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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三次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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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觉睡得很沉,沉得他以为再也醒不过来。
再一次睁眼的时候,压在胸口发闷的感觉消失了。他听到了猴子的声音,“醒了!他醒了!”
杂乱的脚步声,刘觅的脸映入眼帘。
“陛下,您醒啦!”
他愣了一下,哑声道:“我已经不是皇帝了。”
齐瑞还没有昭告天下,外面甚至不知道他已经做了皇帝。
刘觅愣住,不太明白他的话。余天盯着天花板,有些出神。
牡丹轻轻打了一下刘觅,刘觅回过神,马上道:“恩人若不嫌弃,就暂时住在我们这里吧。”
沉默了一会儿,余天说:“多谢。”
刘觅向他介绍院子里住的人,“大家住在这里,都是朋友和家人。这是牡丹,”
“这是你老婆吗?”
刘觅愣了一下。
牡丹狠狠瞪了他一眼,“谁是他老婆?你这人真有意思,从皇帝变成了庶民,还有闲情八卦别人的事儿。”
刘觅低下头,轻声说:“您误会了,我们没什么关系。”
牡丹抢话道:“我有男人的,你再瞎说,小心姑奶奶赶你走!”
余天看看刘觅,又看看她,不再追问,“我叫齐宣。”
牡丹说:“你既已经和宫里没有关系了,别叫齐宣了,我怕这名字给我们惹出麻烦来。”
余天欣然,“刘觅收留了我,我索性跟他姓吧。”
刘觅惶恐道:“陛下,刘本是贱姓,祖上是屠夫,如何使得?”
余天心想,那当年汉室,刘还是帝王之姓呢。摆手道:“我本来就不是皇帝了,你就喊我刘宣吧。”想了想,又宽慰他,“再说,我一直怀疑姓齐的,祖上是农民呢,也没多高贵。”
确定完名字,刘觅带着他见院子里的其他人。
东面住的是刘觅的老娘,老娘不知道他的底细,看到他欢喜,在床上咳嗽了一会儿,招手看他,“生得白白净净,像个读书的。你爹娘呢?”
“爹娘走得早,前些日子,祖母也去世了。”
刘大娘咳了两声,轻轻抚摸他的头,“苦命的孩子,那以后,就把这儿当成自己家吧。”
西面,牡丹和颂莲挤一间屋子住。颂莲白天去翡翠楼,晚上正好回院子,抱着小白,一黑一白,视觉冲击很强。
“是你啊,那天的银票,我可给你放回去了。”
余天一愣,颂莲就开始绘声绘色的讲,她怎么偷偷跟了他一路,怎么让猴子把钱塞回他包里。
余天哭笑不得,“钱都被一个黑店偷了。”
颂莲微微皱眉,隔了一会儿轻声道:“早知道就不还你了,白白便宜了那帮混蛋。”
小白在怀里朝他“汪汪”了两声。
院子里几个人,除了刘觅母子以外,都非亲非故,只因世道艰难,在这里搭伙过日子。
晚上,余天吃了在大院里的第一顿饭。
稀饭配胡萝卜。颂莲提议把胡萝卜刻成花,但她不会,缠着牡丹做。
牡丹一边笑骂她事多,一边听她指挥,试着削了几下,真削出一点花的样子来。
余天盯着稀饭看了一会儿,全是水,见不到几粒米。刘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恩人,最近征税征得厉害,咱们实在揭不开锅,只好怠慢您了。”
余天微微蹙眉,“因为要打仗吗?”
刘觅摇头:“上面只管收税,哪儿会告诉我们这些呢?不过,坊间都在传要打仗,不知是真是假。”
余天说:“日子过一天算一天,管他呢!”
牡丹带着雕完的胡萝卜回来了,颂莲一脸得意。刘母眼睛不好,颂莲特意拿到她眼前,她看完连连称好。
猴子已经呼噜呼噜喝完了一碗饭,把牡丹雕的胡萝卜抓在手里,就是不吃。
最后,偷偷塞到裤兜里。
余天看到了,当没看到。
晚些睡觉的时候,感觉窗子有动静。余天猛的惊醒,盯着窗子,点亮灯,看到了猴子的脸。
“干嘛?”
