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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们走吧,好不好?” ...

  •   这是九岁的一天,像往常窗外灯火辉煌,车水马龙,今晚的月亮照进了一个黑漆漆的窗户里。
      窗子边,一个小男孩瑟瑟发抖的躲在墙根的角落里,麻木地听着房间外面人发疯似的喊叫,整个身体可怜兮兮地蜷缩起来。客厅里,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吼叫:“来,你要是个男人你告诉我。你有妻有子的还要去找什么小三啊!她比我年轻,还是比我漂亮?你出去找小三,你不得好死!去死吧!都去死!去死!都是渣男。都要骗我,凭什么呀?凭什么!”
      从门缝那里似乎能看到女人若隐若现的影子
      “给老子闭嘴!我告诉你,我就凭她年轻漂亮又能怎么样?当初咱俩结婚的时候就不是我自愿的,在和你结婚之前我就已经认识她了,再说当初是你非要跟我结婚,不还是你自己拉着我的!现在我跟她有一点联系又怎么样,你能不能闹了,想跟老子好好过日子,就别给我吼!天天吼来吼去的,有没有意思?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烦你天天跟个泼妇一样在这吼!发什么疯呢?”
      从门缝外传来一阵女人的疯叫和碗碟碎在地上的声音,吓得程响一个激灵,把自己蜷缩的更紧一些。
      “要不是为了程响我告诉你,我根本就不会跟你在这里多浪费一点时间,你个疯女人!”
      “那你走!给我滚啊!滚!!滚出去!”接着是一个耳光的声音,是一个又一个耳光的声音。
      伴着女人的哭喊声,各种东西碎在地下的声音,最后哭闹和耳光声在一声门响后停止下来,男人走了。
      不停抽泣着的女人推开房门,急促的抽泣声逐渐清晰了,门缝逐渐展开的灯光刺的程响有点眼睛疼。
      女人看见了缩在角落里的程响,愣了愣,立马伸手把眼泪全部抹掉,把乱糟糟的头发缕到耳朵后面,露出一片红肿和青紫的脸,整理好衣服,直径走向可怜的小身影,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兴许是刚才吼的嗓子哑了,声音挺沙哑的“程响,咱不怕,他不会回来了。”程响听出了母亲的忧伤,默默的用手捋去母亲脸上因为泪水而黏在脸的发丝。
      指关节碰到了肿胀而充血的脸和被玻璃碎片划伤了的耳朵根,程响小眉一皱“疼吗?”
      女人微笑着摇了摇头“不疼,今天又吓着了吧?”
      程响终于憋不住,扁着嘴,眼里泛着泪花:妈,我们走吧,好不好?”她轻抚一下程响:“走,我们过两天就走,再也不回来了,好不好?”

      过了很多年,这个却承诺却没有兑现,这个快节奏,高科技,充满未来近乎要把人逼死的大城市,注定是程响要生活一辈子的地方。
      他恨,他恨透了这个假惺惺的地方,恨透了这个充满阴影的城市。他妥协,因为他没有办法。
      心里的空缺无法填补,像充满气的氢气球被扎破,顷刻之间炸裂,只剩下支离破碎,再也没有办法修复,从气球里泻出来的氢气随风而去,再不回头。只能找到另外的发泄点,并变成这一辈子的锁。

      “老师!程响把人打伤了!”
      老师跟着告状的同学穿过围满同学的人群,程响手里拎着个已经被打弯了的木尺子。地下躺着个同学。
      地上的同学在地上从侧着翻了个身躺平着,脑袋跟前流了一滩血,脸上是操场红色塑胶跑道的印子,随着消毒的灼痛感痛苦的叫唤着。身边医务处的老师瞪了一眼程响:“下手那么重啊!你知道你再下手重一点人就没命了知道吗?”
      程响撂下棍子,从操场一声不吭的回到教室,接了半瓶水,趴在窗户上看楼下操场大家愉快的踢足球。趴了一会儿,被老师拉到了办公室。

      “程响妈妈,平常程响脾气过激,经常打架也就算了。这一次是直接把人打伤了,而且特别严重,我希望您能关注一下孩子的心理状况,毕竟这样下去绝对不是个办法。”
      “是,校长,我今天回去一定好好教训程响。”
      程妈瞪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程响。
      “那校长,今天这个同学的事情该怎么处理?”
      坐在旁边的同学爸爸抹着眼泪“怎么处理?你看看这从小就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头上给我们留那么大一块疤,这差点给我孩子打残废了,那脸都破相了,正鼻青脸肿的就躺在医院呢,你说怎么处理?”
      “程响”程妈用手肘锤了一下身边程响的腿“给人家道歉。”
      同样鼻青脸肿的程响拍了拍身上的土,不情不愿的冲着空气鞠了个躬“我对不起您。”

