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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   (二十九)

      事情如张玧诚所料,向漠北靠近的游牧民族部队似乎察觉到对手起了戒心,开始准备应战和防守,便加快了进军的速度,从探子带回来的进程,不用多久两军就会正面相对,杀个你死我活。张玧诚排出几个先锋到前方给予信号作为警告,一是提醒对方再往前走就是漠北的境地,没有正规手续或是视而不见,他们可以动武;二是得讲究君子之礼,万一人家见到信号做出改路或是退后,也是不失礼数。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

      果不其然,敌军对漠北发出的警告信号视而不见,反而加快了行军速度,坐实了是来找事的目的。张玧诚也不含糊,该布阵布阵,该防守防守,只不过加快了速度。王子依旧没对外透露太多,转移镇子上的百姓也只是宣称驻军要进行演练,怕伤及无辜。李将领同王子殿下的想法一致,怕军心动摇,本就是胜算不大的仗,再透露消息出去还不得人心惶惶,闹得一团乱。

      张玧诚让李将领加强了边境线上哨岗的防守,又设了几道关卡,接着按原定计划在敌军前进的路上布阵,为的就是拖住敌人的脚步,多争取时间。王子也写下书信让玄眉带回家中,向两位父亲告知此事,让三伯伯尽快同意出兵支援。

      然而也有出乎张玧诚意料的事,他的布阵和设局的确不如自己的爹爹,甚至可以说差得太多,一开始的确起到一定作用,拖住了对方,但是也被敌人的军师发现,破了他的局。张玧诚也没焦灼,换了个方式继续布局,兜兜转转达到点效果。王子看着地图挑挑嘴角,看样子之后,他得多跟爹爹学学这布阵设局的技巧,只是...不知是否还有这个机会。

      “玧诚王子。”正当王子思考下一步对策时,李将领走了进来,打断了张玧诚的思路。

      “李哥。”张玧诚点点头,“布置的如何了?”

      “属下按照王子的吩咐,大部分的驻军已经安排到哨岗那边严阵以待,镇子上的百姓也撤离到相对远一些的乡镇里,暂时不会造成大面积的伤亡。”

      “那就好。”

      “这里也会作为我军后方营地,等着大军的到来,伤员也会送到这里。”

      “嗯。各地方支援的驻军有消息了吗?”

      “这个……”李将领为难的垂下眼睛。

      “果然。”张玧诚了然的一笑。

      “王子已经预料到了?”

      “这些人有备而来,从陷害洛家开始就做足了准备,刺杀国主不成就等着今日打漠北。他们应该...还有同党,而且安排在朝中。”

      “什么?!”

      “他们故意不让我们的消息传进去,故意拖延不让派军,为的...就是要把我们耗死在这里,一举突破,打入漠北,直击要害。”

      “这...这可……”李将领心惊不已,立刻倒吸一口凉气,“若是这样岂不是……”

      “李哥放心,我已将这个想法告诉了两位父亲,他们也回了信,说是会加快给我们支援。只不过……”张玧诚皱起眉。

      “只不过?”

      “只不过,我们要撑的时间,比预料中的要长,或许...或许撑不到大军来的那一刻。”

      “王子。属下不怕死。”李将领定定神,抱着拳对张玧诚说,“属下会坚持到最后一刻,只是王子您……”

      “李哥,我也不怕死。我会与你们共进退。”张玧诚抱拳回礼,“所以,不要再说让我离开的话。”

      “王子……”

      “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李哥成全。”

      “王子您说,只要属下能做到的,一定做到。”

      “我想,让...洛清晚离开这里。”王子转头看向窗外,仿佛是在寻找心上人的身影,“我不想让他...死在这里。”

      “若是在路上送了命,我也认。但是这里...我不想让他死在这里,我会分心,会...顾不上他。”

      “李哥。”张玧诚一撩下摆,作势就要单膝跪下,“你说让我走,我把这个机会给洛清晚,行吗?”

