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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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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结束的时候,影厅里黄色的灯光一下子被点亮。
傅华的眼泪还没来得及擦干,那一瞬间的她就像谷仓里见了光的小老鼠一样仓皇。
傅华下意识把头转到了一边,迅速抬起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使劲儿闭了一下眼睛,想把眼泪都摁回去。
傅华轻轻咳了一声:“走吧。”
慕雪在灯光亮起的一瞬间就像被烫到了一样松开了傅华的手,她一言不发地站起来走出了影厅。
傅华沉默地跟在后面。
二人一前一后走了一小段路后,傅华开口问:“你怎么来了?”
慕雪说:“来找你。”
慕雪起初以为傅华是不愿意回自己的消息,还为此难过了一番。直到几个小时后消息框一直保持沉默,她才开始觉得不太对劲。
她直觉傅华不是这样的人,没有不回她消息的道理。
慕雪犹豫了一会后开始给傅华打电话,但没有人接听。在慕雪的印象里,傅华的校外生活环境说是“凶险”也不为过,因此,在她意识到傅华失联的那段时间里,她心中的慌乱是她十七年来从未有过的。
慕雪觉得自己对傅华的情感好像……不是同桌那么简单。
可是……可是,傅华和自己都是女孩子啊!
慕雪有点害怕,又有些莫名的悸动。
傅华微微低着头借以遮掩发红的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慕雪放慢了脚步跟傅华并排:“我问了米丰,他帮我一起找的,”她顿了一下,“你用微信买的票吧?他……他有你的微信密码。”
慕雪说完后乜斜着眼睛,觑着傅华的表情动作,希望从中看出哪怕一丁点惊讶的神情。米丰登上傅华的微信时,慕雪是有些难以置信的,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傅华对此并不知情。
傅华闻言轻轻挑了一下眉。
慕雪心道:果然,她是不知道的,米丰跟傅华应该只是普通关系。
但傅华紧接着说的话让她大脑一空。
傅华:“我知道,他一直有。”
慕雪怔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傅华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片刻,抬头看见不远处的咖啡厅,伸手拉了拉慕雪的袖子:“进去坐坐吧。”
不等慕雪答应,傅华便抬脚走了过去,慕雪连忙小跑了几步追在她身后进了咖啡厅。
“喝什么?”傅华淡淡地问。
慕雪张口就结巴了一下:“我、随、随便。”
傅华敲了一下桌面:“两杯冰拿铁,谢谢。”
慕雪的眼神无意识地追随着远去的服务员,心想:傅华的声音真好听。
“你没有米丰的电话号码吧?”傅华说。半天也没等到回答,她抬头看了看慕雪,只见对面的女孩儿正望着虚空中某个点发呆。
傅华看着慕雪的脸,突然想起某一次语文老师站在讲台上说出的一个词。
肤若凝脂。
吹弹可破。
傅华浅笑了一下,抬手举在慕雪眼前,“啪”地打了个响指。
“啊。”慕雪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我说,你好像没有米丰的电话号码,你怎么找到他帮你?”傅华没事人一样问,好像方才盯着人家脸看的人不是她。
“我去了夜市那条街,一家店一家店找的。”慕雪说。
傅华一愣。
慕雪说得轻松,可傅华最知道有多难了。
抛开那条街上有多少家酒吧、台球厅……不说,那些地方最不缺的就是人渣和社会渣滓,慕雪一个孤零零的小女孩,长得又这么好看,就算是白天,危险性也是不小的。
况且……她已经在那里差点吃了一次亏了。
她就一点心理阴影都没有吗?
同学而已,她为了自己做到这个份上,有必要吗?
傅华深深看了慕雪一眼,而后向后轻轻一倚,等服务员放稳咖啡离开,轻轻地说:“以后不要一个人去了。”
“为什么?”
“危险啊。”傅华喝了一口咖啡。
“那你呢?”慕雪看着她。
“我什么?”傅华皱眉。
“你不怕危险吗?你也是个女孩子啊。”慕雪说。
傅华动作一滞。
很久没有人把她当成正常女孩子看了,时间长到,甚至她自己有时也会忘了自己是个女孩子。她不穿裙子,剪着中性风的发型,竭力想要能够像男性一样撑起一片小小的天。
可是她真的很累。
“你家的事情我听说了,”慕雪轻声细语道,“我不太会安慰人,可能也体会不到失去亲人的痛苦……虽然我早就没有爸爸妈妈了……”
傅华透过发红的双眼看着她。
“但是我觉得,生死有命,人的生老病死都是自然规律,你不要伤心太久。活……活人为大不是吗?”
“活人?”傅华笑了,“我爸爸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在喝醉,我姐姐从监狱出来以后就成了个神经病。”
傅华迎上慕雪的目光:“活人为大?那也得看是什么样子的活人吧。”
慕雪足足有十秒钟没有说话。傅华以为是自己说话的语气有些硬邦邦的吓到了她,正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缓和一下的时候,慕雪开了口。
只见慕雪以一种很轻很轻,需要仔细听才能听清的音量说:“那你呢?”
“什么?”傅华也下意识地放低了音量。
“那你呢?你不算活人吗?你从来都没把自己放在考虑范围内吗傅华?”慕雪声音开始发颤,眼中迅速起了一层雾气。
傅华有些无措地看着她,然后四下寻找纸巾,抽了一张犹犹豫豫地往前递:“你……你别哭啊,你怎么,你哭什么啊……”又不是你奶奶死了。
后面这句话傅华及时咽了下去。
慕雪抓过纸巾:“你活着又不是为了别人,不是吗?”大颗大颗的眼泪砸下来,洇湿了纸巾。
“啊,”傅华张嘴应了一声,“你先别哭……”
“我没事,”慕雪把纸巾放下,“我就是觉得有点难过,我泪点低。”
傅华:“……”
傅华轻轻舒了一口气,把慕雪的那杯咖啡往慕雪那边轻轻一推:“我没有不为自己考虑,我只是……我要考虑的东西很多,‘自己’是要排在很多东西之后的,时间长了,就不记得了。”
傅华轻轻一笑:“傅……我姐姐进去了以后,全是我奶奶照顾我,后来她老了。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她是不会老的,可是人老起来真的很快,突然有一天,我就发现,她好像记不住东西了。”
傅华眨了一下眼睛:“那时候我就想,一定要尽我所能,让她过上……过上体面一点的生活。我每天,白天上学,晚上工作,一天睡眠时间短到只剩下四五个小时。我难过,也不只是因为奶奶走了。我就是觉得……努力都白费了。我觉得有点累。”
慕雪看着傅华。
“奶奶说过,如果有一天她生了什么病,要花钱,就让她早早走掉,省的拖累我,”傅华轻声说,“她也算如愿了吧。”
傅华看着咖啡杯里的液面:“我其实……就是累了。”
傅华骤然把这些未曾诉诸于口的话说出来,胸口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像一个肺中氧气快要耗尽的人猛地从水中露了头。等她从这种感觉中分了一些感官给现实的时候,发现慕雪已经不在对面了。
傅华往旁边一看,看见慕雪坐到了自己身边,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见慕雪突然往自己这边一靠。
慕雪紧紧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