,“那你五年前有去其他地方吗?”

      他如实回答,“我几乎是到处漂泊。”

      她心头一震,爱心人士给她汇款的地点也是飘荡不定,她一直以为是他在周游世界。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岂不是欠下了他更多的人情。

      她这顿饭吃得闷闷不乐,心事重重,她注意到他一直在摆弄着开壳器,连忙上手帮他,心里五味杂陈。

      她这些年几乎没有负担的求学路是他用血汗钱扑出来的啊,他甚至没到高档餐厅吃过饭,自己现在却能大大方方地享受。

      他倒是沉浸在蜜里,看着她一叉子一叉子地给他添肉,他的碗里一空,她马上起身给他添新的,整顿饭照顾地服服帖帖。

      一旁的侍应生忍不住窃窃私语,在外人眼里他跟傍富婆一样,他长得清秀干净,穿得也普通清爽,而邹邹一袭暗纹红裙,看着就价值不菲,加上付款什么都是她来,更加证实了这一点。

      他却感觉爽极了,满脸忍不住的傻笑,一看就没见过世面。

      这顿饭后,她硬是要亲自送他回去,去他住的地方看看。

      “我送你回去吧,我去打辆车。”

      “欸,不用不用。”
      难道要带她去他的大别墅吗?

      可他怎么也拦不住,立刻掏出手机,捂着嘴道:“刘秘书,马上给我准备一套房,要那种月薪5000住的,立刻马上,十分钟,不,五分钟就联系好告诉我地址!”

      见她已经叫好车,远远地朝他招手,他立刻挂断电话,没给刘秘书一点反应时间。

      刘秘书:……

      “你家在哪里啊?”

      “额,我家,额,有点不好找,比较偏,先开着,我会告诉司机路线的。”

      他朝司机做了个手势,黑脸粗脖子的司机也没说什么,默默打了表。

      两分钟后,手机屏幕一亮,显示了一个地址。

      他擦擦头上的冷汗,决定给刘秘书加工资。

      他们从山顶下车,山的一面是繁华的旅游胜地,山的背面则挤满了密密麻麻的房子。

      一条不足两米的山路往山下蔓延,左右两边延申出无数铺着阶梯的小路,他没住过这里,但他刚去美国时,住过类似的地方。

      他沉默地向下望,勾起他无数的回忆。

      她顺着他的视线往下往,她想起了邹家拗口,往下这么一望,也是密密麻麻的,匍匐在脚下,往上是蓝天白云,空气清新。一旦被吸进去,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你罩在昏暗潮湿的地牢。

      她脱离这种地方十年了,但送他离开这种地方的人还在这里挣扎。

      他把衬衫罩在她身上,衬衫尺码很大,像是宽松的家居服,把所有的春光严严实实地盖住,像小孩穿大人的衣服,显得一脸纯良乖巧,然后一个扣子一个扣子地扣好,扣到最上面一个,道,“走吧。”

      他们穿过一个又一个小巷子,一会上一会下,房子并排修建,楼和楼之间很近,过道狭窄,光线昏暗,头顶电线错乱交织,地面潮湿。

      路上,时不时会有坐在墙角唠嗑的大婶,跑动的小孩,醉酒的大汉打量这两个格格不入的陌生人,到底也没说什么。

      这情形比她当年一个人走在深山老林里还吓人,她步子逐渐越迈越碎,他在她身后错开半个身子,她的肩头轻轻地会磕在他的胸口,触感若有若无,碰一下,她的心里就踏实一分。

      终于,他说:“到了。”

      和其他房子并无太大差别,像危楼,楼道里灯光昏黄,贴满了撕了又撕的小广告。

      “要上去坐一会儿吗?”

      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在眼眶里打转,她实在不敢上去,看到他糟糕的生存环境,她后悔向他分享自己的成就,像是在像泥潭里的人炫耀,后悔让他带她过来,像是在硬生生地揭开人的伤疤。

      他也后悔,他说的是月薪5000不是500啊,这地方怎么能让她看见,他在她眼里的形象何止是落魄可言,简直是要流落街头了。
      完了,他又要被抛弃了。

      她的泪水还是流了下来,花了妆,她扯了扯他的衣角,仰头问他:“这些年是你一直在给我汇款吗?”

      他喉结滚动着,“不是,我没有钱。”

      若是让她知道他一直在汇款,她会充满对他的愧疚,甚至怀着一颗愧疚之心补偿他,若他再卖卖可怜,她就会接受他。
      那是喜欢吗?
      十年前,他没用愧疚绑住她,十年后依旧不会。

      他尽力找补,“我混成这样完全是我自己没什么能力,不关你事,你不用做什么。”

      她泪眼朦胧,“不管是不是,我一定会帮你的。”

      他隐隐觉得事态朝着一种不可逆转的方向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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