      “王子!您这是干什么!万万使不得!”李将领赶忙拦住王子,把人扶了起来,“您不用这样,属下可以让你们一起……”

      “不,我说了我不走就是不走,张家的乾元没那么窝囊。只是李哥心里真过意不去,就当...一命换一命。”

      “我用我的命,换洛清晚的命,这样...李哥你就没理由总让我走了。”

      “王子……”

      “行吗?这样可以吗,李哥?”

      “怎么不可以,王子就是和洛家公子一起走属下都是没意见的。只不过...您打算怎么跟他说?”

      “我自有办法。”张玧诚表情有点落寞,手按了按胸口处的夫妻结。

      清晚...这次,是我要负了你了……

      洛清晚感觉到这段时间营地里乱糟糟的,那些士兵七手八脚不知道忙些什么,也不用犯人帮忙,弄得很多人摸不到头脑。肖晨曾经变相的打听过,那些士兵口风很紧,什么都没问出来,实在是被问烦了才说是在为演练做准备过几天会有其他驻军赶过来,连镇子也被征用。

      这个说法别人不懂,洛清晚却明白,他在边境待过,演练什么的也见过,可什么时候需要把人疏散走,还得调动别地方的驻军一起,这阵仗不觉得有点太大了吗?可想是这么想,实在是没有其他破绽能够发现,但洛清晚心中还是不安,这种不安逐渐扩大,让他睡不安吃不下,就像...就像他们全家惨死时候的那种感觉一样,是提示自己危险即将来临的不详预感。

      同样让洛清晚感到奇怪的,还有张玧诚。那天...他在王子的营房里吃过早饭,还在琢磨怎么跟王子说之前对方问自己负责的话时,王子殿下仿佛压根没那回事,自顾自的把他送回了自己和肖晨的房间,只嘱咐了一句[好好休息]便头也不回的离开,留下这人愣在原地。

      张玧诚那个时候明显对他是疏离的态度,淡然的似乎完全不在意,之后更是对他不冷不热,遇到了也只是点头示意,没了之前的热络和上心,就好像...就好像对于他的热情和爱意在经过那个疯狂的燎原期后燃烧殆尽,一并烧尽了王子殿下对他的所有兴趣。

      这就是...得到之后,就觉得没意思了吗?在得到他的身子后发现也就那样,兴趣尽失,所以...也就没了想继续缠着他的念头,没了坚持的理由。王子想要的,想求的,都已经到手,自然也就...没了新鲜感与挑战性了。

      这不是...乾元的通病吗?坤泽于他们来说,就是解闷消遣的东西,就是他们炫耀和征服的附属品,一旦如愿以偿,就没了挑战性,也就会扔到一边,再去找下一个目标。这不是...他一直都知道事情吗?而且,在准备帮助王子平复燎原期时他就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怎么...怎么还会觉得难过,还会觉得心乱如麻?

      他一直觉得张玧诚与别的乾元不一样,是个重情重义,说到做到的乾元。可...可为何,在他们经历云雨后,他会与其他乾元一样,把他当成玩物,玩够了就抛到一旁置之不理。还是...还是他错看了他,他终究是乾元,之前没到手就耐着性子陪自己玩。既然如此,王子又何必大费周章,付出了怎么多就为了把他搞到手?还是说...还是说……

      洛清晚心里突然有了个可怕的念头。还是说……张玧诚其实是在...报复自己?因为自己说了要分开,要生分的话,执拗的与王子断了来往,折了情缘,所以...所以王子气不过,就用...这样的方式在报复他,报复...他率先失言,不顾两人情分偏要分开的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打击他,羞辱他?

      是这样的吗?是不是这样的?是自己不顾一切阻挠偏要与张玧诚两情相悦,又是自己受不了王子被人恶言相告、名声尽损的压力与其分手,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他也承受着良心上的谴责,还要被用这种方式来偿还王子心中的怒火和不甘吗?