猴子从窗户里翻进来,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
“你没说胡萝卜的事儿。”
余天哭笑不得,“就这事儿啊?这有什么,但那胡萝卜你不吃,早晚要发霉的。”
“还有偷东西的事儿。”猴子低下头,声音越来越低,“你别告诉他们,他们不知道我给掌柜的干这些,知道了要骂我。”
“偷东西,那个掌柜教的?”
点头,依然不敢看他。
“犯法的知道吗?”
点头,又摇头。
余天轻叹了口气,“以后不偷了?”
摇头,“掌柜的不会让我回去了。”
“让你回去也不能偷了,犯法的,要砍头的。”余天给他比划了一个砍头的动作,他缩了缩脖子,龇牙道:“知道了知道了。”
一溜烟,又从窗户那边窜出去。
余天半夜醒了以后,很难再睡着,因为晚上饭太稀,半夜胃里空荡荡的搅。他去院子里散步,发现颂莲也在院子里,桌上有一张纸,还有笔墨,颂莲盯着这些东西,托腮一动不动。
见到余天,她吓了一跳。
她穿的一身白,余天也吓一跳,以为撞见女鬼了。
“你干嘛,半夜不睡觉,出来瞎晃?”
“睡不着,你呢?”
“我…不干你的事。”
她飞快把纸折起来塞进袖子里,余天问:“你不会要给人写信吧?”
“……”颂莲手一顿,抬头看他,“你会不会写字?”
没等余天说话,她自顾自道:“算了算了,我在想什么呢……”
“你要写信啊,行啊,我帮你。”
颂莲诧异的看他,他先往背后看了看,“怎么了,我后面有个鬼?”
颂莲摇头,“还是算了。”
余天心想,大概是小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于是安慰她说:“你放心吧,我这人记性不好,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写完就忘记了,不会记的。”
颂莲迟疑了一会儿把皱巴巴的纸重新展平:“那你帮我写。”
余天一句话也没问,照着颂莲说的写。闹半天,她是给哥哥写信。
“见字如面,兄长一切可好?”
她说完,瞥了余天一眼,见余天真的只是低头写字,并没有其他反应,才继续道:“本想回镜子湖,奈何现在两国关系吃紧,路途遥远,多有不便。
兄长许久不来,可是遇到了麻烦?还是忘了我与牡丹?
前几封信皆未回复,盼此次能够回信。
颂莲敬上”
余天写完,问:“会寄吗?”
颂莲把信收好,“会的,不用你多管。”
余天没多问,回屋还是睡不着。翻来覆去,天亮了。
第二天早晨,他顶着黑眼圈起床,去井边打水,“啪”的一身,一个人掉在他面前。
孟月偁第二次掉到他面前,和第一次差不多的方式,带着一点荒谬。
但这次,人还醒着,浑身是血的站起来,站在他面前。
余天一下慌了神,“你怎么真被他们弄成这样?”
孟月偁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没来得及说话,一头栽下去,余天下意识伸手去接,但没接到。
孟月偁倒在院子里,完全昏死过去。
大白天,刘觅出去干活了,颂莲要去当艺伎,卖艺弹唱,今天只有牡丹在。她闻声而来,见到一个血人儿倒在院子里,大惊失色,“要死啊,刘宣你杀人啦?!”
余天摇头,觉得真他娘的撞鬼。还有点心虚:不会真的是他随口一诌,坑了这人吧?
不是看上去很能耐吗,还会轻功,上次嗖一下就飞出墙了,真的被齐瑞的人追杀成这样?
他控制住自己不再胡思乱想,对牡丹说:“这是我朋友,搭把手,咱先把他搬到我那里。”
“他不会是什么通缉犯吧?”
余天心想,托他的福,对齐瑞乱说话,现在齐瑞都以为孟月偁手里有两道圣旨。是不是通缉犯,可说不准。嘴上说:“当然不是,我朋友是良民,是…种地的。”
把人搬进屋,眼下也请不起什么郎中,只能靠他贫瘠的生活常识,迎着头皮帮孟月偁处理伤口。
他身上的伤多得吓人,坑坑洼洼,全都是口子。
在处理伤口的过程中,余天发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孟月偁的伤不是因为齐瑞。
那不是外伤,之所以伤口会那么深,是因为所有的伤口,都好像是由内而外,从他的骨肉里长出来的一样,这个发现让余天背后发凉。