      “要我说,像他这种孩子就只能开除处理!”那位同学的妈妈指着程响的鼻。“就是社会的垃圾种。”程响瞪了她一眼,没吭声。
      "您先不要生气,这个事情咱们还没有问清楚是谁先动的手,应该赔偿多少钱是不是两方都动手了。什么事情都还没有定数呢。”
      老师把那位家长指着程响鼻子的手按了下去。
      可是这位家长依旧不依不挠:“像他这种恶棍孩子,无缘无故就把人打伤,以后只会是社会的败类。就进监狱早早的死!”
      程妈脸色逐渐苍白变僵,侧着身瞪着她,声音低的恐怖“你说谁是败类。”
      对面愣了一下,程妈踢开凳子站起来用手指着她“我再问你一遍,你他妈的说!谁的孩子!早早死在监狱里!”这音量,程妈似乎要把办公室的天花板给掀了。
      旁边的程响明显感觉到空气中的火药味,便赶紧拉住她“好了,妈,我们走。”没顾校长的阻拦,说着就拽着程妈出了校长办公室。
      “转学!咱们转学,程响,我们转学。”程妈泣不成声。程响一脸淡定,生拉硬拽把程妈拽回了家。

      这个学期上完以后,程响经过各方面领导劝退后被校长开除。程响不痛不痒,依旧上着预习班,去网吧打着游戏,又找了个写小说的活做赚点零碎。似乎这个被校长开除的人从来都不是他,这种大无畏革命精神,程响一直都是拿捏的死死的。

      程妈每天出去给客人做身体,搞推拿的,有时还会被男客人咸猪手,对于这件事情,程响表示十分气愤。今天上午就有一个男的就搞这个名堂,程响拿着双肩包把他打到马路上,差点被车撞,还是交警把他们俩拽开的,这是程响第一次进局子,程响却一脸淡然,这种大无畏革命主义精神又一次在程响同志身上展现了。
      “小伙子,你这下手还挺重啊。虽然是这人家先不对的,那你这下手下太重也不行啊,你看给人家揍的。”
      那人是个中年男人,留着胡子,面部棱角清晰,身材肌肉线条分明,穿着衬衫,40来岁的样子,那倒是颇有成熟大叔的韵味,只是脸被打肿了一边。“警察同志,我真的就只是看她裙子上粘了个榆钱,门口这么多榆树,又没关窗子。好心帮她摘一下了,再说……她,我,我俩处对象来的,就算真那什么……”
      程响立刻把头抬起来,从椅子上弹起来:“你说啥?你跟谁处对象!”一脚把他的凳踹飞,警察拦都拦不住,那大叔一屁股坐到地下。程响一只手指着他的鼻子,另一只手架着凳子准备砸,警察在后面卑微的拽着他。
      “我劝你给我好好解释清楚,你跟谁处对象来着!”那大叔坐到地下,微微直起身来一点,不慌不忙的捋了一下头发:“程响,你是不是叫程响?你妈叫张玖菊,你爸叫程震,你开学上高一,以后想成为一名作家,而且有暴力倾向,对吧?”
      程响愣了一下,把凳子放下去,“你怎么知道的……还有我没有暴力倾向啊!”大叔站起身来,拍了拍袖子,又整理一下衣领:“我跟你妈谈恋爱,谈了有一年半了,你不知道?”
      程响被警察拽回凳子上“你个小伙子啊咋那么冲动!既然是一家人就把你妈叫过来,他女朋友叫过来,把你俩领走,然后签个字就可以走了。刚好你给他细细讲一下,这妈妈和叔叔谈个恋爱,儿子都不知道,人家误会了打你也活该,我有点事出去一下,别想着跑啊,还有,你可不能再动手了啊!”“谁跟他是一家人!”
      警察同志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从这扇门响以后,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程响冷静了一会儿还开口问。
      “那什么……你叫啥?”
      “陈龙。”
      “这名字听着挺能打。说吧,陈叔,看上我妈那点了?”
      “成年人的爱情是不说看上哪点的。我只能说我爱你妈的时间比你还大。”
      “呵呵,这话怎么听着咋那么别扭。你,陌生人,爱我妈,时间还比我大。瞎扯淡呢吧。”
      “唉……你妈大学的时候是我们班花,至于你爸,那是你妈眼瞎,程震当年跟我是朋友,只不过是长的好看了点,莫名其妙的就把你妈迷惑住了。我当时在班里没有什么底气,就是个透明,也只能说是暗恋你妈很久了,后来呢,他们俩结婚了,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你妈,我也没有再喜欢过其他人。谁知道一年半前的时候在街角转口遇见了她,没想到我们还在一个城市,真是造化弄人了。”