      若是这样...若是这样,他宁可不要王子用这样的方式来对待自己,他宁可之前王子打他、骂他,甚至是冷眼看着他,他也不想在他们有了亲密的关系后...被这样无情的抛弃。

      思来想去,洛清晚心中愈发难受,他有几次装作偶遇张玧诚,想试探对方对自己的意思,哪知张玧诚对之前说的负责一事绝口不提,对他更是不理不睬,寥寥几句就以有事要忙为借口离开。洛清晚更加确定,他与张玧诚的确是...走到了尽头,再无回还的余地。他们终究是走到这一步,只差一句话明朗而已……

      意识到这一点,洛清晚情绪低落,经常发呆,肖晨和林月沐看出这人状态不好,问了几次都没用。林月沐更是发现了这人与王子发生了亲密的事情,那天他知道王子也进入到燎原期,而洛清晚消失不见,就想到他们走到这一步。

      后来洛清晚回来后发起低烧,他给这人搭脉时闻到对方的信香有了轻微的变化,是沉香木和秋海棠混合的味道,是张玧诚与洛清晚结合的象征。他更是瞄到洛清晚身上暧昧的痕迹,纵使心里虽然不舒服,却也知道他们是迟早的事,释怀后林月沐给洛清晚熬了退烧消肿的药,几副下去这人便好了起来。

      人好了,心却没好,林月沐不知道这两个人又出了什么事,总之不是他想象中的和好如初。看着洛清晚坐在院门前望向边境线的方向,林月沐晓得这人是在想着王子,然而他没有资格插手他们的事,只能适当的说和说和。

      “清晚,别坐在这,回屋去吧。”林月沐按了按洛清晚的肩。

      “林大哥,我想...自己呆会儿。”洛清晚幽幽的说。

      “都呆多长时间了,才不发烧,要是又凉着怎么办。”

      “我……”

      “林大哥说得对,你先回来再说。”肖晨端了三个碗出来,摆在院子里支起的小桌上,“我煮了绿豆汤,你们快来喝点。”

      “天气越来越热,最近也不知怎么了,驻军分给我们的粮食也多,好像生怕吃不饱。”

      “林大哥,清晚,快来喝汤。”

      “好。”林月沐冲肖晨说,抬手把洛清晚拽了起来,“你要是想坐在这,喝完汤再回来。”

      “嗯。”洛清晚点点头,刚想转身,余光扫见对面一抹倚着树干的身影,依然英姿飒爽、风度偏偏,一双深棕色的双眸直直看着自己,搅得洛清晚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

      那人不是张玧诚又是谁!

      洛清晚捂着胸口与王子对视,张玧诚也是默默的看着心上人。林月沐见洛清晚站在原地没动,本想开口再叫,竟发现张玧诚立在不远处,眼神里,竟有淡淡的...哀伤?

      “林大哥。”张玧诚看到林月沐,立刻换上平时的神情。

      “王子。”那抹哀伤转瞬即逝,让林月沐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我们正要喝绿豆汤,王子要不要……”

      “我只想找清...洛清晚说两句话,不打扰你们雅兴。”

      “这样。”林月沐推了推仍然发愣的洛清晚,唤回这人的心神。

      “林大哥?”洛清晚呆呆的说,“怎么了?”

      “没听完王子找你有事,快去。”林月沐一撇嘴,把人推了出去,“有什么话,好好说。”

      “啊?哦...哦……”洛清晚铿锵两步,稳住身体才缓缓走到张玧诚跟前,有点不知所措的扯了扯袖子。

      “阿诚……”

      “听说...你前几天发烧了,好些了吗?”张玧诚说起谎话脸不红心不跳,让人察觉不出。

      根本不是听说,而是张玧诚偷偷来看洛清晚时知道的,那时他心疼到不行,差点不管不顾重进房间把人死死抱紧怀里哄着,亲自伺候喂药吃饭。但...想到马上就要开战的形势,王子硬生生忍回了冲动,只能将指甲深深扣紧掌心。

      既然选择了,就不能后悔,不然...真的打起来,他无暇顾及其他,更不能把洛清晚放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张玧诚忍着翻腾的情绪,不让自己露出破绽。

      “没事了。”洛清晚轻声回答,瞄了眼张玧诚,“阿诚你找我……”

      “没事我就放心了,不然多少有点过意不去,要不是我,你也不会……”

      “阿诚。那天...那天你对我说的话……”洛清晚鼓起勇气,率先提起之前的事,“就是你对我说要我...要我负责的话,你还……”

      “原来是说这个,我以为你忘了。”张玧诚无所谓的说,眼睛里竟露出玩世不恭的神情,“我那时...说着玩的,你...当真了?”

