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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花月鉴(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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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娘你说什么?四娘这是……失了魂?”越郡公夫人崔氏十分震悚,听着侄女的话实是难以置信。
  阮玉树走出阮书烟的闺房,将符纸收好,冷静下来,“伯母,我师父教过我这般辨认,四娘卧床不醒,纵是醒了也呆滞难言,这便是失去一魂一魄所致。”
  “我需要见见小妹的贴身侍女。”她坐下来,决心查探此事。
  崔氏略有些迟疑,虽听闻三娘学道却从未见她诊病,这不是病笃乱投医吗!
  一旁阮书灯却是见过她术法的,立刻着人去唤婢女画船。
  等了好半晌,没人过来回话。
  “怎么回事?画船何在?”崔氏有些着慌,女儿病了这些时,她也有些精神不济。
  “回夫人话,画船她……已经好久没见人影了!”阮书烟房中另一个婢女紧张地上前道。
  阮玉树微微皱起眉,唤这婢女道,“这位姐姐叫什么名字?你最后见画船是什么时候?”
  “婢子名叫听雨,自从前日,不,初九那一日午后便不见了画船,我只当她躲懒,可是这时也没见她回来!”听雨说话间已有了些眼泪。
  崔氏更是焦急,“画船失踪这么些日子你,你为何不报!”
  “婢子在房中听见原是四娘子让她出去的,这几日家中乱,故不敢报。”听雨所言所行却也无可厚非。
  阮书灯这便安抚了崔氏,温声对听雨道,“听雨,如此阿娘不会问责于你,你且先将这七日来,凡是你能想起来的,四娘子和画船的动向细细说来。”
  “夜宴我并没跟着四娘子去,自夜宴回来,四娘子手上好像多了一面小菱花镜,巴掌大小,很是精美,她不叫婢子收敛起来,摆在了台子上。后面几日娘子渐渐有些憔悴,到九日遣画船出去了一趟,前日便不言语,昨日始昏睡。”听雨也忧心四娘子性命,不曾隐瞒,但平日四娘子对画船亲近些,并不多与她交谈,所以其他的她也不能知悉。
  “那镜子如今还在吗?”阮玉树紧锁眉头,心中多半是有了些底,想必便是这邪物作祟。只是……如此邪物为何会出现在宫宴之上?可这些日子来,除了阮书烟,并没有什么人得怪病的消息传出。
  听雨摇头道,“不在了。但不知是四娘子收起来了还是……”
  阮玉树有些疑心其他原因,又问阮书灯,“长姊,那画船是哪里人士?可有家在长安?”
  “并没有,她是圣人赐下的婢子,吃住都在府中,已有六七年了。”阮书灯也十分忧心。
  “那画船可有什么常去的地方?”
  “只有一些食肆。”听雨不再能说出什么,只是开始哽咽。
  阮玉树陷入思量,“这事应当报官处理了。”
  她将一副召魂符放在阮书烟床头,又吩咐婢子请医正去咒禁科请个博士来候着。太医署设咒禁科用念咒禁之法来拔除邪魅鬼祟以治疾病,向来为药科的医正不屑,当下这老医正拉拉个脸走了。
  正走到门外头,便被一人一马拦了道,老医正满脸愠怒,一抬头,瞧见个贵胄。
  “见过楚王世子。”老医正忙行了一礼。
  容宴朝他一揖,“医正何去?”
  “这郡公府小娘子的病我是诊不了,里头人烦我请咒禁博士来。”老医正恭谨答话,还有些不满。
  容宴便知这令是谁下的了,当即笑道,“如此,你不必去了,我已带来了。”
  老医正很想哼一声,他竟忘了这世子便是去道观学道术的!他生硬道别,“谢过世子,某告辞了。”
  后头的咒禁博士和他打了个招呼,老医正还了一礼,揣着对医理的尊崇,甩袖走了。
  容宴道明身份,走到前厅,立刻有人通传过后院去。
  阮玉树急着走出来,抓住他袍袖,“走走走和我去看看四娘子,我看她是失了一魂一魄的样子。”
  “哎,师姐别急!”容宴任她抓着,宽慰道,“既然你判断过,我便不去看了,四娘子尚未定亲,我去不大合礼。”
  “哎呀我的好世子!你是个道士怕什么!”阮玉树想想也是确有些不合礼节,嘴上多说了两句,手上动作却放下了。
  容宴前几日听说一种离谱猜测说“越郡公长女许给太子,次女要年纪等再大些嫁给楚王世子”,他是完全不想再传出什么闲话说他进过人家闺房加深这种猜测,免得传到阮玉树耳朵里,于是正色道:“什么东西让她失了魂魄?”
