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该叫我一声哥哥的》兔缺乌沉

6、横工鱼被杀

　　根据霁乌的描述：红色的鲤鱼，七八尺长，尚未开灵。一般来说这种鲤鱼都是已经成精了的，不会在人间随意出没，更别提是本就遭受过天劫的天南山了。
　　甫贞越想越不对劲，翻了半天，终于在《淮志记》中翻到了类似这种鱼介绍：横工鱼，生于灵力丰沛的溪流，形如鲤呈赤，形体大而长，繁衍快，存活少。
　　霁乌说他看见的是鲤鱼，但是一般七八尺的鲤鱼都已成精，不会没有开灵。而《淮志记》中记载的这种“横工鱼”才更像是霁乌描述的鱼。
　　只是这种鱼都生长在灵气丰沛的地方，天南山的灵气都在百年前的天劫中消耗殆尽了，根本不适合横工鱼的生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甫贞想不明白，决定找个时间跟霁乌去后山亲自看看。
　　日光晦明变幻，眨眼间就到了夜晚。甫贞跟着霁乌一起去后山找那条赤鱼。
　　霁乌在前面带路，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早上的那条小溪旁边。
　　因为没有光亮，小溪显得黑黝黝的，像一条浓墨带子。甫贞怕惊扰了赤鱼，就没有打光。两个人顺着溪水，一路寻找。
　　这里水草茂密，一路走着，还可以听见溪水流动时淙淙的响音。
　　“嘘”！
　　走了好大一会儿，霁乌看见卧在草丛里的赤鱼，压着声音说：“师兄，找到了。”
　　甫贞慢慢走近，看到一个红色大鱼卧在草丛里一动不动，两边的腮盖缓慢的煽动，旁边的鳍偶尔扇动，呆头呆脑的一看就是在睡觉。
　　甫贞仔细看了看，确定这就是书中描写的横工鱼，他跟霁乌相视一望，悄悄地走了。
　　“师兄，你看出什么了吗？”等离开了溪边，霁乌才问道。
　　“这种鱼不是赤鲤，而是一种名叫横工鱼的鱼类，一般生于灵力丰沛的地方。”
　　“生于灵力丰沛的地方？那怎么会生在这里？难道真的是顺着雨水冲到这里的？”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管怎么样，这条鱼马上就要开灵了，我们必须赶在它开灵化形前把它弄走。”
　　“那师兄打算怎么办？
　　“我想还是先禀告师父，让师父赶紧把它送走，然后再查它究竟是怎么来的。”
　　“可是……师父会管这件事吗？”
　　“霁乌，甫贞正色道：“师父他虽然平时不怎么我们，可是这件事事关天劫，会直接影响到整个天南山的安危，我想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嗯，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甫贞就去找师父，将横工鱼一事告知他，请他来做定夺。
　　浦行沉思了一会儿，摆摆手让甫贞回去，表示自己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
　　甫贞一回去就告诉霁乌，让他不要担心。
　　霁乌不好再说什么，这件事也只能到此为止，看师父是怎么处理的。
　　于是，就这样按部就班的过去了一日。
　　等到第二天，霁乌刚开始练功，就听到祢衡在院子里嚷道：“我给你们讲，师父抓到一条马上开灵的鱼，拿到公厨做成菜的！”
　　“这可是我们少管闲事的师父！他还说，以后要是再有马上开灵的动物，让我们自己收拾好了直接拎去公厨。”
　　“你说什么？！”霁乌来到祢衡身旁，怒火冲冲地看着祢衡。
　　“你干什么？”祢衡一脸莫名其妙，不知道霁乌为什么这么生气。
　　“霁乌，你听我说……”甫贞匆匆过来拦住霁乌
　　“有什么可说的？！”霁乌打断甫贞的话，“这就是你说的他会好好处理这件事？”
　　“这就是他处理的结果？把鱼杀了丢到公厨？我当初就不该告诉你！”
　　“我……”
　　“你在发什么疯？”祢衡看不得有人凶甫贞，一把拉开甫贞，跟霁乌对峙：“甫贞就算真做了什么也轮不到你在这大呼小叫的！”
　　“祢衡，你别说话！”
　　“呵，你说的对，你们多高贵啊，哪里会腾出手来管弱者的死活。”霁乌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霁乌——”甫贞去拉他，却被他挣脱了。
　　“你管他做什么？”祢衡拦住甫贞：“都是太惯着他了，没大没小的！”
　　甫贞眼看着霁乌走远，无奈之下只能对祢衡说：“你从哪里知道师父杀了一条未开灵的鱼？”
　　“大家都在说啊。祢衡回答：“本来师父就不管闲事，今天有弟子看见他带回来一条赤色大鲤，便忍不住开口问他，他说这鱼快要开灵了，会给天南山惹来大祸，所以才将其斩杀。
　　“他还告诉那个弟子，以后要是再碰见有开灵兆头的牲畜，直接杀了就好。”
　　甫贞听了，眉头紧蹙，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怎么回事啊你们？”祢衡一脸茫然地问。
　　甫贞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跟祢衡说一下事情的缘由。