      “阿诚?”

      “你知道的,燎原期脑子混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一时之间情乱也是有的。”

      “你怎么...那之后呢?之后你不也……”

      “之后?之后也就是信香波动,起了...不该起的念头,等冷静了也就...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想明白什么了?洛清晚脸色煞白,抖着嘴唇看着无所谓的张玧诚。

      “洛清晚,我...一时意乱情迷,你别当真,说什么负责都是...都是冲动。”张玧诚说着无情的话,心却被这些话划出一条条口子,往外淌着鲜血。

      “我今天来找你,就是跟你说明白这件事,什么负不负责,你别多想。”

      “我...没多想……”洛清晚低下头,呻吟颤抖。他不想...让张玧诚看到自己这个时候悲伤的表情。

      “没多想最好,你同我...已经分开了,既然要分开,要生分,就...彻底点,别...节外生枝。”

      “我知道,你放心。”

      “那就好,我怕你多心,所以...今天特意过来说明白。”

      “你不用这样,我...我都明白不用……”

      “最好这样,既然说了就一并说清楚。”张玧诚吸了口气,把堵在胸口的闷气吞了回去,不让自己的声音受到影响而颤抖,“我与你之间的约定,还记得吗?”

      “约定?”洛清晚抬起头,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跟你说过...我和令尊的约定由你来继续,一年的时间,要来成婚圣旨这件事,看来...是我不自量力了。”

      “是我没用,也是我过于自负。洛清晚,我与你父亲两年之约今日到期,从此...成婚嫁娶各不相干。你...自由了。”

      “从今日起,我不会再烦着你,也不会再纠缠于你,如你所说,从此我们...互不相欠。”

      张玧诚说完这话,只感到身心掉入万丈深渊,摔了个粉碎,再也...拼凑不起来。他的眼睛瞬间一片模糊,连同洛清晚的身影都看不清,努力闭闭眼再挣开还是朦朦胧胧,分不清这是噩梦还是现实。

      他多想...把洛清晚抱进怀里,笑着告诉这人[骗你的,知不知道你要跟我分开时我的心有多痛,让你尝尝这滋味,看下次还敢不敢再跟我分开]。然后把心上人惹恼,小声的把人哄好。但是...他不能,他得让洛清晚走,毫无顾忌的离开这里……

      洛清晚脑子里轰的一声响过,其他的再也听不进去。他如愿等到张玧诚这句话,这具代表两人彻底分别的话。是啊,都是他亲口对张玧诚说过的话,是他咎由自取,有什么资格...再求其他……

      眼睛酸涩得想哭,洛清晚用力忍回泪水,强壮镇定不让自己失态。这是他留给自己最后的自尊,留给这段感情最后的洒脱。

      “我懂了。你...请王子放心,是我先提出的分开,是我要的结果,王子不必...多虑。”

      ——清晚,别叫我王子,也别叫我殿下,就叫阿诚,叫阿诚行吗?

      阿诚,阿诚。他还有这样叫他的机会吗?是他自己选的,怪得了谁!

      “这样最好,我便放心了。”张玧诚咬咬唇,手微微颤抖的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荷包。

      那是与...自己怀中一样的荷包,里面装着的...亦是用两人发丝做成的夫妻结。这是他...两年前便做好的东西,却在...这个时候送了出去,他曾想过不送,又怕没机会送出去,哪怕只有一会儿,他也想看到洛清晚收下的画面。

      拉起洛清晚的手将那个荷包放到这人掌心,张玧诚顿觉心满意足,差点落下泪。

      “这是?”洛清晚看着掌心的荷包,疑惑的问。

      “就当留给你个纪念,觉得恨我的时候...拿出来看看。”张玧诚将洛清晚的手指一根根收起,把那个代表自己心意的东西牢牢收进这人手中。

      清晚,我的心给了你,就不会再给别人……

      “王子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洛清晚冷冷一笑,眼睛里也少了几分温和,“您这是...打发我,还是...还是想堵住我的嘴?”