  阮玉树将事情始末讲给他听,最后总结,“她的贴身婢女失踪了,那镜子也不见,这是个断了的突破点,估计是那镜子作祟,伤了这二人。”
  “我立刻差人去搜那婢女,比官府快些。”容宴吩咐跟过来驾车的王府护卫去取画像,在附近街巷搜寻,又转回头对阮玉树道:“方才想着应当需要个咒禁博士,我从太医署找了一个,就让他在郡公府候着吧。等找到魂魄可帮助解咒。”
  “我刚还让人烦那医正去找呢,”阮玉树终于舒展眉头,启唇一笑,“世子和我一样英明。”
  容宴便继续宽慰她,“一切等找到那婢女再说,我先去宫中司天监查查有没有类似镜子的邪器记录。”
  阮玉树平静了一些,只是离魂太久必损四娘躯体,她怎能不急,“我在这守着四娘子吧,等婢女找到了,直接送回这里就好,有什么发现我再着人去请你。”
  容宴走后,阮玉树回忆起当日夜宴,她随容宴离去饮酒,托了尹知寒略微照看阮书烟,她回席后也见阮书烟已经回了席,并无什么异状,那么,那面小镜子究竟是什么时候到了阮书烟手中的呢?
  阮书烟得病这事已经传到太子那边,齐王和尹知寒那里应当也知晓了才是,她这便遣人去齐王府送了信给尹知寒,询问她走以后阮书烟的动向。
  等待回信这时候,阮玉树回到后院,安排咒禁博士先为阮书烟念定躯体里剩余二魂六魄。随后宽慰阮书灯和崔氏,表示只要半月内找回丢失魂魄,四娘便会醒来。
  崔氏眼泪汪汪:“三娘啊,伯母相信你,你只管作法便是,来日四娘醒过来,我叫她去给你叩头道谢。”
  阮玉树又觉好笑又觉心酸,她这伯母原是博陵崔氏的望族女,最是端淑知礼,如今关心则乱,说话也急得不再斟酌。她只能保证道,“伯母放心,我一定尽我最大的力。”
  原是家中的喜事,如何竟冒出个祸事!
  找回魂魄暂无进展,阮玉树知道枯坐无益,只得先思考阮书灯受害原因。这邪物之所以到了阮书灯手上,首先是,意外拾取主人遗落下来的这东西;其次,有什么人故意将这东西赠予了她;第三,宫中赐的赋诗的胜者嘉赏。第一种情况对应着那留着邪物的人想要拿着它去害别人,意外才让书灯受了这伤害;第二种情况,这人就是针对阮书灯,可是她一个闺阁小娘子,如何能与人结仇?多半是……这人针对的便是越郡公府;第三种情况,那宫中库房收缴了这邪物,却没发现它的端倪,只当作寻常物件发了出来。
  阮玉树思索片刻,先排除了第三种情况。宫中收缴的东西经过多人之手,这邪物既害了阮书烟,又有可能……有可能也害了婢女画船!所以若在宫中库府,拿出来的人也应当先遭殃才是,但并没有宫人罹难。
  第二种……越郡公府向来显赫,与人结仇是很可能的事,可是在这个当口儿……阮玉树想,确有可能是定亲太子一事,引得一些人妒恨。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害阮书灯,她想了想,也是有这个可能,妹妹将东西带回去,若害了姐姐,那是正中下怀;若害了妹妹,姐姐便该伤心一阵子,耽搁成婚,于是对方便有机会借司天监测算出不祥之兆,阻碍了这一桩亲。
  若不是因为定亲太子,那便是旧怨了。但阮玉树于越郡公家只是侄女身份,不好多打听。
  最后便是第一种情况,那,就纯粹是书烟走了霉运了。阮玉树哭笑不得地想了想,说不定她是帮了别的什么人挡了灾,冥冥之中有恩于那人了,又是一桩不知是福还是孽的因果。
  眼下她更倾向于觉得这是个孽,因为书烟一魂一魄离体已有两日,再过十三日找不回,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阮玉树在越郡公府住下,一早便带着自己的短弓和追萤,预备找到婢女画船,收到尹知寒回信后便再梳理方向,有了眉目便去除了那邪物。
  她也着人在城中留意镜子的去向,或者谁家发生了奇怪的事,但也是许久没有来报。
  次日,天方蒙蒙亮,容宴差人将婢女画船送到了越郡公府。
  人是昏迷着的,和阮书烟一样的症状表现。
  来人自称是楚王世子的侍卫,身量高大,穿一身黑衣,剑眉星目,正气端方。
  “在下萧淮,见过阮三娘子。”侍卫抱拳行礼,有条不紊地转述,“世子让我告诉您,这婢女是昨晚在离这儿三条路的春明门一带被发现的,当时她在小巷子里,藏身在一个废弃酒缸中,已经昏迷不醒,春明门一带聚集着妆奁脂粉铺子和小商贩,还有一些曲馆青楼。世子说了,他卯时末便能到,问您要不要和他一起用朝食。”
  阮玉树先去查看了画船,果真是和阮书烟一样佚失了一魂一魄,但……那邪物拿走阮书烟魂魄用了五日,可到这婢女却只用了如此短的时间,蛊惑到昏迷前藏起来不叫人发现的程度,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阮玉树当下决定要和容宴一同去春明门一带察看,于是对萧淮回复道,“我一会在前厅等世子过来,和他一起用饭。劳烦你回禀他一声。”
  随即,她先对阮书灯说明了画船的状况,在画船的床头一样贴好召魂符。又向阍者交代说若有齐王府来信,收下等她归来立刻呈报。
  容宴这便驰马赶来,遣人将骏马牵入越国公府马厩,拉着阮玉树一同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