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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遇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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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三刻,暮霭沉沉。京城南门此时还未关闭,有一列经商车队鱼贯而出。城门校尉正如平常一样领着十几个守卫于城门口左右排开,盘查出京旅人的路引令牌。
一架不起眼的马车从一处岔路口偷偷汇入车队的尾列,这架马车的车厢被加长一节放置货物,除了驾车之人身着异族服饰外,倒是与前面的商队马车无异。
乔西玥正坐于车厢内,被点了哑穴,身上药劲未过,手脚也瘫软无力,虽想逃跑却无济于事。
宁儿蜷缩着身子在她身旁酣睡,小手紧紧的抓住她的衣角,生怕她又想逃跑。而那只盘在她手上的银蛇也跟着闭目小憩了起来。
马车行至门口就被城门校尉拦下,玉奴从窄袖中掏出早已备好的路引送至他手中,操着一口熟练的中原话道:
“小的来自苗疆,陪着小姐们到京中游玩,这是官府给的路引,大人请过目。”
校尉接过路引细细端详起来,朝身后的门卫们打了打了个手势,查看马车的货物。他朝玉奴瞧了一眼便举步走近,挑起车厢的布幔往里看。
乔西玥见到他,双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最后一丝逃走的希望也在校尉放下布幔后熄灭。
例行的盘查结束,马车被放行,玉奴原本吊到嗓子眼的一颗心终于落下,他连忙拉紧缰绳驾马离开。
他们前脚刚走,将军府的人马便带令而来。
“将军有令,即刻封锁城门,排查京中外族人士。”随即城门落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玉奴耳聪目明,虽与城门相隔一里路,却还能听见士兵们的对话。他支棱起耳朵,遥遥听见将军府封锁城门的消息便心中一惊,回首便摇起手中缰绳加快了脚程,沿着西边的小路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一轮明月早已爬上云稍,淡淡的清辉洒向林间。
马车在一处破败无人的道观前停下,屋顶瓦片残缺,门扉斜倒,牌匾也摔落在地上积了灰。四周杂草丛生,竟到了齐腰的高度。
玉奴拾起干燥的树枝聚在一起点火,在地上抓了一把枯黄的树叶丢进火中,随后掏出行囊里的干粮放在火边烤炙。
乔西玥自始自终心都悬在一处,这样久的路程也没有睡过去。
她感到马车停了,就见玉奴撩起布幔,朝她说道:“我们今晚就在这歇着,明天太阳出来便启程。现在这个时间,恐怕圣女也饿了,就下来吃些东西吧。”
宁儿听见声音便挪动了身子,衣裙鬓边的银饰碰撞发出泠泠之音,眨着惺忪的双眼从她身上醒来。
玉奴上前解开乔西玥的哑穴,道了声失礼,便将她打横抱下了马车,放在道观里一处干净的蒲团上。
可那迷魂香不知是什么做的,过了许久时间也不见消退。乔西玥连站起的力气也没有,她环顾四周,除了宁儿和玉奴,连一个人影也没有瞧见。
她长叹一口气,嗫喏着嘴唇,斟酌道:
“我被你们带走,将军府定是在寻人。你们两人势单力薄,如何斗得过坐拥十万大军的裴容呢?不如就将我放了,回到京中我也不会告诉裴容你们的行踪。”
话音刚落,宁儿便气鼓鼓的哼了一声,双手抱臂,一张小脸皱了起来,闷闷不乐道:“阿姊真是讨厌,在客栈里就左一句裴容,右一句裴容的威胁我们,他到底给阿姊灌了什么迷魂药,让你一定要回到他身边。”
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有些重了,便耷拉着眉眼,可怜兮兮的凑到乔西玥身前,握住她的手接着说道:“我早就听说了,那裴容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看阿姊跟那个姓乔的女人长得像才把你留在身边的,他对你根本就不是真心!”