      “我不是王子拿来消遣的东西,也不会接机敲诈王子。这个我不要,分开就分开,我不想...不干不净。”

      “没别的意思,真的只是留个纪念,毕竟...我是真心对过你。”

      “王子难道对每个动过心的人都这样吗?”

      “也不...全是。”张玧诚继续说着违心的话。

      洛清晚莫名动了气,一把把那个荷包狠狠扔在张玧诚胸口:“拿走!我不用你可怜我!”

      “不是可怜,我给了你就没打算收回来过后你想怎么处置随你便。”

      “我说了我不要!”

      “我也说了随你处置!”张玧诚把荷包捡起来,又强行塞进洛清晚的手心,“我为你流过血,出过力,也为了你把自己弄成这样,你领我的情,收了这个算是回了我的付出。再不济,你就当替我保管,有机会...我再来取,还不行吗?”

      洛清晚说不过王子,气得直跺脚。当他再想把那个荷包扔回去的时候,莫名觉得不舍,手抬到一半硬是停在半空中。

      “我当你答应了,好好替我保管,将来...如果有一天,我找你来要。”

      “我从不替...别人保管东西。”

      “那你在我看不见的时候随意处理,总之...别告诉我就成。”

      洛清晚扭过头,再也不理张玧诚。他咬着唇,细细的哽咽堵在喉咙,不上不下,难受得厉害。

      “我没...别的事,你多保重,后会...有期……”张玧诚深深看了洛清晚一眼,强行让自己转身离开。他怕自己再不走,就真的连洛清晚也不能离开了……

      看着张玧诚离开的身影,洛清晚再也控制不住跌倒在地,无声的哭了出来。林月沐和肖晨一直在关注这边的动静,察觉那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不对劲,终于在张玧诚离开后跑过来。

      “清晚,你怎么了?怎么哭了?”肖晨蹲在洛清晚身边,搂住这人,“你们说什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清晚,到底怎么了?”林月沐也追问。

      “林大哥,我跟他...终究是...不可能了……”刚说完,洛清晚抓着那个荷包终于哭出了声。

      “怎么会?是他说的?”林月沐完全搞不清楚状态,看到洛清晚哭成这样也动了气,他握握拳,对肖晨说:

      “你看着清晚,我去找王子。”

      林月沐小跑向王子消失的方向,没多一会儿就追上了张玧诚,他愤愤的拉住对方的肩膀,硬生生让王子殿下挺住脚步。

      “你站住!到底怎么回事!”林月沐顾不上身份,直接让王子面对自己,“你到底跟清晚说……”

      话说到一半,林月沐看到张玧诚嘴角被牙齿咬破,留下一丝血珠,更有一滴泪从眼角留下,王子脸色黯淡无光,没了往日的朝气,就像...失去一切,变得了无生趣。

      林月沐心头一颤,立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王子明摆着...是对洛清晚还有情意,那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这是...到底怎么了,你跟清晚...你明明对他……”

      “王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你知不知道清晚他……”

      “我知道,是我伤了他,是我负了他,是我选择...放开他……”张玧诚说得哀伤,抬手擦掉眼睛里的泪水。

      “你们到底是怎么了,既然两情相悦能不能好好的。你有什么苦衷不能说?要不我先告诉清晚让他……”

      “千万别!”

      “王子?”对于张玧诚有点激动的情绪,林月沐敏锐的感知到异样,“是不是有什么事,是我们不知道的?”

      “林大哥,你早晚能知道不对劲,我也不瞒你。”张玧诚叹口气,看了看边境线的方向,“林大哥,要打仗了。”

      “什么?!”

