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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一握砂 ...

  •   周五,一个意料之外的雨天。

      时夏很早就收到了傅嘉阳的消息,但她那时候还在和财务battle品牌组的下月预算,等辩论结束,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

      时夏从散乱的报表里翻出手机,看到锁屏上弹出的“傅嘉阳”三个字,一时有些恍惚。

      她还没有习惯这个名字重新出现的生活。

      傅嘉阳:【社交功能确定重做,游戏上线时间不变,各阶段的安排都在上面文档里,有问题的话随时沟通。】

      傅嘉阳:【另外,虽然方案还没完全定下来,但目前有个大框架,你们进度很赶的话,需要先了解一下吗?】

      时夏点开文档扫了一眼。
      完整方案居然要下周三才出,她扶着太阳穴赶紧回消息。

      时夏:【不好意思,刚刚在开会,现在才看到消息。】

      时夏:【需要的,时间很紧张,还麻烦提供一下已有的内容。】

      对面正在收拾表格的娟姐看她脸色变了又变,调侃道:“最近很忙哦?连我们财务的门都还没出,就开始操心其他事了?”

      时夏笑着摇摇头,“那肯定还是没有你们忙呀,马上年末了,是不是要准备年度核算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娟姐佯怒,开玩笑地威胁道:“我看你们今天是不想出这扇门了!”

      会议室里的人都笑起来,时夏连忙撒娇安抚几句,带着程橙一溜烟逃离了现场。

      等电梯的时候才看到傅嘉阳的新消息。

      傅嘉阳:【那拉个小会吧,给你们大致讲一下。】

      傅嘉阳:【十分钟就能说明白,我们就不专门写个提要了。】

      师出有名,言之有理。时夏都找不到不答应的理由。

      时夏:【好的,什么时候?现在可以吗?】

      现在从财务这里直接过去,还能少跑一趟。

      时夏:【或者下午三点半以后也可以。】

      她想了一下,又加上另一个时间。

      多给对方几个明确选项以减少沟通成本这个技巧,虽然是在跟傅嘉阳争吵的时候学到的,但不得不承认它是实用的。

      时夏记得很清楚。

      那是大三上学期的尾梢,时夏正在为发论文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傅嘉阳不知道哪里来的闲情,在微信上软磨硬泡好几天,要她一起去参加社团的圣诞party。

      一直僵持到当天下午,时夏也没答应。然后就并不意外地,收到傅嘉阳的最后通牒。

      傅嘉阳:【我在你宿舍楼下。】

      时夏:【跟你说了,我上午刚去找老师讨论了评审意见,有很多地方要改,我想争取早点改完,尽量不拖到元旦假期后,所以今天晚上不想去!】

      傅嘉阳:【我知道,你先下来。】

      时夏无可奈何,随便套了个羽绒服,穿上雪地靴踢踢趿趿地下了楼。

      出门才发现今天的黄昏很美。

      日光还未沉,天色逐渐灰,正是一个非常暧昧的光景,还差片刻路灯们才会齐刷刷地亮起,人与人的面貌都参差模糊起来。

      傅嘉阳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和看起来不怎么厚实的白色羊羔绒夹克,冷脸站在宿舍门外高大的木棉树下。

      可能是因为他高,也可能是因为他优越的鼻梁弧度,或者是因为晚风喧嚣,把他的头发吹乱。
      这么冷冰冰的,也有一种跟他气质反差的帅。

      时夏在心里唾弃自己立场不坚定,索性挪开视线不再看他,没好气地问:“让我下来干嘛?”

      “真不去?”傅嘉阳的声音比他的脸还冷。

      “没空,不去。”

      “那什么时候才有空?”傅嘉阳语气还是冷冷的,但上半身已经不由自主地朝着她那边倾侧,“明天下午,或者星期四晚上?”

      说的都是他们没课的时间。
      周五元旦放假,她要回家,选择并不是很多。

      时夏怒火中烧,跟他争锋相对,“不知道,为什么要我迁就你的时间?”

      傅嘉阳被她气得咬紧牙根,“这怎么就是迁就我的时间了?”