      “这么一听……你还是个情种。跟我妈表白了没?”
      “嗯,她同意了,不过因为不想让你学习分心,所以就没给你说。对了还有个事啊,下个学期你跟着我到k城上学。”
      “嗯?咱俩才认识多久,24小时有没有到?就跟着你上学。我妈同意了吗?我同意了吗?我知道你想跟我拉近点关系,找点话题之类的,但你给我在这胡说八道些啥呢?”
      “打架斗殴被劝退的人是你吧,这城市里面的所有高中应该都不要你了,我跟你妈说好了,等什么时候你毕业了,我们就结婚。我有一些积蓄,在K城买了个房子,你去上那里的高中,不过你妈可能得过阵子再去,她说她要把这里的事情先打理清楚。”
      “凭啥跟你走呀,我的天,我宁愿没学上,我也不要跟着你。我认识你吗?我了解你吗?你谁呀你!”
      陈叔整了整表带:“OK,那你就在这里没有学上吧,反正我跟你妈都是说好,你爱来不来的。你也不要跟着我来,你也不要想当作家了,你就让你妈一辈子都养着你吧,做个被妈妈养着还每天都要花妈妈钱的妈宝男,做个被人一辈子看不起的妈宝男,你觉得怎么样?”
      程响话到嘴边,张开嘴又闭上,沉默许久。
      一刻的时候,门外传来程妈的声音:“警察同志,对不起啊,麻烦了。”
      门被推开,程妈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在程响旁边的凳子坐了下来:“你俩跑的真快,追都追不上。哎呀,看你把人脸打的,那……陈龙,给孩子解释一下吧,话说清楚了。”
      两人对视一眼,程响开口“妈,他跟我说过了,都解释清楚了,我知道了,你们俩谈恋爱我不反对。还有,如果你们两个都商量好了而且妈也想让我跟着陈叔去上学的话,我也没什么意见,如果这是最好的办法的话。”
      “你这个儿子倒是听话,那边的学校后天就开学了,今天下午就走吧,过去签个字,然后回家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程啊,我知道这可能有点突然,也怪我没早跟你说,我这边处理完就过去,要听陈叔的话,啊。”

      陈叔有一辆车,白色的大奔,放着点悲伤的古典音乐。程响在后座和一堆东西半躺着,今天天气预报说有雾,半下午的天有点灰,车里黑黑的,压的程响喘不过来气,所有事情来的都好突然,他也不敢相信,他竟然要和一个刚认识四个小时的人去住一段时间。关于妈谈恋爱,自己的上学问题。程响像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一样麻木的思考着,其实也不用思考太多,就是一个字:“行”。
      程响细细的品味一下,有点像傻掉,这种感觉很难过,像脚底被蚊子叮了个包。痒,挠了更痒。
      车里刚才开了空调,有点潮潮的,腿上盖了一个冰丝的防晒衣,把眼镜儿往旁边一甩,空气的湿度刚刚好,竟然还有点舒服,差点睡着。头靠着窗子,额头冰凉,还挺提神的。
      如果说今天是程响远离这个城市的新起点,也就没有那么讨厌了,这个充满阴影又没有人情味的大城市,困不了程响一辈子。很多事情都突如其来,可能是为了远离这里做准备,只是通知的有一点太晚了,所以一切都显得那么笨拙。往好了想一想,就当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上了高速,蓝白色的护栏闪的程响有点头晕,只好把头正过来。陈叔一脸专心的开车,看起来不太好搭话,算了。程响打开手机,微信一共两个联系人:一个妈,一个刚加的陈叔。对了,还有一个被踢出来的班级群,除了腾讯新闻没有营养的鸡汤,啥动静都没有。