      “有一支敌军正在向边境线靠近,驻军已经做好应战准备,过不了几天就得开战。”

      “那...那镇子里,还有所谓的演练……”

      “都是假的,我只能把伤亡减到最少,之后...便听天由命。”

      “听天由命?这是什么意思?”林月沐皱起眉。

      “字面上的意思。”张玧诚眼神恢复到平日里的精明,“林大哥,这一仗,我并没有胜算。”

      “怎么会……”

      张玧诚说出了驻军部队不会赶到,这里会变成人间炼狱的可能,也说出敌军会把这里当成突破口的猜想,林月沐听得一愣一愣,心里更是慌了起来。

      “林大哥,我当你是自己人才跟你说这些。这件事...事关重大,所以……”

      “你放心,我不会乱说。”林月沐突然恍然大悟,“所以你才会跟清晚……”

      张玧诚点点头闭上眼睛,脑海里全都是心上人的影子:“我不能让他呆在这,太危险,随时会没命。而且打起来,我也顾及不上他,会拖累他。只能...让他走。”

      “那也不至于……”

      “林大哥,我说了,这一仗没多少胜算,大概率西北边境会失守。我身为王子有保家卫国的义务,这条命...大抵是要赔上了。”

      “我不怕死,反而很希望能上战场。但是,我不能...耽误清晚。”

      “我怕他会挂念我,会不放心我,会...因为我的殉国而伤心欲绝,会为了我而...搭上自己的幸福。与其这样...不如让他恨我,恨我...一辈子。”

      “林大哥,若是你...你会怎样?”张玧诚微微一笑,把问题扔给林月沐。

      自己会怎样?不用想,一定会做出与张玧诚一样的决定。林月沐又一次憎恨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考验他们。

      “林大哥,这里...沦陷后,就是地狱深渊。你想没想过那群混蛋会怎么处理俘虏?杀的杀,充军的充军。清晚这样的呢?会沦为军妓。我不能...让他再受到这样的对待。”

      “所以,林大哥,你今天不找我,改日我也要拜托你。”张玧诚正视林月沐,行了一个郑重的大礼。

      “王子你这是……”林月沐看着张玧诚行礼,赶紧跪下回礼。

      “林大哥,我就求你这一件事,把清晚带走,替我...好好照顾他。”

      “话是这么说,可我以什么理由离开?被发现会不会……”

      “这个你放心,我已经打点好。”说着张玧诚拿出一份文书交给林月沐,“两日后,你带着清晚和肖晨就说散心,就以补充物资为由离开,出了驻军往西南走,到达驿站把这个交给使者,他们见到后会安排马车给你们,随后...天涯海角随你们去。”

      “我把清晚拜托给你,一是放心,二是...你对清晚有心,必不会负他。”

      “林大哥,你...答不答应?”

      看着张玧诚认真的表情,林月沐没办法拒绝,他想了想,又接着说:

      “那你...你怎么办?”

      “我会...战到最后一刻。”

      “用不用过后……”

      “不用,你什么都不用说。我若是有命活着,就天南海北去寻你们。若没命...就让清晚这样恨我一辈子也挺好。”

      林月沐说不出话来,觉得这个时候的张玧诚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场,强大且潇洒,无人能及。

      “林大哥。”张玧诚握住林月沐的手,诚恳的说,“清晚我交给你了,还请你...照顾好他。”

      林月沐紧紧握住张玧诚的手,咬着唇点点头。

      两天之后,如张玧诚的安排,林月沐说洛清晚心情不好,自己正好要置办物资,拉着肖晨一起出了营地。张玧诚躲在一旁,看到心上人的身影消失不见,终于是没了后顾之忧,能全心全意的对抗敌军。跟着乾元王子登上哨岗,眼神冷冽,居高临下的看着远方,在下午时分已经看到敌军。

      李将领抬手一挥,几名士兵发出几只羽箭以示警告,若再靠近就两军相战。然而对方就等这一刻,号角声响,先锋军朝着哨岗冲来,张玧诚冷笑一声,抬手拔出后背的单刀放在臂弯一蹭,乌黑的刀身泛起寒光,映照出王子不屑的表情。

      “既然有胆子来,可别怪本王子让你们一个都回不去!”