      他压下火气,克制地开口:“就是因为我认为我们之间不需要谁迁就谁,才把我空闲的时间告诉你,你可以选择,如果不行的话我们再讨论。我只想我们能更快达成共识,解决这个问题。”

      顿了一下,他语气稍缓和,“之前是不是你说的,我们不要纠缠细枝末节,要处理问题?你现在的态度能解决问题吗?”

      时夏没接话。
      她说完的瞬间也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但心里就是堵得慌。

      这两天她被论文折磨得心力憔悴,几乎失眠,傅嘉阳倒好,见面一句关心没有,上来就噼里啪啦一堆质问。

      时夏越想越委屈,一阵止不住的心酸,眼眶立刻就潮了。

      她赶紧偏过头,睁大了眼睛,想把眼泪憋回去。

      傅嘉阳在昏暗天色下只看清她的动作,待目光追过去细瞧,才见到一双乌黑漂亮的眼睛里,噙满了将落未落的泪花。

      湿漉漉的。

      傅嘉阳瞬间慌了神。
      他知道,时夏是很少哭的,再痛再疼都能忍,除了委屈。

      心乱如麻地想说点什么,却被时夏截了先。

      “手。”
      时夏气恼地吐出一个音节,声音里还带点哭腔。

      傅嘉阳盯着她,茫然无绪地把手伸过去。

      时夏吸了吸鼻子,短暂整理了一下心情,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个什么东西,狠狠拍到他手心上。

      傅嘉阳低头看,是一贴暖宝宝。

      时夏本来是想直接走的,让他多吹点冷风清醒一下,可真的瞥见他被冻得白里透红的手,又不忍心了。

      “我回去改论文了,等我消化好了情绪再找你。”时夏也不管他答不答应,说完转身就要走。

      傅嘉阳连忙扣住她的手腕,带了点力气把她捉回来。

      “干嘛?”时夏又气又恼地瞪他,眼梢和鼻尖还泛着带水汽的红。

      傅嘉阳望着她,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记起时夏给他看过的诗集中的一篇。

      不能忘记那颊上流下来的眼泪也不擦去,将一握砂给我看的人。

      他此刻的心情,大抵如此。

      “这就是我的圣诞礼物?”

      傅嘉阳说着,弯腰去吻她的眼尾。

      时夏有一双很古典的丹凤眼,眼尾略弯上翘,不笑的时候清冷,笑起来却灵动,明媚、叛逆、期待,都藏在里面,天然一段风韵。他流连千次万次也不够,她自己却不知道有多勾人。

      傅嘉阳轻啄了几下才把她拥进怀里,下巴枕在她的发顶,轻轻地蹭。

      半晌,他只问了一句,“怎么办。”

      时夏被他搞得云里雾里的,皱着眉问:“什么怎么办?”

      不等傅嘉阳回答,她又瓮声瓮气地问罪道:“怎么你身上这么暖和啊,早知道就不管你了!”

      傅嘉阳闷闷地笑,问她:“这么委屈么?”

      时夏从他怀里抬起头,眼里都是对他明知故问的不满。

      傅嘉阳却喜欢得不得了,低头亲亲她的额角,又怜爱地摸摸她的脸,认真道歉:“对不起,我态度不好,语气也不对,应该跟你好好说。”

      时夏瞬间就被捋顺了毛,撇着嘴角小声说:“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但你是不是忘了,”傅嘉阳屈起食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参加登山社的团体活动了,你之前答应好的事又不作数?”

      “啊!”时夏痛心地惊呼一声。
      她确实忘了,又一年换届,他们已经到了要退社的时间,之前还满口答应学弟学妹们一定出席最后一次团体活动。

      时夏皱着小脸挣扎许久,还是决定今晚跟论文血拼到底,让傅嘉阳帮她给大家好好道歉。

      “时间差不多了,你快过去吧。”时夏看了眼时间,推开他。

      “等一下。”傅嘉阳变戏法似地从袖口抖落一个首饰盒,柔声道:“圣诞礼物。”

      他这一趟原本是来送礼物的,没想到差点把自己送走了。

      时夏睁大眼睛,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的首饰盒,娇俏地问了句“真的?”,满面春风地接过来。