乔西玥听见这话一时语塞,因为宁儿口中那位“姓乔的女人”就是她。
“你其实误会了,裴容他……”
宁儿本就心疼,现在见她还要替那个中原男人说话,心中更是气不过。果然寨里的阿嫲说的没错,中原男人都是些爱招惹族里姑娘的坏人。
“阿姊不要再替他说话了,宁儿不要听!我们回苗疆去,等阿姊恢复了记忆就好了。”
乔西玥欲哭无泪,该如何让宁儿相信她面前的这个躯壳里的灵魂早已不是她的阿姊,而是刚死不久的京中宰相之女。
“其实我不是你的阿姊……我是魂穿进这个身体里的另外一个人。”
这话说完,宁儿沉默了,眉头蹙得紧紧的,一脸疑惑,连在一旁忙活的玉奴也忍不住抬头看着她。
“玉奴你给阿姊到底用的什么药,竟然开始说胡话了。”
宁儿脸上的担忧更甚,将手覆在乔西玥的额上,心中嘀咕着也没发烧啊,怎么看起来像傻了一样。
玉奴也被乔西玥刚才的一番话惊到了,心中有些后怕,呆愣了一瞬才道:“不……不应该啊,我用的不过是寨里的寻常迷药,只是使得手脚无力,不会影响到脑子的。”
乔西玥这下彻底的绝望了,威胁无用,坦白也无用,她现在只能奢求裴容能够发现自己没有回府,在宁儿和玉奴把她带离中原前把她找到。
肉干和薄饼已经熟透了,混着柴火的味道散发着香气,勾得乔西玥肚子发出一阵阵响声,在安静得环境里十分突兀,她耳根烧了起来。觉得还是先填饱肚子,再想逃跑一事吧。
玉奴将肉干夹在饼里,送到乔西玥手中,她勉强伸手抓住,一点点的吃了起来。
忽然感到手腕出一阵束缚感,低头一看发现原本还在小憩的银蛇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仰头吐信蹭着她的手背。
乔西玥虽然一开始见到这个小东西心里发麻,但这只小银蛇缠在她手上真么久也没有伤害她的倾向,也就放下了防备,心中也不再那么抗拒。
她将肉干撕成一小条喂到小蛇的嘴边,银蛇便张嘴咬住,姿态高贵优雅的吃了下去。
“阿姊应当也不记得这只小银蛇了吧,它从小就被阿姊养着,跟阿姊是最亲的,让它在身边,若是遇到坏人也不怕。”
乔西玥把小蛇喂得腹部隆起,听见宁儿这话,心中想着难怪这条蛇总是要缠在她手上,原来是被原身养大。
三人一蛇经过长时间的赶路后都有些疲倦了,在破旧的道观里休憩,然而此刻道观外早已候着几个土匪,正躲在一处石山后面,小声谋划着。
“大哥,我方才就瞧见了,那两个外族人身上都是银子,至于另外一个中原女子,身上的所戴的也非俗物,况且还有几分姿色,等解决完那一大一小的外族人就把那女人带回寨里去!”
其中一个矮个子压着嗓子对身旁膀大腰圆的男人说道,两眼放光地盯着道观里的三人,看起来跃跃欲试。
可他身旁的瘦高个倒是有些犹豫,苦着一张脸道:“可我瞧见那两外族人都是苗疆人的打扮,听说那的人最擅长驱蛊杀人,万一是真的,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
“好不容易逮到的肥羊哪有让他跑掉的道理,最近官府抓得紧,山里的弟兄都快揭不开锅了,哪还顾忌这些,这票干完就能半月不愁吃喝,还等什么呢?”
被叫大哥的男人叹了一口气,也觉得此时不抢更待何时,便同意道。
矮个子朝瘦高个啐了一口,眼里带着鄙夷的神色打量了他一眼道:“瞧你那窝囊样,等会你去把那男的引开,那俩小孩和女人就由我和大哥来对付。”
见他还犹犹豫豫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推了他一把,那瘦高个一踉跄,差点栽倒在地上,回头瞧了两人一眼,纠结一瞬,最终只能灰溜溜的走进道观里去。
乔西玥还在喂着小蛇,就听见有脚步声,抬头一看就见一个面黄肌瘦的粗布男子走近,面露难色,拱手朝三人施礼。
“在下本是来京中经商的,可方才马车的车轮卡在了泥地里,没法行路,不知能否让这位小哥帮在下一个忙,和我一起将马车从泥地里推出来?”他扭头朝玉奴哀求道。
乔西玥听见这话,停下了手中喂食的动作,蹙着眉心中思忖,经商之人大多走的是更为宽阔好走的官道,她依稀记得玉奴走的这条路是小路,为什么会碰上面前这位“商人”呢?
她见玉奴起身正要跟那男人走,双唇翕动正要开口挽留,却被身旁的宁儿拉住了衣角。
“阿姊不必担心,玉奴的蛊术在寨里是数一数二的,没人能伤得到他。”
宁儿语气笃定,乔西玥虽心中担心,但也没有再继续挽留,便看着玉奴和那男子走出了道观,没入一片黑暗,不知去向何处。
脚边的火堆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肚子被填饱后一股困意就涌了上来,乔西玥忍不住眼皮打架,便将头靠在木头柱子上准备休息片刻。
宁儿见她一脸倦意,也没有再缠着乔西玥说话,蜷着身子将头放在她的腿上,百无聊赖地地用手指戳小银蛇的头。
须臾,便听见道观门外传来两人的脚步声,宁儿抬眸往外一瞧,只见来人却不是玉奴和方才的男人,而是两个土匪打扮的大汉,正手拿大刀朝他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