      刀光一闪,在李将领的惊呼声中,张玧诚翻身跃下哨岗,傲首于境外,天上猎隼翱翔,与主人正面迎敌,王子将单刀扛在肩上,漠视越来越近的敌人。

      是时候...该算算总账了!

      洛清晚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歇脚,平日准备物资的镇子因为演练几乎没什么人,林大哥说得去相对远点的地方。结果这一走...竟走了三四天。路上没碰到什么人,也让洛清晚越来越奇怪。他们这方向是西南,可他记得...这里,没什么较大的镇子啊。林大哥,这是要干什么?

      “清晚,喝点水。”林月沐将水囊递给这人。

      “林大哥,我们...这是要去哪?”洛清晚喝了两口水,擦着嘴问。

      “不是说要去镇子上准备东西。”林月沐脱口说出早就想好的托词。

      “可是这方向是西南,哪里有……”

      “你就当出来玩玩,省得成天郁郁寡欢。”

      “哦。”洛清晚也没多说什么,放下水囊想西北边境的方向看了看。

      不知怎么,从他离开边境有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慌得他根本没办法想其他的事,更不要说什么散心。这两天他更是时不时做噩梦,梦见阿诚被万箭穿心,倒在血泊当中。每每被惊出一身冷汗。

      那种奇怪的预感比之前更强了的席卷着他的心,一次次挑拨他的神经。难道真要出什么事?还是阿诚他……

      自嘲的勾勾嘴角,洛清晚甩甩头,想他做什么...不是都说互不相欠,不相往来了吗?怎么还要...想着他,念着他。生怕他出了什么事而自己...会后悔不已。

      思绪漂浮间,一个物件从洛清晚衣袖里滑落,掉在地上。低头一开,竟是张玧诚送自己的荷包,而那个荷包带子已经解开,一个同心结从里面滑出,格外显眼。

      洛清晚从来没想到荷包里居然还会装着东西,赶紧捡起来查看。这一看不得了,他发现那个同心结居然是...用头发编成的,黑发和深棕色发丝混在一起,亲密无间。洛清晚把同心结放在手心自己端详,猛然看出那深棕色的发丝居然...是自己的!

      这是怎么回事?这深棕色是自己的头发,那这黑色岂不是……

      记忆突然跳到两年前的边境,那时王子结束任务,即将返回朝都复命,临走之前从他这里要走一缕发丝,他还问过是要做什么,当时王子表情神秘,说过后会送给他。难道阿诚要送的...就是这个?

      为什么送他两人头发编成的同心结?为什么把这个结放在荷包里?这有什么意义?这于阿诚到底...代表什么?

      洛清晚想不明白,越想越觉得忐忑不安,他又看了看西北边境方向,下一刻就想回去看看,就算招惹王子嫌弃也求个心安。

      下定决心,洛清晚转头看向林月沐,打算跟对方商量一下。

      “林大哥,我……”

      “林大哥,清晚!出大事了!”肖晨抱着找来的吃的风风火火冲了回来,语气里全是焦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洛清晚接过东西,看着气喘吁吁的肖晨为对方顺着气,“你慢慢说,不着急。”

      “怎么能不着急。”肖晨把气喘匀,擦了擦脸上的汗,“刚才我去那边买吃的,听到几个人在议论,说是...说是咱们西北边境那边打仗了,还...还说伤亡惨重!”

      “……!”洛清晚一惊,手里的东西噼里啪啦掉在地上,头脑顿时一片空白。

      打仗?打仗?为什么会打仗?什么时候的事?那阿诚他...他……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洛清晚回过神,情绪激动的一把抓过肖晨,“什么叫打仗?什么叫伤亡惨重?快点说清楚!”