      是一对红丝绒珍珠耳夹。

      一个外国小众品牌的圣诞限定系列,时夏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关注了这个牌子。

      “我搜了一下,网上说这种款式的耳夹戴着不会痛。”时夏有没有耳洞,他再清楚不过。

      时夏看他取下耳夹,俯身靠过来要给她戴上,反倒不好意思了,含笑盯着他,忸怩道:“可是,我没准备你的礼物……”

      “是吗?”傅嘉阳贴近,把她耳侧的头发往后撩了撩,尾音带着亲昵的上扬,“那元旦回来以后再补给我。”

      时夏脸上霎时飞起可疑的红晕,她微微侧头瞥了傅嘉阳一眼。

      他的手很大、指很长,即使把暖宝宝握在手心也丝毫不影响灵活度。但暖宝宝还没开始起作用,他抚着她耳垂的指尖仍旧冰凉。

      “别动。”傅嘉阳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她的耳廓,还在仔细调整着耳夹的位置。

      两个人凑得极近,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全都扑在她的颈项间。

      一冷一热,使她发烫。

      时夏连忙清清嗓子,指着傅嘉阳手里的暖宝宝,申辩道:“不对,我已经给过你礼物了。”

      *

      终于,电梯到达的“嘀”声让时夏从回忆里脱身。
      和电梯一起到的,还有傅嘉阳的消息。

      傅嘉阳:【那就现在吧,24层的小会议室可以吗?】

      时夏:【OK。】

      时夏和程橙很快就找到傅嘉阳说的小会议室。

      说是小会议室,其实就是一间不大的洽谈室,一张圆桌和几把椅子挤在一起,对于坐在这里的四个人来说,空间并不算宽裕。

      时夏一丝不苟地听着旁边系统策划许岁铭的解释说明,间或在笔记本上记下几句重点。

      傅嘉阳却是老神在在地坐在她对面,也不说话,只是看着。
      尽量不着痕迹地、静静地,看着。

      她执笔的手指白净纤长。以前他最爱握着的食指指根,带上了一枚款式简约的银戒。头发剪短了一些,发尾微鬈,落在肩上。穿着素色衬衫和宽松的V领毛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美得一如既往。

      记东西时还是喜欢把笔记本稍侧着,听别人讲话时还是会下意识地点头表示自己在听,反问时也保持着先简述一遍自己的理解再提问的习惯。

      她总是不一样的。
      那种从骨子里散出来的那种随性和舒适,他没有再在任何人身上见过。

      祁维宇经常开玩笑调侃他喜欢硬话软说,回绝别人的时候总要先摆出几个理由。其实那是在时夏身上学的,她说人和人之间不可能完全的感同身受,既然不一定能听懂对方的话,那就尽可能表达清楚自己想说的。

      有时候,修正自己,比修正别人更简单。

      不过他也没有完全学会。
      她的同理心出自挚诚和坦率,而他确实带了一些更高效完成工作的私心。

      “阳哥,”许岁铭出声打断他漫无边际的思绪,“我讲完了,你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傅嘉阳摇摇头,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

      “时组长,”他还不习惯这样叫她,“你们还有哪里不清楚吗?”

      “没有了。”时夏在本子上写完最后几个字,笑着抬起头,“今天麻烦两位了。”

      “应该的。”傅嘉阳客气回去。

      说话间,离门最近的程橙已经打开门率先走了出去。

      时夏却迟迟没有站起来,捏着一支没有笔盖的笔往地上东瞅西瞧。

      “又找不到了?”傅嘉阳问。

      时夏正低着头用眼神搜索桌子正下方那块区域,下意识地答他:“嗯,不知道又飞哪里去了。”

      许岁铭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插足这不知道找什么但找就是了的队伍。

      “在这儿。”傅嘉阳在许岁铭椅子脚旁边捡起笔盖,正好是她的视角盲区。

      “丢三落四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一句话让会议室里的三个人都呆住了。

      什么什么?这是什么情况?
      他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我在干什么,为什么会说这种话?

      “你们在干什么?”一头雾水的程橙从门口探出半个身子。

      怎么等半天都没有人出来!难道又有其他问题?

      时夏眨眨眼睛,故作镇定地伸出手,向傅嘉阳索回笔盖,“谢谢。”

      “不用。”

      傅嘉阳把笔盖放到她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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