      兴许是上午追着陈叔打的时候跑的太快,兜里一铁盒薄荷糖还跑丢了。“好饿……”程响打心底的叫唤着:“饿……”可能是陈叔开了音乐,没听见,程响感受到因为饿带来的疲劳和困意,马上要合眼的时候陈叔突然转过头来:“我待会去办个事,你先按我给你发的地址找一下地方,你先上楼,那间靠里面的空房是给你的房间,就在那边新开发区,这是我的备用钥匙,拿好了啊。”陈叔扔过来一个钥匙,刚好扔到他手里。程响含糊的答应了声好,这古典音乐还挺催眠,程响一路上睡得很香。
      “喂,醒醒,下车。这边东面就是新区,不是西面啊,你别走反了,就把你送到这,我去办点事,后备箱里东西就先放着我到时候给你一块拿上去,赶紧下车。”程响睡的有点懵,没听见什么,只听见赶紧下车四个字,于是搂上双肩包就下了车。

      大奔毫不留情的开走了。没等程响反映,实际上他还没有完全醒。程响揉揉眼睛:“我艹……这是哪……我艹。我眼镜呢。我艹?我手机呢?我艹!我钥匙呢!”
      程响立马清醒了,努力回想一下。刚才眼睛摔甩到车座上了;手机落到车座上了;好像钥匙也在车座上了,不过目前现阶段可能是用不着钥匙了。程响立马冷静下来,拼命往前想,他看过一眼那个地址的,小区叫什么?叫什么来着……刚才陈叔说什么?说什么往东走还是往西面走,是不要往东面走还是不要往西面走呀。程响仔细想了一下,好像是西面吧,应该是吧,不太确定,碰碰运气。因为那个时候程响脑子里突然闪出西游记:“贫僧乃从东土大唐而来,要去往西天取经。”程响断定真经一定在西面。

      晃晃悠悠一直到太阳快消失不见。这胡同错综复杂,程响也分不清现在是东南还是西北,每条巷子长的都一样,走过了好几遍的路好像还在走。真是绝了,竟然能在这么小的地方迷路。

      背着双肩包硌得有点背疼,走了半天小腿肚子也酸。从上午七点钟吃早饭一直折腾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有吃过,甚至连一口水都没有喝,感觉肚子在绞。翻江倒海的绞。程响犯低血糖,摸了摸口袋又想起来薄荷糖跑丢了。现在除了头晕就是累。靠着墙面支不住蹲下去了。程响突然想起来,好像为了防止妈在他走的时候喝酒把妈的两罐啤酒也带回来了。

      有点撑不住,直接坐地下了。程响做了下心里挣扎,虽然没喝过酒,但是当下的情况。因为意识有点模糊,把包里的东西洒了一地,在一堆东西当中摸到了两罐啤酒。程响想都没想,开了一罐儿就往下灌。没尝出来味道,也没觉得有一点好转,程响又开一罐儿就往下灌,有点饱腹感但是基本上没什么好转,有点像气泡水的口感,可能喝不惯,有点难喝。

      程响在地下两眼发直地瘫了一会儿。忽然看见胡同口有个大婶带着个男孩推着小车走过去,程响知道这种车是用来卖炸串或者其他什么小吃的车子。于是便跟闹饥荒的人看到吃的一样挣扎着爬起来,从地下一堆东西中扒拉到一张红票子。扶着墙,用最快的速度向小车挪过去。
      车子上挂着煎饼果子四个大字“大妈!要一个煎饼果子!”程响追在他们身后有气无力的喊:“停一下啊!”大妈回头:“我下班了,你明天再来吧。”说完就要转头走。程响半捂着肚子,头冒虚汗,嘴唇发白:“大妈,我一天没吃饭低血糖太难受了,你这有什么吃的都可以,边角料也可以,随便来一点啥都行,我给你付钱。”说完拿出一张红票子塞给她“拜托了。”
      大妈看程响样子是真的犯低血糖了,把钱塞回给程响,把盖着的布拉开,给程响搞了份煎饼果子。程响接上就不顾形象地吃起来,那个吃相跟三天没吃饭的乞丐一样。里面的料把白衬衫都滴脏了。大妈一句话没说,可能是程响吃的太专注的缘故,大妈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有发现,程响回过神来的时候想起来没给她付钱。发誓下次再见到她,绝对给她把这次的钱补上。
      程响回到刚才的胡同,虽然说是没有刚才那么头晕,但是腿和腰还是酸痛的。反正现在衣服都已经脏了四周也没有什么人,程响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下,头靠着墙,腿舒展开,在那一刻身心无比的通透。
      这穿巷的风带点花香味,又不是很厚重,是特别活泼的,是跳跃的。
      程响头靠着墙,脑袋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想。兴许是刚才喝的酒有点上头,来了点困意。他只祈求陈叔可以找到他。在一堆杂乱的东西和啤酒罐子中,程响狼狈的睡了一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我们走吧,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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