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已作风前舞》未知去处

8、第七章 沉*瑶

　　一定不是他。怎么会是他呢？他现在应该在上海处理她失踪后留下的烂摊子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他……容博，你还好吗？
　　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面对满街或陌生或心怀鬼胎的人，雪如忽然就想起许多年前，她还是一个也许见多了尔虞我诈，却依然心地纯洁的女孩儿时的岁月。
　　那时候，她刚刚到美国上大学。冉氏在华尔街也有颇丰的家底，她一有空就必须到冉氏在那里的投资公司坐镇，其实是学习。大一暑假，她得父亲准许，亲自举办一场招聘会。
　　冉氏知名度很高，来应聘的人自然也是精英中的精英。
　　招聘会开始前，她作为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混到应聘者中考察。
　　来应聘的学历都在硕士以上，个个都带着笔记本电脑，有的用它组织应聘稿，有的用它计划接下来的应聘，还有人忙着上网查资料，偌大的门厅显得十分嘈杂。
　　她细细观摩，却没有发现一个合她心意的人。其实办这场招聘会的主要目的，在于给她找一位能干的机要秘书，而不只是招聘书上写的寥寥数十岗位。她心中自然有自己的标准，要做她的机要秘书，除却必备的专业技能，更重要的是有专业素质，永远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永远有条不紊。
　　然后，她找到了。那个坐在长椅上静静看书的男子，她相信他会是她的最佳人选。于是，她走上前，坐在他身边。
　　“你好啊。”她笑着招呼。
　　男子抬头，看着她微笑：“你好。”然后继续低头看书。
　　“你也是来应聘的吗？”她装作苦恼地抓抓头发，“我也是呢。可是我只有大学毕业，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他终于从书中拔出视线：“不用担心，你既优秀又漂亮，即使这里没有适合你的职位，你也会找到很好的工作。”
　　“你真会说话。”她笑了，“能问一下你看的什么书吗？”
　　“只是一本无关紧要的书。”他不动声色地收起手中的法文砖头书。他大概以为她年纪轻轻，又是一个稚嫩的中国留美大学生，就看不懂他的书吧？她心里偷笑，岂不知她从小就被父亲逼着学习英、德、法、意、日语，即使不算精通，也能懂得大半。
　　“你来应聘什么岗位？”她装作丝毫不懂人情世故，一点也不为自己侵犯他人隐私而稍稍内疚。
　　他看了她一眼，却没有生气：“不是什么重要岗位，不过是一般的小职员而已。”
　　她却知道他说的是假话，因为她早已看了他的申请表，表上填的明明是一级投资顾问，在投资公司地位虽不算上等，却也十分重要。她还知道，他不过二十六岁，就已经是哈佛大学经济管理系的博士生，他的导师对他赞不绝口，还亲自写了长达六页的推荐信，希望他能有个好的开始。
　　“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她好奇。
　　他淡定：“容博。容易的容，博学的博。”
　　招聘开始后，她坐在总经理办公室里，通过摄像头观看实景。父亲坚决不同意她现在就出现在大众面前，为的是保护她。只是，那时谁都没有想到，不过短短一年以后，她就只能一个人撑起冉氏偌大家业。
　　轮到容博时，她看着他侃侃而谈，自信满满的样子，忍不住问出第一个问题：“如果现在有一个职位，比一级投资顾问还要重要，你想不想做？”她把问题打在应聘者身后的投影布上，自然有人帮她询问。
　　只见容博沉吟片刻，从容道：“这必须综合考虑。我个人比较倾向于有挑战的职位。这也是我选择应聘一级投资顾问的原因之一。”
　　她对这个回答比较满意，会后便让人通知容博到她的办公室来。
　　容博来了。看到办公桌后一身职业套装的她，即使素日以沉稳内敛著称的容博先生也不由愣神。她好笑地看着他的表情，慢悠悠开口道：“你好，我是冉晨亦。容博先生请坐。”
　　容博尴尬地落座。有谁能够想到，这件华尔街有名的投资公司，总经理竟然是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小姑娘，而这个小姑娘居然有在招聘会前拿人开涮的奇怪癖好？
　　“我没有什么奇怪癖好。”她好似看穿了他心里想的什么，和颜悦色地开口，“容先生，实话说，这次招聘会最重要的目的，是给我聘一位能干的机要秘书，协助我管理这间投资公司。坦白说，我看好你。你有什么要求吗？”她虽然是个女孩，却自幼被当做庞大企业继承人培养，不经意间流露的霸气让人难以拒绝。
　　他自然也不例外。
　　之后，她是公司老总，他是老总最信任的机要秘书，二人合作让冉氏华尔街投资公司的营业额一翻再翻。
　　孰料，一年后，她的父亲被检查出肝癌末期已陷入昏迷，她不得不回国。
　　“我这一走，可能就再不能回来了。我的父亲时日不多，我势必接手冉氏企业。这次回去，面临的一定是一场恶战，你可愿与我一起回去？”临行，她对他说。
　　“冉总你忘了么？我是你的机要秘书，是你的心腹啊。如果你在冉氏站不住脚，我必定也没有好果子吃。”他似乎是在开玩笑，却表明了他的立场，坚定地在她这边。
　　她终于展开得知父亲病情后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不出她所料，回国后他们面临的果然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争夺战。那些号称与父亲一起打下冉氏江山的元老们竟然丝毫不顾及冉东茔还躺在ICU病房，一个个露出丑恶面目，欺她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丫头，妄图趁冉东茔昏迷之际将冉氏据为己有。
　　她跪在父亲病床前，握着父亲因为重病而骨瘦如柴的手，看着父亲艰难地嗬嗬倒气，泪流满面。父亲一双污浊的眼睛看定她，她知道这是父亲在告诉自己要保住冉氏。
　　“爸爸，你放心，晨亦长大了，晨亦有能力保住爸爸的心血。”她把父亲的手贴上面颊，“以妈妈和小弟的名义起誓，我绝不让爸爸一生的努力白费。”
　　父亲僵硬的脸上泛起一丝微笑，他知道他的女儿说到就一定做到。他如释重负，含笑九泉。
　　父亲死了，可是公司里红着眼择人而噬的恶狼们还在。她擦干眼泪，对匆匆赶来的容博说：“走吧，我们回公司。”容博默默点头，知道她心中其实很痛，心痛自己居然连父亲的丧事都来不及办，就必须回公司与残忍的狼群对决。
　　冉氏企业总部位于上海擎天广场对面，是一座三十多层的摩天大楼。擎天广场上，她仰望着总部大楼：“容博，我给你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要么，你现在离开，凭你的能力，你定然能在国内做一番事业；要么，你留下，和我一起打赢这一场仗。”
　　他沉默半晌，方道：“从你选中我做机要秘书的那一天起，我就别无选择，只能跟着你走下去。”
　　她不再多说，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向冉氏大楼。
　　此后数年，他看着她迅速成长，把试图分裂冉氏的几个老头子一一拉下马，培植自己的心腹掌管公司要职，甚至——为了顶住顽固派董事们的压力而不惜与颜家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