      “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只听几个人在河边议论,说西北边境那边燃起战火,你也知道,这战火不是轻易烧的起来的,一定是出了大事寻求支援,有胆子大的靠近了些,听到战鼓和号角声,明显就是在打仗。”

      “不是...不是说演练吗?怎么会是...打仗……”

      “可不是嘛,他们也觉得蹊跷,结果你猜怎么着,昨天,就昨天来着,这边的河水居然被血染成了淡红色。要知道这水源可是从咱们那边流过来的,染了血不就是……”

      “再怎么演练也不至于到血流成河的程度,这明摆着是……”

      明摆着打起来了。跟谁打?打成什么样?伤亡到什么程度?洛清晚脑袋里一下子闪现出很多东西,杂乱无章,理不出头绪。但仍有一丝异样从里面脱颖而出,逐渐在他的心里清晰起来。

      张玧诚对自己态度的转变,说着无情的话,林大哥执着的带自己出来,而方向却是西南……难道说……

      洛清晚脸色惨白,猛地转身正视林月沐,近乎低吼着开口质问:

      “你都知道了是不是!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肖晨被洛清晚吓了一跳,然而林月沐越出乎意料的平静,好似早就在等着这人发问。

      “林大哥,你回答我!”

      “是,我一早就知道。”林月沐坦白。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跟你说了什么!他让你答应了什么!”

      “王子把你托付给我,让我带你走,离开边境。他知道那边会有战争,不希望你牵扯进去赔上性命。”

      “他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

      “清晚,你还不明白吗?”林月沐走到洛清晚跟前,“王子他是心里在乎你、重视你,生怕你在那里出事他顾及不上,才...才费尽心思要把你...送走……”

      原来...这次的离开也是他的安排吗?阿诚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

      洛清晚无力的垂下双臂,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原来自己在他心中...依然是重要的位置,就如阿诚在自己这里...一样……

      “他...阿诚他,他怎样……”一想到张玧诚,洛清晚便按耐不住。

      “我不知道。”林月沐老实的点点头。

      “不知道?什么叫不知道?”

      “王子...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只对我说他做好...战死沙场的准备……”

      “什么?!阿诚他怎么会……”

      “清晚,情形太复杂,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明白的。现在你已经知道情况,我只问你一句,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什么怎么办?他们心意相通,情意相合,还能怎么办!洛清晚坚定的笑了笑,这个时候,他的心里十分清晰,没有比这个时候还要清醒。他跟阿诚错过了太多太多,这一次...就算是死,他都要跟他死在一处!

      “我要回去。”洛清晚看着西北边境那边,毫不犹豫的说。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林月沐欣然一笑。

      “林大哥,你不必……”

      “说什么话,我是军医,回去了能帮上忙。”

      “林大哥……”

      “你们...要回去?明知道那里很危险还要回去?”肖晨大约猜到这两人的决定,在一旁小声插话。

      “肖晨,你已经出来,就快点找地方安身落脚。”洛清晚看着这个朋友,“我不会把你的行踪……”

      “你说什么呢,清晚。你跟林大哥既然要回去,我肯定也是要回去的。”肖晨说的十分正经。

      “你……”

      “清晚,别小看我,我可不是那种怕死不顾及朋友的人。真要是走奈何桥,也好有个伴。先说好,孟婆汤我可不喝,我得记着你们,下辈子还找你们做朋友。”

      洛清晚一把抱住肖晨,俯在对方肩头抽泣。他失去了家人,却得到这样一位朋友,也算是...补偿了。

      “既然决定了,我们就继续赶路。”林月沐拿起随身物品再说。

      “不是回去吗?”洛清晚和肖晨对视一眼,不太明白。

      “王子在不远的驿站给咱们备了辆马车,坐马车总比两条腿快。”

      “咱们快点,争取半个时辰之内赶到。”

      原来是这样!洛清晚赶紧拍了拍衣服,转头又看眼西北边境,眼神一软,仿佛看见了张玧诚的身影。

      阿诚,阿诚……你撑住,撑住!等我...等我回去找你。这一次...我们,生死相依,再也...不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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