　　……
　　几句话下来，祢衡就知道了怎么回事，也知道自己错怪了霁乌，尴尬地挠着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霁乌他性格敏感，本就不喜与师父在一起，如今师父又因他枉杀一个性命，他怕是更心寒了。”
　　“其实…说到底那也只是一个牲畜，没必要生那么大的气吧？”
　　“那是一条马上开灵的鱼，为着开灵，一定遭了不少罪，好不容易快熬到头了，却因为我们的缘故，平白断了它的性命。”
　　“那我们也不能留着它在天南山开灵渡劫吧？！！”
　　甫贞叹了一口气，说：“所以我去找了师父，希望师父可以帮忙给这鱼找一个出路.\"
　　哪曾想师父将这鱼给杀了……
　　甫贞思索了片刻，决定还是先去找师父，问问事情的缘由。
　　他来到后院，师父并没有在院子里。甫贞四下望了望，准备回去。
　　“甫贞？”浦行的声音响起：“找我干什么？”
　　浦行从屋里出来，翻晒他的那些药草。
　　“我……”甫贞还是作了一个揖，不知道怎样问。
　　“功法有琢磨不透的？”
　　“…不是。”甫贞的嘴角动了动，还是开口道：“师父，那条鱼…你把它杀了？”
　　“有问题吗？”
　　“师父，那是一条性命，而且它马上就要开灵了！”甫贞的语调有些激动。
　　“那又如何？不过是牲畜罢了。我不杀它，下一个死的就可能是敬亭山的弟子！”
　　浦行走到另一处的药架子前，抓一把药材闻了闻，接着说，“你在公厨吃的饭菜，那些鸡鸭鱼肉，假以时日也会开灵，难道你就不吃了？”
　　甫贞答不出。
　　“它尚未开灵就是牲畜，跟你平日里吃的那些没有区别，你若真的不忍心，就好好修炼，早日辟谷吧。”
　　师父不愧是师父，短短句几句话就把他堵得死死的。
　　甫贞从渥丹那里回来，进了屋子没再出去。
　　他不知道该怎么给霁乌解释，他甚至认同师父说的话……
　　或许，这件事本就没有绝对的对错。弱肉强食，万万是不能因着对方的弱小从而威胁到自己。
　　可他不是霁乌，体会不到霁乌悲痛。
　　倘若是同为弱者的人，才会怜惜同伴的遭遇。
　　霁乌从小生于市井，靠母亲一人拉扯长大。一介女流，纵使再有才华，也抵不住周遭的流言蜚语和刻意刁难。于是，霁乌不可避免的还是下层人。
　　后来，连唯一能庇佑他的母亲也早早离世，独留他一个人苟延残喘。他是怎样熬到师父找到他的，霁乌从来不说，甫贞也不去问。
　　他不想让霁乌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撕开，血淋淋的再疼一遍。
　　小孩儿心思敏感，防备心重，很多事情压在心底不愿意跟人说。
　　甫贞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半晌，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甫贞抬眼望去，一团黑影在门口立着。
　　那黑影道：“师兄你别生气了，是我不好，我不该冲你发火。”
　　没听见屋里的动静，那黑影又说：“师兄，我看寻阳桥旁的青棠花开了，咱们去看看吧。”
　　“师兄…”话还没说完，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吓了霁乌一跳。
　　“我没有生气，这件事我也有错。”甫贞站在霁乌面前，才发现他今日又长高了。
　　霁乌低着头小声的说：“你没错，我自己钻牛角尖，等我我自己琢磨明白就好了。”
　　甫贞拉过他的手，把他牵到屋里面，说：“自己怎么琢磨？强迫自己认为师父没有错？”
　　霁乌小声反驳：“没有……”
　　甫贞看他这幅模样，叹一口气：“你没有错。”
　　霁乌惊诧的看着甫贞，甫贞接着说：“师父确实不应该杀那条鱼。”
　　“身为天南山师尊，他身担天南山安危这本没有错。可是，他也是一位强者，完全有能力保护比他弱小的事物。”
　　强者不应该恃强凌弱。
　　霁乌抬眼去看他，却见正甫贞神色温柔又坚定地看着他，他蓦地把头低下去。
　　“霁乌，”甫贞叫他：“你的想法是对的。”
　　霁乌愣了一下，转而又不好意思起来，嘴角露出一点点笑意。
　　甫贞看他这幅模样，心里总算舒了一口气——还好没绕进弯子里去。
　　若是以后霁乌不重视生命，滥杀无辜，那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教导了。
　　傍晚时刻，俩人还是去了寻阳桥，原因无他，就是因为那里种着一大片青棠花树。
　　青棠花开连片成海，散散红茸动，宛若云霞。名为青棠，却开粉红，立于青青树上，让人沉醉不知归路。
　　“师兄你闻到了吗？霁乌站在桥上吸着鼻子说：“青棠花好香啊。”
　　甫贞也轻轻的闻了一下：“闻到了，很香。”
　　“我之前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花可以开的这样震撼。”
　　甫贞偏头看他，眉语目笑地不说话。
　　“师兄，你为什么喜欢这种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